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通原本穿戴整洁,手上恭迎动作刚刚作出,这林尽忠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立刻哑口无言,忙转向了倚在门边的邵春,邵春也是有些意外,原先揣测让郑霄前来仅仅也只是照例问话而已,而根本却也没有想到竟如此的殷情,一来一去简直判若两人。
而更意外却不是他们两人,而是郑霄本人,一个老实本份,只想着跟自己的爱妻过小日子的人,此时的他更是不知该如何言语,被林尽忠拉着手进了内堂,府内衙差纷纷惊诧,势必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布衣之人身上。
进了内堂,几个衙役皆已退去,却只留下林尽忠跟郑霄两人,此时才稍有些收敛,微微泯了一口清茶,不觉抬了一下手唤道:“坐吧!”
郑霄见林尽忠气定神闲,忙一拱手,口中支唔道:“草民不敢!”
“呵呵!”林尽忠不觉一笑,蹭扭了一下身子道:“连宣州叛逆头子就死在你的手里足以证明你胆识过人,现在坐个位置又有什么畏惧的,本州向来不拘什么俗套,你暂且坐下与我答话!”
“是!”郑霄微微点头,见林尽忠始终面带喜色,便断知不会是什么坏事,忙坐了下去。
林尽忠按下脑袋,不由细看了一眼郑霄,暗许点了一下头道:“身材确实魁梧,不知你可从过军?”
郑霄谨慎言道:“草民尚未入过军营。”
“嗯!”林尽忠捋了捋稀疏的胡须不免道:“没入过军营就有如此身板,且还能在乱兵之中救下张参军那就更了不起了!”
“不敢,不敢,草民慌乱之中只知道要保全张参军性命,能得以侥幸灭了宣州叛逆还还有赖大人声威,如若不是大人教导之下百姓神武,恐怕百个郑霄也将死于战场!”郑霄口齿伶俐,却有意夹着奉承之言。
林尽忠自然听的明白,但这些话却都说进了他心坎儿之中,脸上顿然喜色万分,先前第一次见到郑霄便也觉得此人乖巧懂事,善于言辞,此时再一听却更加坚持自己的判断,心中的决定不免已不再动摇。
林尽忠不由递过一杯茶水跟近问道:“郑霄兄弟好像才于半年之前刚刚迁入我杭州境内的吧?”
林尽忠如此一问,郑霄不由忙道:“是的,大人,小人携妻确是半年前才入住杭州的!”
“才半年?不知道老家何处?”林尽忠有意打探了起来。
郑霄迟疑了一会儿,不由暗想难道自己与颖颖时空穿越之事,但转念一想却也是杞人忧天,此等事情即便换作后世狄公恐怕也想象不出,暗暗观察道:“我等本是长安城外的佃户!”
郑霄俱实而道,在刚刚入住白石桥村的时候,他与崔颖颖也是如此商量的,一来自己这个现代人身份行为习惯肯定于当地民风不符,长安乃是国际大都市,人员复杂,多些怪异,也属正常;二来长安又是大唐圣朝之都,从长安而来,自然会让其治下州县另眼相看。
“原是国都生人,难怪力大无比且有勇有谋,张参军在离乡之前对你也是赞赏有佳,夸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本州今日判断也觉不一般,仅这半年就能号令白石桥村所有村民舍生忘死,缉拿叛逆之举,本州如果不提拔提拔你,那可是有违我大唐的国训了!”林尽忠今早就翻阅的户籍档案,而今也只是印证一下,心中却也对郑霄颇具好感。
郑霄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忙拱手施礼道:“大人,草民乃一介布衣,能为大人分忧已是荣幸之至,心中本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如果大人以后有什么差遣尽量吩咐草民就是!”
郑霄这几句话不由林尽忠欢笑的笑容露在了脸上,如此带着几分憨厚耿直却让他更加喜欢,自己也不想再试探下去,微咳了两声,示意其坐下,嘴上笑眯眯地说道:“一月之前的宣州叛逆一案,州衙之内张参军便已告假回乡,而今身体更是趋向半身不遂,且精神大受刺激,已如痴哑之人,你也知道这州衙判司少一日不得,特别是这司兵一职,关系杭州城中居家安全,因此本州今日唤你前来便是想让你出任司兵一职!”
“大人,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代替张参军之职?”郑霄甚为惊讶,杭州司兵其实际职位如同现今的杭州公安局长,在大唐判司一职虽不用皇帝亲检,但也得由录事参军举荐,刺史衙门审核,最后由吏部核查,边关重要州府的判司等职还许内阁批阅才可登记入档案,官至从七品下。
林尽忠不露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口中肯定道:“确是如此!”郑霄的诧异之状自然属于自然,由刺史亲自提拔一个无权无势的布衣充当参军一职却也少见,但林尽忠却也聪明,越是亲信越要从最底下挖,与陆伯年撕破脸皮那是早晚的事,而今如果郑霄这个人用活了,那就犹如让陆伯年芒刺在背,梗骨在喉。
夜色降临,一辆官家马车急匆匆的驶在官道之上,郑霄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其中,此时的心情已是非常的畅快,临行前林尽忠已责成州内织针纺赶织司兵官袍,另置官印,虽名号却是代司兵,但参军之权却是一点也不打折扣,而且只要林尽忠竭力举荐,加上消灭叛逆、斩杀倭寇这样的功劳加在郑霄头上,相信吏部的批文不日就会下到杭州。
白石桥村此时已没入浓浓夜色之中,家家户户皆已熄灯入眠,而惟独一家却依旧点着淡淡地微弱烛光,一个年轻女子正依坐在门槛之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入村的必经之路,透过半掩的屋门,两张长凳中间的木桌之上摆放着一碗红烧鲫鱼、一碗扣肉、一碟青菜、中间还放着一锅笋鸡汤,两边还摆放着两碗白米饭,饭菜俱都没动,摸着碗碟此刻已是冰凉透顶。
崔颖颖双手托着下巴不由打起了瞌睡,随着几声朦胧的犬吠,崔颖颖重重打了一个哈欠,不觉双手交叉,整个小脑袋躺在了上面,渐渐地入了梦乡。
郑霄远远地便下了马车,站在自家门口不由心头一热,山中夜风依旧甚凉,入睡之中的崔颖颖身子不由越缩越小,整个人几乎跟门柱紧挨在了一起,郑霄心疼不已,崔颖颖的身子刚刚恢复,赶紧将身上那件温暖牌长衫大衣披在了她身上,两只手则不由抱起崔颖颖。
崔颖颖浑身一颤,不由“阿嚏”一声,整个小脑袋随着惯性直接撞在了郑霄坚实的胸膛之上,朦胧睁开了双眼,见到是自己老公,忙贴近身子甜甜地叫道:“老公,你回来了呀!”
郑霄“嗯”的一声,弯下头去,两个鼻子不由一阵细小摩擦,口中格外心疼道:“老婆,这样在夜风之中很容易着凉的,以后可不准这样等我了,自己先睡才是!”
“不!”崔颖颖故作娇喘,两只手死死地抱紧郑霄道:“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傻瓜,还是跟小孩子一样!”郑霄将崔颖颖搂了搂紧,见屋中桌上依旧摆放着用餐前的模样,忙道:“老婆,你还没吃晚饭?你的小肚子不饿啊?”
“我想等你回家一起吃,今天是十五月圆,一家人要团团圆圆的。”崔颖颖下到了地上,见一桌冷菜又道:“菜都凉了,老公你吃了没?”
郑霄一摸肚子,从杭州刺史府回到家中自己却也没有充饥过,脑子里只有升官的事情,都把吃饭也忘了,此刻崔颖颖一下提到,郑霄还真觉得腹内滚滚饥饿袭来,刚才林尽忠本已打算留他吃饭,却让他宛然谢绝,原因也自然是不想让家中爱妻挂念,此时看着崔颖颖亲手做的几碟家常菜,身后即便是皇宫中的山珍海味,他也决然不会去动一下念头。
“老婆,你休息,我端进去给你把菜热热吧!”郑霄拿起菜盘忙道。
崔颖颖跟着也端起一盘道:“不,老公你刚刚回来肯定也累了,我给你生火,你来热菜,咱们今天就把晚饭和夜宵一起吃了!”
“嗯,好,那我们分工合作,我再给添两个小菜,看看你老公的厨艺是否见长了!而后再给你宣布一个好消息!”郑霄一卷袖子很是开心道。
崔颖颖小眼珠子一转,捏着小食指可爱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再把从赵家兄弟拿来的那瓶正宗的女儿红也给你开了,给你过过酒瘾!”
“谢娘子开恩,呵呵!”郑霄不由学着古人一拜,这崔颖颖别看身材显得有些瘦弱,可却一个“蛮横”的管家婆,酒这东西可被她给牢牢管住的。
“恩,今天可以喝点,但是可不允许你酒后再乱性了!”崔颖颖不觉嘻的一笑,随后故意严肃道。
郑霄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道:“老婆,可我每次喝完酒之后定力往往会变得很差很差,这你是知道的。”
“贫嘴!”崔颖颖撅过嘴去,独自生起了火,郑霄则乐滋滋的切起了案前的肉丝,小夫妻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打情骂巧,两人世界已是格外温馨,而此刻郑霄升不升官却并不重要,重要却是夫妻和睦,幸福才是生活滋润的源泉,其余的却也只不过是作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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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杭州刺史府举表的公文匆匆送到了白石桥村,郑霄升任司兵参军一职的消息在附近乡野立刻传开了,白石桥经过上次宣州叛逆一案以后已有些名声,而今又出了一个州衙大官,惹得安乐集镇四周乡绅纷纷前来拜褐,郑霄不日也将前往杭州担当此地的护卫工作。
考了四五年国家公务员都是名落孙山的郑霄,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与爱妻崔颖颖接着公文,便换上了一套新衣,身边则多了一名原张参军手下的贴身衙差班头都教练使石诨,石诨本是张参军的侄子,对身前的郑霄可是敬佩有佳,原因很简单,他是他叔叔的救命恩人,单身一人救出张参军的事迹在兵司将丁之中早就传遍了;还有一个就是被郑霄刚刚提拔的赵大柱,大柱出身军曹,力大无穷,且最突出的一点是尽职尽责,在附近乡勇之中也是颇有声望,他便一下成了郑参军的贴身副使。
这一天对于崔颖颖来说是除了结婚之外最开心的一天,幸福的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两只手挽着郑霄的胳膊,从早上开始耳边就一直说着诸如:郑家娘子你可是最幸福的人儿了;郑家娘子,你家相公比我家那口子强不知道几百倍;郑家娘子,你跟你相公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比翼鸟。
一阵接着一阵地吉利话儿说着她耳根微红,欢笑着不由拿着手里那条丝卷儿挡了挡越发红烫的脸瓜子,仿佛一时间回到了羞答答的少女时期,依仗在这个壮实的男人身边,无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席上心头,郑霄曾经答应给她的一切,已正在一步一步地实现,她相信以后会更好,现在的她如同是幻想童话世界的幸福小公主一般。
暂时拜别了秦老汉一家,郑霄小夫妻上了官家的马车,前后各有四位判司衙役护卫,夫妻双双于半年后终于如愿搬进了杭州城,正式有了杭州居民户口,这在现实社会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马车之中,崔颖颖依偎在了郑霄身边,虽然在田埂之间劳作了半年有余,但只要稍一打扮却依旧沾染着当年迷人的风姿,郑霄搂着崔颖颖柔软的细腰,一只手交叉相握,两人不时对眼相看,不由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老婆,住到了杭州城里,我一定要在西湖边上给你置办一套小居室,外加两个专门伺候你的丫环!”郑霄狠狠地在崔颖颖脸上吮了一口,轻轻地掐着她圆鼓鼓地小脸袋道。
崔颖颖深深地把头一埋,忙道:“嗯,房子不要太大,家里的摆设也不用太考究,随便招呼几个佣人就好了,以免别人说你贪污受贿,在大唐如果犯这样罪,要受到重罪的!”
“嗯!”郑霄重重地点了点头,崔颖颖可是一切都在为自己着想,确实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白薯,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只要是自己当了官一定要做个好官,从最底层慢慢辛苦摸索上来的郑霄深刻体会的到底层百姓的辛苦。郑霄跟着继续道:“老婆,我从来也没有想那么多,我却只想你和我们将来的孩子生活的好一点,尽到一个做丈夫和做父亲的责任就够了,其他我真没太大的理想和抱负!”
“老公,你的嘴上老是抹了蜜一样,说着话总是那么好听!”崔颖颖心里暖暖地,嘴上则憧憬的咯咯直笑。
郑霄轻轻地勾了一下崔颖颖地下巴道:“老婆,你心里不会认为我没有什么抱负,而认为我没出息吧!”
“怎么会?”崔颖颖一下直起身子道:“老公,当大官做人上人,当然谁都想,但像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过上安稳的小日子就够了,其他就顺其自然就行,自然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就行!”
“嗯!你真乖,我郑霄真不知道是哪辈子积的德,能娶到像你这样的知情达理的好老婆!”郑霄一声感叹不由道。
崔颖颖听之心头一乐,不由捂了捂嘴,忙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杭州城里好姑娘可是很多,你以后会不会花心开去呀?”
“你看我这么老实一人,会花心开去吗?”郑霄故意装出一副苦脸道。
“你个大笨熊!”崔颖颖躺进了郑霄的怀里,她感觉自己却也是最幸运的女人,其实就因为郑霄笨笨傻傻地样子才让女孩子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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