走到里屋门口，石二郎轻咳一声道：“月姬，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水月姬似乎病得不轻，有些激动道：“啊，是石郎，快，你快进来！”她咳得有连声音都沙哑了,石二郎望了一眼李同淼，道：“我先进去了，回头再好好谢李兄。”
李同淼笑笑，道：“谢什么谢，别讲客套了，再不进去，尊夫人会着急的。”石二郎一抱拳,推门而进,外面天还未全黑下来,屋内却显得十分昏暗,桌上只点了半支蜡烛,烛影摇动,忽然有些凄清的感觉。
水月姬身上披了件衣服蜷坐在床上,兀自咳个不停,见到石二郎进来,身子一动,似想起来迎接,石二郎忙道:“你别动!”他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刚要坐下,水月姬轻轻道:“石郎,我好想你。”忽然嘤咛一声,径往石二郎怀中扑来。
烛光一动,闪过水月姬的脸庞,石二郎蓦地看到一对锐利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坚忍和狠毒,这哪里是水月姬的眼神,分明是有人假冒!
石二郎浑身一颤,那假冒水月姬的女子双手已扣向他的脉门,石二郎急忙后退,那女子一把抓住石二郎的手腕,刚才烛影一闪,显露了她的本来面目,教她没扣中石二郎脉门,但她即然抓住了石二郎的手腕,便附身而上,手指一动,仍向石二郎脉门摸去,与此同时,剌啦剌啦几下,桌下床下突然闪出数条黑影,这些人各拿着匕首向石二郎扑来。石二郎心中暗叫不好,急切之间他双手手腕一转,那女子扣住她脉门的同时,石二郎也反扣住那女子的脉门,两人都是一呆,谁也不敢先发力!
那几条黑影扑到近前,匕首便往石二郎身上刺来,石二郎避无可避,忽然急中生智,他大喝一声,抓住那女子双腕猛地一发力,忽悠一下提起她身子向扑来几人横扫过去,那几人没想到对方有这招,急忙闪避,石二郎来不及多想,他和那女子双手互相反扣着,腾不手来背后拔剑,只得猛提一口气,双脚一跺,纵身撞破屋顶而出,只见院落里此时不知从哪里涌出数十个蒙面黑衣人来,这些人手执刀剑,一见石二郎上了屋顶,立时纵身上来。
石二郎稍微缓得一缓,他内力胜过那女子颇多,真气一转,那女子只觉手上一震,待要发力扣实对方,已是不及,石二郎猛地扣住她脉门,道:“你给我乖点!”那女子全身一麻,再也使不出力来。
眼见有数人上了屋顶,石二郎不敢恋战,他连点那女子数处穴道,顺势又一把将她夹在腋下,一声轻啸,纵身朝人少的一侧纵去,有几人上来欲图阻挡,石二郎第一次用上了千幻神挪,身子陡然间平移数尺,乘那几人一呆的功夫,他二个起落来到墙边,一纵身越墙而出,待后面的人跃上墙头,石二郎与那女子已消失在一片暮色之中。
***
石二郎夹着那女子一阵狂奔,见弯就拐,见林就钻,他体内真气充沛,丝毫不觉得累,跑了一段,也不知奔去多远,到了一片荒野,象是个坟场,后面已听不见追杀声,这才停下脚步,将那女子重重往地上一摔,抽出剑来指着她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然我一剑杀了你!听见没有?”那女子差点被摔得散架,她咬牙抬起头来,竟全无惧色。
月色安然地洒在地上,也洒在那女子的脸上,只见她五官长得竟十分精致,倒也有几分酷似水月姬,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只是柳眉凤目中透出一股煞气来,教人望而生厌,这眼神石二郎似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子狠狠盯着石二郎并不答话,石二郎心中来气,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用剑面贴住那女子的脸,轻轻拍了二下,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珠朝上一翻,根本不予理会,石二郎怒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杀人可跟杀个狗似的!”
听到这个狗字,那女子微微一震,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省起道:“是你!”石二郎忽然想起这女子正是那日伏击彭翼南时从自已剑下余生的那女倭贼!那女倭贼大概也想起那天扮作小老头的石二郎，那日石二郎在她胸口刺了一剑,伤口应该没那么快愈合,当下想也末想,一把抓住那女子衣领往下便撕,“嘶！”地一下,便露出一截里边的白色亵衣来。
那女子啊了一声,石二郎手一抖,这才想起对方是个女人,连忙收回手来,只见她白色亵衣上渗出斑斑血迹,显是下面有伤口,石二郎冷然道:“噢,想不到今日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幸会呀!”那女子牙齿缝里蹦出二个字来,道:“流氓!”石二郎一呆,他可不知道这女子那日在路边伏击之时,装作大树桩的模样被他淋了一泡尿。
石二郎道:“谁是流氓?你们才是!你们这些倭狗,跑到别人家里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还有脸说别人是流氓,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叫你好看!说,丁家庄血案是不是你们做的?”
那女子眉头都没皱一下,道:“杀,杀光你们这些猪!”石二郎一时怒极举起剑来便想砍她一条手臂下来,叫她也尝尝被人断手断足的痛苦滋味,只是他做不出这么残忍之事来,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水月姬和佘天珏的安危,忽然想到这女贼这么硬气,自己逼问于她只怕问不出什么来,眼下,追查自己的有龙族的人和江河帮的人,而这女子明明是那倭贼一伙,为什么他们也要卷入其中呢,难道他们也觑觎《上玄》的秘密?当下轻轻放下剑来绞住她一缕头发,换个方式问道:“你汉语说得如此不利索,刚才那句石郎倒叫得满清楚的,你再叫一遍试试!”
那女子双目喷出火来,道:“石——猪!”石二郎摇摇头,暗道:你想激我一剑杀了你,没那么便宜,非把你交给彭将军不可！淡淡道:“我只听闻过黄山有石鸡、石鱼什么的,想不到贵国不单狗多,原来猪也多!”那女子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月色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来,石二郎心中恼火,这女子年纪不大,却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要怎么才可以从她嘴里撬出话来?他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收起剑道:“你们这些人,本来是想去刺杀彭翼南将军的,可惜啊,让在下给搅了局,被打得屁滚尿流,只好乱逃,又没本事,拿那些善良的村民泄愤,你说你们不是些疯狗是什么?”
那女子一声不吭,就当什么也没听见,石二郎实在忍不住,他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肩膀,道:“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说,水月姬现在是不是落在你们的手里?”他手上用劲,指甲都几乎抠进她肉中,那女子竟似毫无痛感,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拿眼睛瞪着石二郎。
两人互相瞪了半天,石二郎叹口气,松开了手,替她推拿了几下,解开她上身的穴道,道:“看来你是决计不开口了?”那女子上身一动,伸手抚mo着石二郎刚刚抓过的肩膀,眼中毫无惧色,道:“我,都不知,你,杀了我。”她汉语不甚流畅,石二郎心中焦急,要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就无法决定下一步做什么,他背负双手来回走动,记起彭将军说这些人是倭贼中的忍者,顾名思义,这忍者大概练的功夫就是忍耐吧,疼痛也许不算什么,何况自己根本不会施刑逼问,却要如何教她害怕求饶呢?忽然记起下雨那天自己对诸诗羽在林中所做之事,女孩子莫不视名节如性命,当下一咬牙,红着脸逼问道:“你说还是不再不说,我,我把你衣服剥个清光!”
那女子瞪了石二郎一会,瞧见他的模样大笑起来,忽然一伸手,将本已撕烂的紧身外衣脱下,道:“你,不用动手,我,自己来!”石二郎目瞪口呆,那女子脱了外衣,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亵衣,她似一点都不害怕,仍伸手抓住衣角打算往上翻,石二郎心头狂跳,毕竟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正要喝她停下,只听嗖嗖二声,只见她衣角一动,蓦地有二道寒光从衣角下面激射而出,石二郎站在那里似猝不及防,呆了一呆,扑扑二下,二支短镖正插中他胸口!
那女子尖笑一声,道:“你死定了!”石二郎身子倒退几步,往后一栽,坐倒在地,他强自撑着,面色极其难看,道:“这暗器有毒?”那女子道:“不错!”
石二郎捂住胸口喘息道:“真是卑鄙无耻!”那女子拍着双手道:“死吧!”她下身不能动弹,上身却是自由的,随手捡了块石头扔来,他们之间只隔了丈把的距离,这一记飞石正砸在石二郎额头上,顿时血流下来淌了满脸。石二郎颤着嘴唇,双目无神起来,他抬头瞧着天,喃喃道:“我,死了,水姑娘也死了么?”那
女子桀桀笑道:“不错,她也快死了!去你们的阎王那里相会吧!”石二郎闻言一震,再也抵受不住,一头裁倒在地,口中犹自问了一句,“是谁带你们这些贼来伏击我?”那女子哼了声,道:“不告诉,你!叫你做,冤死鬼!”说罢不知从身上摸出个什么东西来,她咔嚓了几下,只听嗖地一声,一支火箭从她手中冲天而起,显是在召唤同伴。
做罢一切,那女子冲着石二郎的尸体叽里八咕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话,正在洋洋得意,忽见石二郎尸体一动,他竟双手平举缓缓直立坐了起来,那女子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石二郎双目翻白,舌头伸出老长,满脸是血,这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坟场,夜风凄历,远处有白色纸幡翻飞,此时冷月在云层中隐去,大地顿时一片漆黑,伸出手来不见五指。
只听石二郎嘶声道:“我是冤死鬼!我要吸干你的魂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他声音凄厉之极,那女子啊地惊叫出来,还未喘过气,只听嚓、嚓、嚓…声响,刚才石二郎方向似有东西在向她靠近,那女子尖叫道:“你,你别过来!”那嚓嚓声忽然停下来,再无声息,那女子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发颤,道:“我,我知道,你还没死,装鬼吓我!”
那嚓嚓声陡然又响起,离那女子仅二尺之遥突然停下,那女子忍不住伸手去摸,竟一下摸了个空,刚才明明听到声音是在面前停下的,怎可能突然消失?她正惊慌,蓦地脖子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道:“我是冤死鬼!”她浑身一哆嗦,忙伸手向后摸去,可是仍然摸了个空,她身上毛孔一下全部炸开,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凄厉的声音忽然移到那女子左侧在七尺之外,道:“鬼啊!”那女子几乎崩溃,双手捂住耳朵,带哭腔道:“你别叫了,你快走啊!”那凄厉的声音忽然就贴在她耳旁道:“我是冤死鬼!你告诉我水月姬姑娘死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她的鬼魂!”那女子伸手再摸,仍是摸了个空,她再也承受不住,哭道:“她没死,我们又没抓到她!我不知,在哪里!”那凄厉的声音一下转到她另一侧,道:“为什么要杀我?”那女子捂住脸,不住抽泣,道:“没有杀你,我们本来,只想,活捉你!”那声音突然移到她背后,道:“是谁带你们来的?”
那女子正要回答,此时,云层陡地散开,月光一下泻了下来,只见石二郎正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顿时惊怒交加,道:“你的,骗我!?”
石二郎知道水月姬安全,心中便无负担,哈哈一笑,学她讲话语气道:“你的,定力不够,一下便上当,没用!”他摸了摸额头,又道:“这里受伤是真的,但是——”他从胸口拔下二支镖来丢在地上,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来,道:“我早算好了位置,就凭你那一招也想伤得了我?”那女子紧咬着双唇,道:“你,为什么,一下,转到我背后?”石二郎故弄玄虚道:“我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其实他刚才听风辨形,绕着那女子数次使用了萧奶奶所教之千幻神挪,是以对方终于着了他道。
那女子恨得牙根都痒痒的,偏生拿他没办法,石二郎叹了一声,道:“月亮嗲嗲,您老人家出来得太早了,再晚一刻出来,我就知道得更多!”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清啸,石二郎扭头一瞧,夜色中,十几支火把正向这边靠近,大概这女子的同伴正在赶来,心中暗道:这女倭贼若是带在身边,总是麻烦,她即然卷入到自己这场纷争中,不如查个清楚再去告之彭将军。他心中另有主意,当下出手如电,一下封了那女子的曲池和的哑穴,抽出剑来指着她道:“我讨厌杀人,今日且留你一条狗命,望你好自为之,别成为死在我手中的第一个女人!”说罢,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女子脸上惊疑不定,她没料到石二郎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其实石二郎根本没有走远,他绕了一个弯,躲在一个坟头后面。那排火把行动极为迅速,只片刻已来到眼前,石二郎瞧见有十几人来到那女子身边,有人上前帮她推捏了几下,那女子站了起来,和当先一人叽里哇啦说了几句,那人突然噼噼叭叭连抽了那女子数个耳光,那女子身子站得笔直,不躲不闪,似已习惯。
石二郎一呆,暗道:这是个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女人这么下黑手,真是没德性。只见另有一人走上去道:“村上先生,那小子即然跑了,我们只能另外再想办法,责怪也是于事无补。”那叫村上的道:“成先生,我,不是责怪她,打她,是她没用!”那姓成的说的汉语非常流畅,面相有些熟,石二郎似在哪里见过,他心头一动,彭将军所说的内奸,说不定就是这些人!留神细看,蓦地一惊,想起自已九月初七那日拦祭神的车马,有二人和张雄林建甫动过手,一个是骆天禾,另一人就是此人,他不是江河帮的六大护法之一么?他姓成,好象江河帮有一个护法叫铁佛成刚,大概就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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