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远远看到迎接队伍如此隆重,慌忙下马站在路边拜谢,袁绍快步上前作揖答礼道:“因为小儿得患重病而失信于皇叔,真是令鄙人无颜面对。今日有幸得以相见玄德公,足以安慰我平生之渴。”
玄德道:“大将军言重了,刘备本来很久以前就想投奔在您的门下,可惜一直没有机缘。如今徐州被曹操所攻破,刘备兵败势孤,想起大将军能够容纳四方宾客,所以便不顾羞耻,特意前来投奔,祈望大将军收留。如果大将军不嫌弃的话,刘备今后一定知恩图报。”袁绍大喜,令众官与玄德相见,然后以上宾之礼请玄德入驻冀州。
话说曹操在自己主营布下埋伏,自己却亲自引军袭取了小沛,孙乾把守不住,孤身逃亡汝南去了。随后曹操在领兵逼走玄德之后,驱兵进攻徐州。糜竺、糜芳、简雍等人如何能够抵挡,守了数日之后,只得弃城而逃。陈登为了保护民众,暗想自己与曹操有些交情,便下城投降了。曹操大军进入城中,出榜安民,不在话下。
诸事完毕,曹操便聚集众位谋士商议攻取下邳的计策。荀攸道:“主公!云长保护玄德的妻小,必然会死守此城。如果我军不能快速攻取,恐怕会让袁绍得到机会。”
曹操道:“我一直都很喜爱云长的武艺和人品,若是能够把他据为己有,将会令我欣喜若狂。不知道谁有办法能够将他说服来降。”
荀彧摇了摇头,道:“关云长义气深重,我料他必然不肯降服。如果使人前往,恐怕会被他所害。”
忽然一人起身道:“我与云长兄有数面之缘,若是前往,或许可以成功。”众人转头一看,原来说话之人乃是张辽。
曹操大笑道:“嗯!文远与云长有兄弟之情,你是这件事情的不二人选。”
程昱谏道:“主公!文远虽然与云长有旧日之情,但是我看此人不是用言语可以说服的。我有一计,可以使此人进退不得,然后再让文远前往说之,他一定可以归降到丞相的身边。”
曹操喜道:“不知仲德有何妙策?”
程昱微笑道:“云长武艺惊人,我军若是与之力敌,只怕会有损伤。不如差遣刘备手下的投降之兵,进入下邳城内,见到云长时便说是逃回来的,然后再细说刘备、张飞战败回到徐州城被围,请求云长领兵前去解围。主公可以在半路设下伏兵,待云长引军到来,便群起而攻之,主要目的是将他引诱到别处。此时主公可以亲自袭取下邳,然后再将云长团团围困,这时文远再去用言语说服,一定可以让他来降。”曹操在心里想了一遍,于是应从此计。随后命令徐州降兵数百人前往下邳来禀报云长小沛、徐州之事,云长大惊,急忙整军出城往徐州郡方向而来。
军队行至距徐州郡三十里的地方时,道路两侧分别杀出军马,云长定眼一看,原来是夏侯惇、夏侯渊领兵杀到。云长大怒,挥刀直取夏侯惇,两人相斗二十余合,夏侯惇诈败而走,口中大骂云长乃是鼠辈。云长入军征战天下,从未有人敢直呼其为鼠辈,于是提刀追赶。夏侯渊见云长中计,也不助战兄长,引军往下邳方向而去。
云长追了夏侯惇约二十里,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引军拨马便回。夏侯惇见状,哈哈大笑道:“云长,你此时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云长也不理他,引军慌忙往下邳而去。忽然只听到不远处几声炮响,左侧杀出徐晃,右侧袭来许褚,两支军队一起截住去路。云长此时无心恋战,只是拨马夺路而走,不想道路两侧于禁、李典引伏兵齐出,云长见杀不过去,只好引军再往回走。
此时徐晃、许褚正好赶到,云长毫无畏惧,以一敌二。徐晃、许褚不敢力拼,分别引军退去。云长环顾自己身边,随行军士多半已经投降。这时天色已晚,云长又回不得下邳,只好引军上了附近的一座土山暂时休息,夏侯惇等人领兵将这土山团团围住。云长在山上遥望下邳城中火光冲天,料想已被曹军袭破。他不放心玄德家眷在下邳城中,于是接连几次冲下山来,却都被曹军乱箭射回。
云长甚是无奈,在山上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拂晓,想要整顿军马再次冲突。此时忽然见到一人骑马上山而来,云长仔细一看,原来乃是张辽。云长眼睛微闭,迎上前去,道:“文远孤身前来,莫非想要与我单搦?”
张辽道:“文远旧日蒙受兄长教诲,如今安敢无礼!此时只是想来与您叙事往日之情,兄长不要见疑。”说完将灿银枪往地上一插,与云长互相施礼,随后两人一起坐在山顶的岩石上。
云长冷冷道:“文远此时前来见我,莫非是要充当曹操的说客?”
张辽道:“不能算是说客,昔日兄长相救小弟,今日小弟如何不帮助兄长?”
云长道:“那么请文远上马,你我一起冲下山去,杀散曹军。”
张辽摇头道:“这件事情,我无法办到。”
云长道:“你既不是说客,也不助我杀敌,那来此何干?”
张辽道:“兄长!小沛城被攻破之后,玄德公现在不知生死存亡,而益德兄也不见踪影。丞相袭取徐州之后,又在昨夜破了下邳,城中军民都没有受到伤害,至于玄德公的家眷,丞相更是派军把守,不许外人惊忧。小弟特意前来向您报告这些事情。”
云长怒道:“你这些话,分明就是说词!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我现在虽然身处绝境,但视死如归。你不必多言,快回去做好准备,我马上要下山再决生死。”
张辽大笑道:“兄长此言将会让天下人嘲笑。”
云长愕然,道:“我为忠义而亡,天下人如何会耻笑?”
张辽微笑道:“兄长今日捐躯,背负着三个罪名。”
云长问道:“好啊!你说吧,我有哪三个罪名。”
张辽朗声道:“当初天下人都知道刘皇叔与兄长和益德结义之时,不求同生,但愿同死;而如今皇叔虽然败走,益德不知去向,但都是生死难料,您不等得知详细消息便轻易战死,岂不是背负当年的盟誓?这是第一条罪名。
“刘皇叔以家眷付托于兄长照顾,而您却要莽撞冲杀,一心求死,致使两位嫂嫂无所依赖,那便是有违皇叔的托付之重。这是第二条罪名。
“兄长武艺惊人,兼通经史,心中却不思匡扶汉室社稷,只盼战死疆场,以全忠肝义胆之虚名,如此行径与当年淮阴侯韩信能够忍受胯下之辱相比,真是匹夫之勇,愚人之念,并非英雄豪杰所为!这是第三条罪名。兄长有以上三罪,小弟不得不如实相告。”
云长低头思索良久,然后沉吟道:“你说我有这三条罪名,那今日之事,我应当如何应对?”
张辽道:“依小弟之见,现在兄长四面围有丞相之兵,兄长如果不降,则必死无疑。既然这样战死毫无意义,就不如下山投降丞相。”
云长怒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想说服我投降!”
张辽道:“兄长息怒!请听我说完。若是您投降丞相之后,可以再打听刘皇叔和张益德的下落,如果得知皇叔所在,则可以抽身前往投奔。兄长这样做,一者可以保全二位嫂夫人的安全,二者可以不违背桃园结义之盟,三者还可以留下英雄用武之身,如此三个便利,兄长还要再迟疑吗?”
云长思索片刻,道:“好吧!既然文远说我有这三个便利,我可以投降。但是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丞相能够答应,我便下山;如果他不能应允,我宁可承受三条罪名而战死在这里。”
张辽大喜,道:“丞相为人宽洪大量,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请您对我说,有哪三个条件?”
云长道:“第一,请保证两位嫂嫂的安全,按时俸禄养赡,闲杂人等不得前来打扰;第二,当年我与刘皇叔桃园结义,便是要共扶汉室,所以我今日只是服输于天子,而并非投降于丞相本人;第三,如果我得知刘皇叔的下落,尽管有千山万水相阻,我也依然要辞别丞相,誓死相随在皇叔身边。这三个条件,缺一绝不降服,请文远火速回报曹丞相知晓。”张辽双手作揖应诺,然后上马绰枪回见曹操,先说了刘皇叔的两位夫人的事情。
曹操笑道:“刘备虽然与董承等人欲以谋害于我,可是这与两位夫人有何干系?我便按时送去俸禄,然后再令人四面守护,此事可保云长无忧。”
张辽道:“云长只投降朝廷,而不服输丞相,不知道主公能否接受?”
曹操哈哈狂笑,道:“如今我乃是汉室丞相,国中大小事务都由我亲自处理,投降朝廷跟投降我有何分别,云长此话乃是愚人之言。”众多谋士一起跟着大笑起来。
张辽陪着笑了一阵,又道:“云长的第三个条件是但凡知道玄德的消息,不论多远,一定要离开主公前往相投。”
曹操听完摇了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云长投降于我有什么用呢?这件事我却难以应从。”
张辽怕曹操另有想法,难保云长的性命,便立即谏道:“主公!岂不闻战国豫让的‘众人国士’之论?您如何对待下属,那么下属们自然会如何报答您。云长之所以这样追随刘玄德,只不过是他平时对云长情深意重罢了。丞相若是在今后的日子里,用情感化于他,以厚恩而结其心,又何必忧虑云长不服呢?”
曹操高兴道:“嗯!文远所言甚是有理。好吧!我愿意接受云长这三个条件。”张辽大喜,急忙再往山上回报云长知道。
云长得讯,便道:“虽然丞相已经答应,但我还是想请你们暂时先退兵。容我入下邳城见到二位嫂嫂,详细禀报这其中的事宜,然后再出城投降,如何?”张辽知道云长的性子,于是骑马回到下邳,以此言转报曹操。那曹操毫不犹豫,随即下令全军撤出下邳,退至三十里下寨。
荀彧谏道:“主公不可,恐怕其中有诈。”
曹操笑道:“云长乃忠义之士,他是天下第一信人,不必有所怀疑。”随即引军撤退。
云长见山下曹军撤走,于是引兵回到下邳,果然见到城中百姓们安然无恙。云长急忙来到府中拜见二位嫂嫂,甘、糜二位夫人听说云长回来,急忙出门相见。
云长拜倒于阶下,低头道:“使二位嫂夫人受惊,都是关某的罪过。”
甘夫人道:“如今皇叔身在何处?”
云长道:“小沛已被曹兵袭破,现在不知兄长去向。”
甘夫人叹道:“那今后我们怎么办?”
云长道:“关某出城与曹军死战,由于敌众我寡而被困于土山。今早张辽前来劝我投降,我权衡利弊,以三个条件与曹操相约。如今曹操已经应允,所以才退去城中军马,放我重新入城。我想这些事情不曾与两位嫂嫂商议,不敢擅自做主。”
甘夫人道:“不知二叔提了哪三个条件?”云长便将那三个条件叙述了一遍。
甘、糜二夫人听罢,都唏嘘不已,只听甘夫人又道:“昨日曹军杀入城中,我二人以为肯定不能活命。谁知府中不曾有人进来,那些官军都在府外四处把守。二叔既然已经应诺丞相,这些事情就不必问我二人的意见?我只怕日后那曹丞相不肯同意叔叔去寻皇叔。”
云长道:“请嫂嫂尽管放心,关某心中自有主张。”
甘夫人道:“请二叔凡事自己定夺,不必再问咱们女流。”云长连称不敢,随即拜辞了两位夫人,引着众多军士往曹操大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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