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傕与郭汜连续激战五十多天,双方互有胜负。李傕平日里最喜欢旁门左道、妖邪巫术,由于无法取得对郭汜的胜利,便经常请个女巫在郿坞中击鼓问天,祈求降神赐福于军中。贾诩感觉李傕这样简直是胡闹,便多次建议应当寻找正确的办法来击败郭汜,可是李傕对贾诩的谏言置之不理。
侍中杨琦秘密上奏汉献帝,道:“陛下,我最近观察贾诩虽然是李傕身边的谋士,但好像不是他的心腹,他足智多谋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您的臣子,如果陛下找他图谋李傕,或许能够成功。”二人正说话间,贾诩忽然来到。
献帝喝退左右,然后拉着贾诩的手,哭道:“尚书能够垂怜汉朝江山,挽救朕的性命吗?”
贾诩大惊,连忙拜伏在地,磕头道:“这是作为臣子最期盼的事情。请陛下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请容我慢慢想出计策。”献帝这才缓缓收住泪水,连连拜谢。
过了片刻,李傕前来拜见,并且带剑而入,汉献帝吓得面如土色。
李傕来到跟前,看到贾诩也在这里,他虽然微感奇怪,却也没说什么,直接对献帝道:“郭汜身为大将军,居然干出监禁众位公卿的勾当,真是可耻,并且还要来郿坞劫持陛下。如果不是我拼死保护您,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汉献帝连忙拱手称谢,道:“我跟尚书大人正在说您忠君报国的事情呢。”李傕哼了一下,转身出去了,汉献帝和贾诩待他出去,连连擦汗。
过了几日,皇甫嵩的儿子皇甫郦入内拜见汉献帝。这皇甫郦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又与李傕是同乡,汉献帝便下诏书令他前往李傕、郭汜两边和解。皇甫郦奉诏走到郭汜的营帐中说明来意,郭汜道:“你不必详细说了,如果李傕送出天子,我便立刻放了众位公卿。”
皇甫郦又来见李傕,见面便道:“司马大人,天子认为我是西凉人,而且与您是同乡,所以特意派我来为两位大人劝和。大将军已经奉诏了,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李傕道:“我有除掉逆贼王允,打败叛党吕布的大功,在长安城里精心辅政四年,政绩显著,有目共睹,天下皆知。郭阿多是何等人,以前不过是个盗马贼罢了,没有我的提携,他哪里有今天的地位。这回竟然敢与我相抗衡,而且还擅自劫持公卿,我发誓必须除掉这个反贼!你来看看我的士兵,我的装备,是不是足可以战胜郭阿多了?”
皇甫郦微微一笑,答道:“其实不然。昔日有穷国的后羿自持勇力过人,箭法神准,但是却不思朝政,以致败亡。近期董相国武功之盛,人所共见,可是吕布受其恩慧而谋反杀他,片刻之间,便头悬国门。所以说,不一定实力强大就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您身为国家重臣,持钺仗节,宗族子孙全都高居显位,国家对您的恩赐不可谓不厚重。今日您说郭阿多劫持了公卿,而将军却将天子置于郿坞中,这样的局面,谁的罪名更大,不用问大家就都很清楚了。”
李傕大怒,拔剑呵斥道:“天子派你来是讲和的,还是来羞辱我的?我先斩了你的首级!”
骑都尉杨奉急忙谏道:“此事万万不可!如今郭汜尚未剿除,而您却要杀掉皇帝的使者,这样道理会转到郭汜一面,他征讨咱们可就有理由了,那样的话,外埠诸侯都会帮助他而对抗我们。”贾诩也极力劝阻,李傕的怒气这才稍稍平息。贾诩见事情有了缓和,赶紧将皇甫郦推出了郿坞。
皇甫郦出门之后,大声叫道:“李傕不奉诏,这是想要弑君自立为帝啊!”众人大惊,侍中胡邈急忙制止道:“皇甫先生,请你快快悄声。你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更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甫郦喝道:“胡敬才!你也是朝廷里的大臣,如何这等怕死而依附乱贼?自古君辱而臣死,我就算是被李傕所杀,也是臣子的节气所在!”然后仍然大骂李傕不止。贾诩无奈,只好进郿坞告诉汉献帝皇甫郦正在如此。汉献帝闻言大惊,急忙令人将皇甫郦送回西凉。
却说李傕军队之中,大半都是西凉人氏,其中更是赖于羌兵相助。皇甫郦临走之前,在郿邬外高声叫骂:“李傕密谋造反,拥护跟随者便是贼党,今后将深陷泥潭,永不翻身。”西凉人大多数都听到了皇甫郦的话,大家议论纷纷,军心渐渐涣散。
李傕听到心腹来报,皇甫郦在外面骂的那些话,勃然大怒,立刻差遣虎贲中郎将王昌领兵追击。那王昌知道皇甫郦乃是朝廷里的忠义之士,他权衡了一下,便放弃的追赶,回来见到李傕报告道:“追赶不上,不知道皇甫郦去往了何处。”
贾诩见李傕军中有些骚乱,便偷偷找到羌人的头目,低声道:“天子知道你们都是为国家效忠的,现在已经跟郭汜战斗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很幸苦。所以天子密诏,让我告诉你们可以回到凉州去,随后朝廷将送上封赏。”羌人本来就埋怨李傕一直不给赏赐,所以都听信了贾诩的话,全都趁着夜晚悄悄走了。
贾诩见李傕阵中的羌人都走了,心中暗喜,又密奏汉献帝道:“李傕这个人贪得无厌,而且没有什么头脑,这几天军心大乱令他有点胆怯,陛下可以再封他高官转移注意力。”汉献帝应允,降诏封李傕为大司马,位列三公之上。
李傕哈哈大笑,道:“这是郿坞中的女巫祈祷神灵的功劳!”然后重赏那女巫,却不理会身边的军将。
骑都尉杨奉闻讯大怒,对身边的行军都尉宋果道:“我等为他出生入死,经历无数危险,功劳反而不及那弄神作怪的女巫,真是令人气愤。”
宋果道:“咱们不如造反,杀死此贼,救出天子,如何?”
杨奉道:“这个计划很好,你在中军放火为号,我出去引兵接应。”二人又详细商议,约定在当夜二更时分共同举事。谁知宋果军中有个叛徒,想要借告密而谋求高官,便偷偷来报李傕。那李傕刚得了大司马,忽然脑筋灵敏了起来,令侄子李暹领一百随从带诏书去给宋果封官。宋果听说李傕给他封官,心中大喜,以为好事来了。待到出帐迎接李暹时,却被其一刀劈死。杨奉引兵在外面接应,却始终不见放火起号。李傕这边接到回报,已经诛杀了宋果,便亲自领兵出郿邬,恰好正遇上杨奉,双方就在邬外一场混战到四更。杨奉兵力不足,眼见大势已去,便引军投西安去了。李傕经过这一战,军势更加衰微,再加上郭汜经常领兵来攻击,死亡的军士就更多了。
这天,忽然有人来报李傕,道:“镇东将军张济统领大军,自陕西弘农来到此处,想要为两位大人和解。并且声言如果谁不听从他的建议,就联合另一方攻击。”李傕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此时正好卖个人情给张济,便赶紧派遣使者去张济军中许和。郭汜心想自己的优势再明显,也敌不住李傕、张济的联手,也只好许诺解和。
这里战事一停,张济便上表汉献帝,请天子驾幸弘农居住。汉献帝大喜,道:“朕已经思念东都许久了,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回到那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随后下诏书封张济为骠骑将军。张济又进献充足的粮食酒肉,郭汜见此情形,也只得放出众位公卿出营。李傕知道自己不能远离天子,急忙收拾车驾一起随同东行,并派遣长安城中原有的御林军数百人持戟护送汉献帝。
大部队路过长安时,张济见长安城已经被烧毁,便奏请汉献帝愿意留下来重建这里。其实他还是非常忌惮李傕,心想:“李傕要跟着一起去弘农,倒不如我领兵留在长安,也好借此远离李傕、郭汜等人。”汉献帝准奏。后来张济在长安呆了一年左右,由于军中缺少粮食,便出兵荆州抢夺。在攻打南阳郡的穰城的战斗中,张济不幸被流矢击中身亡,部队由其侄子张绣接管,屯扎在宛城。
这些都是后话,却说李傕领兵护送天子过了新丰,到达霸陵县时,已经时值秋天,金风骤然而起。忽然听到喊声大作,有数百军士来到通往东面的桥上拦住车驾,其中一人厉声问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侍中杨琦拍马迎上桥去,大声道:“天子的圣驾过路此处,你们胆敢拦截,莫非是要造反吗?”
那数百人中转出两个首领将军,其中一人道:“我们是奉了大将军的命令,在此把守木桥,以防奸细偷过。既然你说是天子驾临,我等要亲眼见到皇帝,才能相信你说的话。”
杨琦令人将车驾推至桥边,高高揭开珠帘。汉献帝道:“我就是皇帝刘协,你们为何还不退下?”那二人大惊,连忙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我等有眼无珠,冒犯圣上,请重重责罚。”其它众位军士连忙跟着跪倒在地,皆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汉献帝也不理这二将,车队起驾扬长而去。
郭汜领着大军一直在后面距离十里的地方跟随,原来这两个人是他提前安排星夜到达桥边拦截天子的。等郭汜到达这里,那二人道:“圣驾已经过去了。”
郭汜大怒道:“我令你二人在此拦截,是因为张济已经入了长安,正好要再次劫驾回郿邬,你们却把天子擅自放了,岂有此理!”说罢立即斩了这二将,然后心下一横起兵连续赶来。此时,汉献帝的车驾已经到了华阴县,忽然背后喊声震天,有人高声道:“天子车驾且慢行!”汉献帝回头一看,原来这队军马打着郭汜的旗号,献帝哭着对身边大臣道:“刚刚离开狼窝,现在又要入了虎口,我的命运为何这样历经磨难,如今可如何是好?”众人全都大惊失色。郭汜贼军渐渐逼近,忽然大家听得一阵鼓响,华阴县郊外的终南山背后转出一彪军马,当先却看到一面大旗,上书“大汉杨奉”四字,引军大约五千余人杀到。
原来杨奉自从被李傕打败之后,便引军屯居在这山下,今日听探子来报,天子车驾来到此处,急忙整军前来迎驾保护。双方列开阵势,郭汜部将崔勇出马,大骂杨奉乃是反贼。杨奉大怒,回头喊道:“徐公明在哪里?”
只见阵中猛然闪出一将,手执双刃大斧,飞马而出直取崔勇。但见两马相交在一起,只一个回合,那将便斩崔勇于马下。杨奉右手一挥,两千弓箭手齐射三轮,骑兵、步兵乘势掩杀过去,郭汜军长途奔袭,士兵劳累,略战片刻便全面大败,退走二十余里。杨奉领军得胜归来,问安天子。
汉献帝由悲转喜,心中一阵温暖,道:“多亏爱卿前来救朕,你功劳不小啊!朕封你为兴义将军。”杨奉大喜,连忙磕头拜谢。
献帝又道:“今日在阵前,用两刃斧斩贼将的那人是谁?”杨奉连忙亲自领着此将拜倒在车下,低头道:“此乃是河东杨郡人,姓徐,名晃,字公明。”徐晃不敢乱说话,只是低头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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