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急忙道:“先生且不可如此匆忙回去。应当先在馆驿中暂歇,容杨某再去禀告丞相,择日面见先生再论道理。”张松心中极为高兴,于是拜谢而退。
杨修回到大厅,转入后堂拜见曹操,道:“适才丞相为何如此对待张松?”
曹操恨道:“此人言语不逊,我不当场发作,已经算是给足了刘璋的脸面。若是放在平时,定斩不赦。”
杨修道:“昔日丞相能够容忍祢衡,今日为何不能与张松深叙?”
曹操道:“祢衡虽然是一位狂妄之徒,但是其所作的文章却能够传播于当世,因此我才不忍心害他性命。那张松有何德何能?”
杨修道:“且先无论张松是否能够口似悬河,擅长言辩。适才下官以丞相所撰的《孟德新书》展示与他面前,不想此人看过一遍之后,却能当场背诵出来,并无半分差错,如此博闻强记之能,世间罕见啊!”
曹操惊叹道:“哦!此人还有这般本事,想我身边的众位谋士,倒不曾看到谁有如此能耐。”
杨修道:“这等人物若能为丞相所用,天下不难安定。”
曹操道:“来日我去城外寨中点军,你可以邀请他一同前来。此人见我军容鼎盛,必然会倾心相投,容貌如此猥琐之人,难道还要我去求他吗?”杨修领命而出。
过了几日,杨修来到馆驿邀请张松一同往城外军营而去。两人步入辕门,便看到曹军正在场地中央操练,而曹操此时正在军帐前观望,转头看到杨修、张松之后,便向他们招了招手。场地中央进行操练的正是曹操的虎卫军,只见几千军士各各盔甲鲜明,衣袍灿烂,兵刃耀眼,威武至极,此时金鼓震天,四面八方各有数支队伍立在原地等待。张松随着杨修来到曹操身边,只是斜目观望军士操练。
过了良久,虎卫军训练完毕,曹操指着部队,问张松道:“益州可有如此威武之师吗?”
张松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益州没有如此雄壮之师,但是却有仁义之军。”
曹操闻言色变,暗想此人莫非在讥讽我军挥师南下之意?杨修频繁对张松施以眼色,那张松却视而不见。
曹操忍着怒气,高声道:“我视天下各路诸侯,犹如鼠辈草芥之物。大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取,战无不胜,顺我者可得安生,逆我者自取灭亡。这些你都知道吗?”
张松笑道:“丞相驱兵杀敌,战必胜,攻必克,张松如何不知?昔日新城追击董卓,濮阳进攻吕布,宛城战败张绣,都是无敌于天下的经典战例!”
曹操勃然大怒,道:“你是何等人,竟敢当面揭露我的短处!”随即喝令左右将张松推至辕门斩首。
杨修连忙谏道:“张松虽然罪当处斩,可是毕竟是益州派来的使者,丞相若是将此人斩首,恐怕将会大失人心。”曹操怒气未息,定要处斩张松。
军事荀攸道:“如今刘备尚未剿除,倘若刘璋自西川引兵杀出,孙权自东而来,荆州将不得安宁。”曹操想了片刻,方才免了张松死罪,随即喝令侍从将张松乱棒打出军营。
张松回到馆驿,暗想:“我本来想把西川图本献给曹操,哪知他竟然如此不能容人。我且回益州去,劝阻主公从此与曹操断了结盟的念头。”
却说当日,刘璋看到张松说了一句话之后,立在那里半晌不再言语,于是问道:“别驾有何妙策退敌,为何不当众说出,大家也好一起商议。”
此时,张松方才从回忆中猛醒过来,于是上前道:“现在州中将领庞羲、李异等人都是居功自傲,只恐心怀异志。倘若益州果然外有强敌攻击,内遭乱臣反叛,必定走向败亡。主公不如结盟荆州的刘皇叔,此人仁义远播四海,传遍天下,必能协助主公重新整顿益州。”
刘璋道:“刘玄德与我同宗,别驾此言甚善。”于是听从张松所言,便要立刻派人前往荆州与刘备结盟。张松暗想,若派别人前往,自己愿望如何能够实现,连忙道:“张松虽然不才,却愿意替主公出使荆州。”刘璋应允。
却说张松暗中藏好西川地理图本,一路来到荆州界首,想起往日自己在襄阳面见曹操的遭遇,于是心中暗想应当如何与刘备应话。
正在此时,忽然前面出现一彪军马,大约有五、六百骑。为首一员大将,身着黑色衣袍,不穿任何铠甲,手中也无兵刃,只是勒马上前问道:“来者可是益州的张别驾吗?”
张松道:“正是鄙人。”
那将慌忙下马,作揖道:“张飞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松看到对方容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再听对方言语,立刻下马回礼道:“张将军威名传遍天下,张松甚是敬服。”
益德笑道:“我大哥刘玄德听说张别驾前来荆州出使,料想大夫路途遥远,鞍马驱驰甚是辛苦,所以特命张飞在此设宴迎接。”言罢,用手向身后一摆,道:“请!”
张松随即看到益德身后立着十几座军帐,旁边的大树下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张松独自暗想:“世人皆言刘玄德宽仁爱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随即与张飞杯酒言欢,两人一直饮至深夜,方才各自回帐就寝。
第二天,益德令二百军士在前面开路,自己陪着张松缓缓而行。众人来到距离荆州城五十里的馆驿时,天色已经微暗,只见馆驿门外有百余人侍立,一起雷鼓相接。其中一人来到马前施礼,道:“奉我家主公将令,某在此为大夫接风洗尘,请别驾于馆驿中暂歇。”
张松见来人相貌特殊,心中猛然想起一人,慌忙下马上前作揖,道:“尊驾莫不是凤雏先生?”
庞统微笑道:“贱名能得别驾所记,乃庞某三生之大幸。”随即邀请张松、益德同入馆舍,众人分了宾主坐定。过了片刻,侍从安排好酒筵,庞统与益德殷勤把盏相劝,饮至半夜二更时分,宴席方才散去,众人在馆驿住宿一夜。
次日清晨,众人用过早膳,上马而行。一路行至城外三十里处时,迎面又出现一簇人马。为首二人乃是玄德、孔明,张松遥见对方早已下马侍立在路边等候,自己慌忙下马疾步上前拜见。
双方互相施礼完毕,玄德道:“久闻大夫高名,如雷灌耳。只恨山路遥远,不得前往听从教诲。如今闻得先生自益州前来光临刘备陋居,令我等惊恐不安,所以沿途设置迎接,还望先生不要见责。”
张松见玄德对自己如此重视,心中极为感激,连忙道:“承蒙皇叔如此迎接,真是令张松手足无措。”
玄德道:“先生言重了,请上马一同入城相叙。”张松大喜,随即上马与玄德相并进入荆州城。众人来到府堂之上,玄德立即唤入众官与张松施礼,然后方才分了宾主,依次而坐。张松说明出使荆州的来意,玄德只是微笑,并不出言回复。
过了半个时辰,糜竺道:“主公!迎接张别驾的酒宴已经准备妥当。”于是众人一起前往赴宴。饮酒期间,玄德只说闲话,却并不提起协助刘璋抗击张鲁之事。
酒至半酣,张松实在忍耐不住,于是挑言道:“如今皇叔据守荆州,不知还有其他几郡?”玄德微笑着面对张松,却不说话。
孔明接话道:“荆州只是暂借东吴的,前番原本还有南郡、江夏两地。周公瑾仙逝之后,我家主公将两处城池交割给了东吴。只因我主乃是东吴的女婿,所以才在此安身,其实并无自己的固定居所。”
张松道:“东吴已经占据六郡八十一州,国富而民强,借助长江之险,足以自守,这样还不满意吗?”
庞统长叹道:“我家主公乃是当今天子的皇叔,反而没有自己占据的州郡。其他诸侯都是汉朝的蟊贼,却都可以恃强而割据疆土,天下不公平之事还有比这更过的吗?”
玄德正色道:“两位贤公不可如此言语。刘备有何德何能,岂敢奢望更多?”
张松道:“皇叔所言差矣!明公乃是汉室宗亲,仁义充塞于四海。别说占据几处州郡,便是代替天子而居于帝位,也不是分外之事。”
玄德大惊失色,连忙拱手谢道:“先生赞誉太过,刘备岂敢奢求!”
自此玄德等人陪着张松连续欢宴数日,席间只谈天下各处大事,却始终没有提过入川的事宜。张松见玄德城府太深,实在不能深知其本意,自己又如何敢贸然献上西川地理图本,于是只得拜辞而回。玄德闻得张松要回益州,连忙令人于城外十里长亭设宴送行。
次日,众人一行来到长亭,玄德亲自斟酒呈于张松面前,言道:“承蒙大夫不弃,刘备耽搁先生数日。今日在此相别,不知何时何地,刘备能够再得听从先生的教诲。”言到此处,刘备潸然泪下。
张松接过酒杯,心中暗想:“刘玄德如此宽厚待人,天下谁人能与他相比。”想到这里,张松的心情如何还能再平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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