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郎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身子被压在翻转的车台之下,正是那潇湘第一美女水月姬。
原来水月姬也未死,石二郎忙站起来踉跄着上前想把车台翻回来,哪知这车台似乎极重,扳了半天扳不开,只得转到正面头顶肩扛费了半天力气才顶转过来,却发现水月姬的下肢竟被江河帮的人用绢带牢牢地缚在车台之上,难怪一直连着翻不动。幸好边上落了口剑,也不知道哪来的,石二郎捡来替水月姬将绢带削断了。
其实这口剑本来是一个江河帮的帮众差点拿来削他手足的,幸好甘大伟不愿做得太绝,一掌击飞了那帮众,那剑便插在这车上,想不到此刻派上用场。只是水月姬身子僵硬得太久,虽解了束缚,下肢一时还是动弹不得。
石二郎见水月姬脸上被树枝划出一条条的血痕,衣服也是划得稀烂,连里面的亵衣和肌肤也隐约可见,换作别人应显得十分的狼狈才是,可这水月姬竟轻理云鬓,毫不在意,气质无比的高贵,教人不敢直视!石二郎心中咚咚直跳,面对这潇湘第一美女,他一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
此际天色已沉了下去,风过竹林,竟有些阴森的感觉,想起这后山乃是死地,石二郎有些害怕,他提了剑四周转了转,除了山石竹林,什么都未发现,他转了回来,正要开口和水月姬说话,只听得不远处蓦地传来一声野兽低沉的嘶吼,接着,有巨大的足声传来。他和水月姬目光一接,彼此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恐惧之色。
那巨大的足声愈来愈近,震得地面都似在颤抖,两人再对望一眼,心头狂跳不止,难道才离狼窝又入虎口,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神秘怪物,难道真有鬼神存在?石二郎握剑的手禁不住抖动得厉害。
那足声刚要踏入这片竹林,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尖啸,这足声戛然而止,似乎这怪物在侧耳倾听,犹疑了片刻,巨大的足声又再响起,只是它掉转了方向,朝外走了,片刻之后,消失得听不见。
石二郎一头汗水,掌心也已湿透,他不怕野兽,但是刚才这巨足之声实在教人无法想象,颤声道:“这后山果然有什么东西存在!”水月姬面色也不好看,道:“说不定只是些野兽罢了,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好。”
两人轻手轻脚朝着竹林外走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本就不熟地形,哪辨得清东南西北,转了半天,又转回原处,水月姬叹口气道:“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先熬一夜了。”石二郎点点头道:“只能如此。”忽听得肚腹间咕咕作响,原来两人均是大半日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
(4)
两人寻着泉声过去,喝了些泉水,觉得稍微缓解了些饥渴。水月姬这才省起什么,轻启朱唇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怎么全然不懂武功,也来了这祭神大会?”
月色朦胧中,两人相距颇近,石二郎只觉水月姬吹气如兰,毫无表情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关切之色,不禁怦然心动,蓦地想起夏婵儿来,自己上岳阳,心底不正希望碰到她么。当下端起心神道:“小可姓石名雨,在家行二,你就叫我石二郎罢,老家在长沙府,来这祭神大会实是机缘凑巧。”
水月姬点点头,道:“原是如此,月姬谢过石公子舍身援手之恩。”这水月姬脸上表情淡淡的,即使和她面对面说话,也看不出她有太多的喜怒哀乐,现在两人遭遇险境,她亦没有表现得如何惊惶失措。
石二郎想起水月姬早上坐在车上那万物不为所动的神色,心中暗忖: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有些什么样的经历?一时沉吟,水月姬也不说话,目光移向天上的月亮呆呆出起神来。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慢慢的倚着几棵竹子昏昏睡去。
睡到半夜,一阵寒风吹起,两人连打了数个喷嚏,迷迷糊糊冻醒过来。两人白天身上衣衫十分的单薄,此刻夜冷无比,均自发起抖来。水月姬蜷缩起身子忍不住往石二郎身上靠去,石二郎亦冻得不行,迷迷糊糊间抱住了水月姬的身躯,水月姬微微一抖,伸手出来搂住石二郎的腰身,两人便这样抱着互相取暖,又慢慢睡去。
天蒙蒙亮,石二郎云里雾里醒来,蓦然发现怀中抱着一个年轻女子,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松手,水月姬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水月姬惊醒了过来,忙坐正身子整了整衣衫,两人对望一眼,石二郎面上一红,道:“这个,这个真是对不住,没有吓着姑娘罢?”水月姬轻声道:“没事。”
两人站了起来,只觉周身酸痛异常,鼻子也不停地流鼻水,估摸着都是晚上受的风寒。来到泉边,水月姬先漱冼一番,石二郎却先灌了自己一大通凉水,只是腹中实在饥饿,这泉水愈喝愈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想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东西果腹的没,不然野兽没来,自己就先饿得半死。
在周围转了一圈,石二郎摘了不少鬼爪子之类的草果回来,这些草果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反正放在口里嚼两下,不太苦就可以了。他喊了水月姬,两人坐在草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吃了起来。那水月姬还顾些颜面,石二郎却是顾不得太多,吃得一脸的草汁。
这时天已放亮,两人稍稍歇息片刻,石二郎便拿剑削了根竹杆递给水月姬,道:“这个你拿着,走路不方便可撑一下,遇到蛇虫也是有用。我们找找出路看看。”水月姬接过竹杆,想起昨天那巨大的足声,心中有极是不安。
两人出了竹林,四处探路,也不知后山有多大,遇到瘴气浓密处,两人只得绕开再探,如此花费了大半天时间,只找到一处极高的悬崖可看见湖水,倘若从此处跌落下去,还未到湖中,只怕就被突起的尖岩和枯枝挂成碎片。
清风徐来,这后山景致本来极美,两人却无心欣赏。
蓦地,水月姬发出一声低呼,手指着草丛一处空地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石二郎上前一看,也自吓了一跳,只见那片湿地上印了几个巨大的人形脚印,每个足印有二尺左右,两人对望一眼,水月姬心头狂跳,扑到石二郎身上,闭上眼道:“我好怕!”石二郎被她紧紧抱住,顿时脸红到了脖子,长这么大,几曾和女孩这么紧密相拥过,而且两人衣衫单薄,肌肤一触,他不禁生起遐念,一时心如鹿撞,一动也不敢动,忽然想起她昨日进山之前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此际却显露出小女子本性来,暗道:这水月姬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尽管她表面冷漠,内心却还是和一般女子一样有被人保护的渴望。石二郎忽然语气坚定的道:“不怕,不怕,这里有我,我石二郎一定保护水姑娘你出去!”
水月姬抬起脸来,眼角兀自带着泪珠,她看到石二郎的眼神,心神略为放宽,道:“嗯,谢谢你!”此刻,她已无人可以依靠,眼前这个青年虽然看似文弱,却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这个陌生的石二郎,居然教她生出一种莫名信任!
水月姬扑在石二郎胸口,听得他心头咚咚直跳,忽地醒悟过来,忙松开手低头道:“教石公子见笑了。”石二郎尴尬地笑笑,道:“没事。”但觉水月姬身上湿湿粘粘的,显是出了不少汗,抬眼见她站在边上娇喘连连,便道:“不若这样,你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去寻点东西来吃。”
水月姬早已走得脱力,闻言坐到地上,道:“好,那就辛苦石公子了,快去快回好么?”
石二郎点点头,朝水月姬道:“我就在边上转转,你出声我便能听见!”见水月姬同意,他便提了剑一个人往前走去,没走出多远,蓦地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忙停住脚步,只觉地面慢慢抖动起来,那巨大的足声又再响起,与昨晚听到的完全相同,他想起水月姬还一个人呆在林中,立刻掉转身子往回赶去,离林中还剩数十步,只闻一声巨吼,接着便听见水月姬的尖声惊叫!
待到石二郎持剑扑入林中,立刻惊得呆了,只见草地上一片混乱,几棵小树似被什么重物压断,地上丢着自己给水月姬削的那根竹子,却哪里还有水月姬的影子!
石二郎忙寻着那巨大足声追出去,只见眼前一片瘴气,那足声去得极快,转眼间便在远处消失。他心中又惊又悔,惊的是来的不知是何等怪物,竟在顷刻间掳走了水月姬;悔的是自己太过大意,走得离林子太远,竟赶不回援救,心中道:石二郎啊石二郎,枉你还七尺男儿,刚刚才亲口答应了水姑娘要好生保护她,哪知一转身便将她弄丢了!他站在那里发了片刻的呆,看见地上并无血迹,暗道:水姑娘不管有没有遇难,自己都应该要赶去弄个明白!想罢,提剑往那足声消失处奔去。
石二郎边奔边察看沿途的足印,好在那巨足印并不十分难找,遇有湿地或草丛便显现出来,只是有些小陡坡他爬起来觉得异常吃力,石二郎觉得有些奇怪,心道:平常干活什么的,觉得自己也还能跑,怎么才走这么一小段路就胸闷气喘了?他却不知道,昨日受甘大伟那一掌内伤未愈,自然比不得平时了。他只顾往前追去,一抬头,只见前面有一口水塘拦住去路,他正琢磨要怎么跨过去,蓦地背后响起一声巨吼,犹如晴天打了个霹雳!
石二郎身躯一震,转过身来,只见背后站着一只黑毛巨猿,足有二人多高,它正一脸怒色地打着响鼻,一双巨掌晃来晃去,仿佛随时要拍打过来的样子。
人最恐惧的也许是心理的恐惧,此刻石二郎见了这巨猿,反而没有先前心中想像得那么害怕。
石二郎双手举剑,道:“你这畜牲,水姑娘是不是你把她劫走了,快点还来!”那巨猿又是一声巨吼,似乎对石二郎骂他畜牲显得极为生气,双掌捶胸,目光异常凶悍。石二郎此刻摆开守剑之式,想起昨夜它出现之时远处有另一声啸声将它唤回,这附近说不定还有它的同伴。却要如何来收拾这个庞然大怪才好,他心中着实没底。
那巨猿见石二郎手中拿着一口明晃晃的宝剑,似有些顾忌,口鼻中不停地喷着气,左右来回走动,竟象高手一般在寻找战机,石二郎心中暗暗警戒,难道这畜牲还经过训练不成,竟这么耐得住性子?他暗自计算自己手握宝剑加起来的长度,只怕还没有那巨猿手臂长,所以等下须得直接攻它长臂才行!
那巨猿毕竟是畜牲,相持了片刻,蓦地窜上来一掌朝石二郎手中宝剑拍去。石二郎吃了一惊,这巨猿居然知道自己手中这口剑对它有威胁,好在石二郎的目标本就是这巨猿的长臂,当下他剑尖一转,迎着巨猿的掌心刺去,只听“扑”地一声,那巨猿的手掌竟被石二郎宝剑一剑刺穿!
那巨猿嗷地一声抽回掌去,手上已是鲜血淋漓,它眦牙裂嘴边跳边不停地朝受伤的手掌吹气,似乎吹过气去,手掌便会不疼一样。石二郎一招得手,正担心它兽性大发会扑上来报仇,谁知这巨猿竟然会怕痛反而退开了几步。
石二郎正全神戒备,只听得背后又有巨足声响起,接着听见一声尖锐的啸叫,侧回身一看,只见又一头巨猿一步跨过水塘朝自己扑来,不及细想,忙斜刺闪开,那巨猿扑到近前,见得先前受伤的同伴,立刻喉咙中发出嘶嘶声来,显是十分关注它的伤势。石二郎见这巨猿个头更大,而且瞧它关注伙伴的样子,目光中满是柔情,大概是只公猿,前面自己所伤的是只母猿。他心中叫苦,这要怎么同时应付这二只畜牲?
那二只巨猿交流了片刻,后来的那只巨猿蓦地调过头来,冲石二郎低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作势,窜上来呼地便是一掌,它这一掌由下而上扫来。石二郎大吃一惊,心念电闪,暗想:世间哪有这样的招式?但是巨猿根本非人,和畜牲如何讲得招式,石二郎暗道:这招该用剑尖刺它双目才是。但他心存善念,剑往地下一立,按理,敌人的扫堂腿之类的应该马上换招才是,不然扫到剑上非受伤不可,但这巨猿竟仗着巨臂皮糙肉厚,力气丝毫不减,石二郎暗叫一声不好,只觉一股大力拍来,“嘭”地一声,连人带剑被击得飞了起来,扑通一声掉入水塘。
石二郎一时只觉浑身象散了架一般,心中连呼槽糕,正挣扎着想从水中站起来,那巨猿一声低吼扑了上来,巨灵掌兜头便欲拍下,石二郎只觉一阵风朝自己刮来,将眼一闭,自忖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闻一声尖啸,紧接着竟有人语呼道:“黑丑,住手!”那一声尖啸,震耳发聩,整个山林为之一颤,后面的那声人语却更让石二郎感到震撼,心中瞬间惊异到了极点,怎么这后山中竟有活人存在么,他是人还是鬼?石二郎睁开眼睛,只见那巨猿的手掌离自己头顶仅有一尺距离,见那巨猿显是怕极那出声之人,一双眼睛流露害怕之色,呜呜叫了一声摇着巨臂极不情愿地退了回去。
石二郎暗叫一声好险,自己又捡回一条小命。扭头朝出声处看去,只见水塘对面不知何时坐着了一个长须长发的老者,这老者额头皱纹极深,脸上除了二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直勾的鼻子外,其余地方均为毛发所盖,看不出大概,身形笔直,两条裤管却空空如也,竟是只有半截身子。他须发皆白,看不出到底有多老,估摸着最少也在七旬以上。外面穿的衣物大概是兽皮缝制,早已脏得看不出颜色来。
那老者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兀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如何来到此处?快从实说来!”石二郎这时已知他是人并非野兽,心中便不再害怕,忙从水塘中爬了起来,趟到老者面前深施一礼,道:“晚辈石二郎,昨日因阻拦岳阳江河帮用活人生祭猿神,被人打伤误送入这后山,不敢请教老丈要如何称呼,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女子?”他说得简明扼要,毫不象刚从泥塘中爬出拖泥带水的样子。
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他见石二郎目中全无惧色,暗想:这后山二十多年来除自己外未有人迹,这年轻人越过瘴气而来,已是奇迹,面对巨猿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显非常人。只是他刚才看见石二郎与巨猿搏斗,心中另有疑问,当下板起脸道:“老夫话未问完,小子你敢反问起老夫来!我且问你,你刚才摆的那一招剑式叫什么名字,从何学来?”
石二郎正色道:“老丈问别的东西,我石二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这个请恕晚辈不能说,因为晚辈答应过授剑的前辈,绝不对外人提起他来。”
那老者目光中蓦地闪过一丝暴戾之色,只见他凌空伸出一爪,石二郎但觉喉头一紧,顿时呼吸急促,几乎闭过气去。那老者厉声道:“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我杀了你!”石二郎憋得要死,一脸通红,却兀自摇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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