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道:“贫道命该今日当绝,岂敢再求复生。奉劝吴侯凡事不要一意孤行,广纳谏言才是正理。”
孙策怒道:“我身为江东领袖,还用你来教吗?”说完自己亲自拔出宝剑将于吉首级斩落在地。杀完于吉之后,孙策高声喝道:“从今往后,道家子弟不得再入江东境地,但凡哪个郡县再有道士出现,行政官吏一同处斩。”众官大惊,急忙纷纷将此话用笔记下。孙策说完这几句话,不禁感觉身上有些发痒,伸手进去搔了几下,却见手中尽是鲜血。原来他身上伤疮崩裂,血液流淌到了身上。众官大惊,急忙上前问安,孙策哈哈大笑,道:“我纵横天下,还怕流血吗?你等真是大惊小怪。”于是转身回府邸去了。
孙策回到府内,吴太夫人连忙招呼他相见,道:“我儿怒斩于神仙,恐怕会招惹祸事。”
孙策笑道:“儿子自幼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扫平江东各郡时,杀人如麻,不曾有过什么祸事。今日杀此妖道,更是替天为民除此祸害,母亲何言招惹祸事?”
吴夫人道:“那于神仙是个百年修行的好人,你不听众人劝阻,如今只好做下善事而来祈穰。”
孙策心中老大不服,道:“生死尽凭上天安排。妖人若不铲除,我又怎能安心平定天下。如今于吉已被剿除,众官可以专心治理江东,我何必要去祈祷。”随即不听母亲相劝。吴夫人见孙策如此,只得连忙暗地令左右侍从借孙策之名在各地行善积德,破解祸事。
当晚二更时分,孙策在自己卧室安睡,忽然屋内阴风吹起将他惊醒。风停之后,只见屋中一片光亮,原来却是月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孙策睡眼朦胧,恍惚之中只见于吉站在自己床前。
孙策大声喝道:“我平生发过誓言,要剿除天下妖孽,以使民众各安其居!你死后变为鬼魅,只能吓得胆小之人,孙伯符却如何怕你!”随即取出床头宝剑挥去,只见床上的蚊帐被他斩落在地,于吉却不知踪迹。孙策挥剑用力过猛,却将另一处伤疮扯裂,顿时血流满床。孙策喊来医官,施救半晌方才止住。
第二天,吴太夫人听说这事,慌忙令人前来问安,自己心中不禁渐渐忧愁。孙策见母亲派人前来,连说自己无事,于是强行穿好衣衫回拜母亲,以安慰吴夫人之心。吴夫人见孙策回礼,便道:“《中庸》书中曾经道:‘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论语》之中又道:‘祷尔于上下神祇。’自古以来,鬼神之道,不可不信。如今我儿屈杀于神仙,必然要遭到报应。今日我已经令人在玉清观内设下祭台,你可以亲自前往拜祷,那于神仙自然不会再来烦你。”
孙策心想:“我刚下令江东各郡不许再有道士出现,母亲却重视玉清观,这又是何道理?”但是母亲之命,他又岂敢违抗,只得勉强乘坐八抬大轿来到玉清观。众多道士在观内听说孙策前来,吓得纷纷躲避出去。孙策拈了三炷香点燃之后,却顺手插入香炉之中,眼睛看着神像却不跪拜,只是冷笑不止。众人见那三炷香火时明时暗,烟雾上绕却不立即散去,尽皆低头议论纷纷。孙策昨晚失血体虚,此时感觉甚是疲倦,眼睛猛然看那烟雾之上,好似端坐着于吉正在怒视自己。孙策大怒道:“你这妖道,如此阴魂不散。”随即拔出宝剑向于吉扔去,却见那烟雾顿时散去,神像却被斩落一角。孙策对众官道:“你等可曾看到于吉?”众人皆言不曾见到,孙策心中疑惑不已。却不知他这次投剑,又累得第三处枪疮裂开,血液渐渐浸透衣服。
孙策气恼半晌,直觉头晕眼花,昏倒在地。众人急忙将他救起,回到府内令医官再次止住流血。吴夫人来到床前探望,只见孙策面色苍白,失声道:“我儿为何变得如此憔悴?”孙策闻声醒转过来,急忙拿过镜子,却见于吉在镜子里对着自己发笑。只听孙策大叫一声,昏在床上,三处枪疮再次迸裂,医官手忙脚乱立即医治,却已经无法再止住血流。
孙策慢慢苏醒过来,无力地摇头道:“此生至此,已到尽头。快传张子布等人以及弟弟们到此,我有话要嘱咐。”张昭等人听说孙策病情无法再医好,便议论起后事,众人都认同孙策三弟孙翊英勇神武,大有孙策之风,可继承大业。众官来到孙策榻前,只听他道:“方今汉室天下大乱,孙氏持有吴越之民众,三江之险固,足以观望朝廷成败。万望诸公看在我父亲以及孙伯符之面,善待我弟,尽心辅佐,则江东可以持久下去。”说到这里,孙策轻轻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缓缓而下,众官看在眼中,尽皆流泪不止。
此后未过两日,孙策的弟弟们纷纷星夜赶到丹徒。二弟孙权领着众位弟弟来到孙策病榻前,下拜问安。孙策依靠自己坚强意志,始终保留着一口气,就是要等他们前来,此时听到弟弟们问安,慢慢睁开眼睛,拉着孙权的手,缓声道:“征战天下,决胜阵前,仲谋不如伯符;招贤纳士,任用其能,伯符不如仲谋。愿二弟念及父亲与我创业之艰辛,力保江东,勿要为他人夺取。”孙权大哭于地,拜受吴侯印绶。
孙策转头对吴太夫人道:“儿子天数已尽,不能再侍奉慈母,请恕孩儿不孝。如今印绶已经托付仲谋,希望母亲能够朝夕训导。以前的旧部,不可以轻易怠慢。”
吴夫人此时泪如雨下,哽咽道:“恐怕仲谋年纪尚幼,不能担当大任。”
孙策面露微笑,低声道:“二弟有帝王之相,足以承担大任。倘若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只恨公瑾不在此处,无法当面叮嘱。”随后又嘱咐其余弟弟,只听他道:“我死之后,你们要尽心辅佐在仲谋左右。但凡宗族之中有敢生异心者,众人可以共同诛之;其死后不得入祖坟安葬。”诸位弟辈跪拜哭泣领命。
孙策感觉自己渐渐有些不支,于是拉着身边一直日夜照料自己的妻子乔靓道:“攻下皖南时,你与妹妹乔婉分别下嫁我和周郎,不想你我二人做夫妻刚刚两年便要中途相离。盼望你能早晚孝养我母,抚育孩儿孙绍长大成人。务必请你妹妹转告周公瑾,要尽心竭力辅佐仲谋,不可辜负我与他结纳相知之情。”言讫,孙策瞑目而逝,亡年仅有二十六岁。
众人尽皆拜倒在地,拂袖抹泪,孙权则跪在床边放声大哭。过了片刻,张昭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擦干眼泪,对孙权道:“现在并非将军痛哭之时,如今应当一面令人组织置办吴侯丧事,一面回到吴郡调理军国大事。”孙权这才缓缓收住泪水,于是请叔父孙静主持办理丧葬事宜,然后跟随张昭来到大堂,接受众多文武官员拜见。
孙权这年方才一十八岁,生得方面大口,目*光,身材宽大,骨骼奇异。昔日朝廷派遣使者刘琬来到吴郡授予孙策官爵时,曾经见过孙策的诸位昆仲。本来他想礼节性的点头示意就可以了,不想见到孙权时,却令他暗暗吃惊,心想此行不算白来。待他回到许都见到其他官员时,曾经道:“我去吴郡授予孙策官职,看遍孙氏众位兄弟果然都是俊杰,然而每个人将来所得富贵必然不同。孙仲谋形貌奇伟,并非常人,具有帝王富贵之相,他日前途不能估量。此人不仅大富大贵,还能享得高寿,恐怕其子孙也不能与他相比。”
众人依照孙策的遗命,拜孙权为吴侯,领会稽太守,执掌江东各处州郡。一切事宜尚未安排妥当,忽然侍从来报,周瑜自巴丘提兵赶到丹徒。孙权闻言,长舒一口大气,道:“周公瑾来到此处,我的所有烦恼都不会存在了。”
原来孙策击败黄祖之后,周瑜便一直守御在巴丘。一个多月前,他听说孙策打猎时遭遇刺客伏击,于是赶紧派人问候,自己不敢亲自前往,是怕黄祖领兵再来偷袭。后来得到回报吴侯身体已无大碍,心中不再担心牵挂。这天,忽然接到来报,吴侯病危,周瑜感觉事情不妙,急忙领兵星夜来到丹徒,毕竟还是晚了一步。
周瑜进入大门后,见堂内挂满白布,便连续快步进入厅堂,只见孙策的灵柩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禁晕了过去。众人慌忙将他救起,只听周瑜道:“伯符已死,周公瑾从此再无知交兄长!”说罢,起身过去抱着孙策棺木放声痛哭,无所顾忌,过得片刻,因为悲伤过度,又再哭昏过去。
待到周瑜缓缓苏醒过来,吴太夫人来到他面前,便以孙策遗嘱转告周瑜。那周瑜闻言,连忙拜伏于地,道:“我与伯符有兄弟之情,安敢不效犬马之劳,以死相报结拜昆仲之义。”此言一出,令吴太夫人稍感心安。
此时孙权来到堂前,周瑜先施君臣之礼,只听孙权道:“公瑾天纵奇才,希望您不要忘记兄长的遗命。”
周瑜听到这话,心中大惊,慌忙顿首拜道:“臣愿肝脑涂地,尽忠报效,若心生二志,天诛地灭。”
孙权将周瑜扶起之后,温言道:“如今我继承父亲与兄长的基业,应当用什么策略来保守江东?”
周瑜道:“自古以来‘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为今之计,需要求得高瞻远瞩之人在身边辅佐,这样江东才没有忧患。”
孙权道:“先兄曾经遗言:内事不决可问子布,外事不定全仗公瑾。”
周瑜谦虚道:“张子布乃是贤达之士,足以担当大任。但是周瑜不才,恐怕辜负孙伯符倚托之重。我愿意推荐一人到主公面前,以他的才能辅佐江东,必无后顾之忧。”孙权忙问是何人。
周瑜道:“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乃是临淮东川人也。论起年龄,大我三岁。他出生在一个士族家庭,幼年丧父,从小由母亲和祖母抚养长大,此人对祖辈极为孝顺。他形貌魁伟,性格豪爽,喜欢读书、爱好骑射。当年,我任为居巢长时,曾经因为缺粮向鲁肃求助,而他却将家中两处粮仓中的一处,大约三千斛粮食全都相赠。以前伯符曾经见过鲁子敬,并且很赏识他,刚要重用他时却赶上其祖母去世,于是鲁肃回到东城去了。主公应当火速将他召来,若有迟疑,此人会被他人所用。”孙权听完大喜,随即命周瑜携带重礼前往,务必要聘请鲁肃前来相助。
周瑜奉命亲自前往,见到鲁肃之后,二人先互相叙礼,然后周瑜说明来意,并且言道孙权敬慕之意。鲁肃道:“多谢吴侯关爱,可是我两年未再做官,恐怕辜负吴侯美意。”
周瑜暗暗摇头,心想:“此人定是因为孙伯符已经仙去,孙仲谋尚且年幼,他不愿意出山辅佐。”想到这里,于是微笑道:“子敬兄乃天下奇才,吴侯一向仰慕。昔日伏波将军马援曾经答复光武帝道:‘当今时势,君王可以选择臣子,而臣子也可以选择君王’。如今吴侯虽然年幼,但是他亲信贤人智士,接纳英雄豪杰,正是良臣尽忠的明主。”鲁肃仍然踌躇不定。
周瑜又道:“孙伯符仙逝之时,曾经言道:‘征战天下,决胜阵前,仲谋不如伯符;招贤纳士,任用其能,伯符不如仲谋。’子敬若是得以辅佐吴侯,必然不辜负兄长平生所学。”
鲁肃看了周瑜一眼,微笑道:“既然周公瑾如此相劝,鲁肃怎敢再不从命。”随即跟随周瑜来见孙权。鲁肃与孙权拜过君臣之礼后,便开始谈论如何治理州郡之事。孙权见鲁肃极有韬略,分析问题与常人大不相同,于是甚是拜服。
这天中午,孙权宴请文武众官,鲁肃也跟随周瑜一起前来。酒宴散席之后,鲁肃跟着大家一起退下了。孙权在酒宴上喝了几杯,心中对鲁肃颇为留恋,于是又令人悄悄地将鲁肃请了回来。二人来到孙权的内室同榻共饮,喝到傍晚时分,两人都有醉意,于是同床抵足而卧。睡到半夜,孙权感觉口渴醒来,于是唤醒鲁肃。
二人精神了一会儿,孙权问鲁肃道:“方今汉室天下已经倾危,四方诸侯各自称霸。我继承父兄开创的江东,期望建立齐桓公和晋文公那样的基业。既然您在我身边相助,我想问问有什么良策可以助我成功呢?”
鲁肃眉头紧锁,严肃道:“昔日汉高祖本来耿耿忠心想要尊崇义帝,但是到了最后却不能成功,这是因为项羽加害义帝。如今的曹操可比当年的项羽,将军想要成为齐桓公、晋文公是不可能的。以微臣看来,汉朝社稷已经不可能在恢复如初,而曹操也是不能马上就可以消灭的。综合这些方面考虑,将军只有立足于江东强盛,建立起与其它诸侯可以抗衡的实力之后,便可以观望天下变幻莫测的形势。现在北方地区正是曹操与袁绍互相征战的时候,正好趁着这种时局,我军可以先剿除黄祖,然后攻打襄阳讨伐刘表,借助长江之险占据南方所有地方。在此基础上,将军便可以称帝建号,徐图夺取天下,这样才是汉高祖建立大业的模式。”
孙权心中大喜,急忙起身拜谢鲁肃,然后谦虚道:“刚才我酒后狂言,以我的能力,只是希望能够辅佐汉室而已,至于建立帝王大业,那不是我能够做到的。”鲁肃闻言,心中也是大喜,此人年纪虽幼,却胸怀大志,偏偏又极为谦虚,真是孺子可教也。
过了几日,鲁肃向孙权推荐了一个人,孙权问得此人姓名,顿时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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