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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1)

魏远接替了屈活在水库工地的连长职务后,吃苦在前,事事做表率,深得干群信任。三年的工地生活已使魏远由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彪悍英俊的北方汉子。水库的土方工程已经完成。1966年冬天就要来临了,在上大冻前必须得完成迎水坝面的铺石工程,明年开春就要在大坝的背水面种草。水库已开始蓄水。

深秋时节,快要落山的太阳红着脸望着山野大地。整个大地都变得红彤彤的。三年来,几万人用肩膀,用小车,用激情把两个山头填到山沟里,筑起了一座小山,把银溪水拦腰截断,实现了“高峡出平湖”的理想。每天下午收工时魏远总走在最后。他站在山坡上深情地望着这人间奇迹,心里洋溢着说不出的自豪与快乐。

这天,魏远吃罢晚饭走回自己住的窑洞,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他点亮了美孚煤油灯,一看那劲道有力的字迹便知道是屈龙来的。魏远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取出信来。自从他回乡后,就一直和屈龙书信不断。屈龙常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涌现出的新人新事寄到这个沸腾的水利工地。魏远也不断地把工地上发生的新闻轶事,火热的劳动生活及自己的体会感受告诉屈龙。两颗年轻的心伴随着祖国前进的步伐跳动着。魏远每次读屈龙的来信会激动万分,感慨不已。他觉得自己的劳动是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个组成部分,自己就是社会主义大厦的奠基人之一。

魏远打开屈龙的信,读着读着心里便又激动起来。他感到一个反修防修的巨大政治风暴就要在祖国大地刮起来了。

屈龙在信中告诉魏远,董加耕、邢燕子、候隽的动人事迹激动着每一个有志青年。同学们都决心将来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春天期中考试时,正值全县掀起抗大旱保小麦丰收的时候。各县直机关都组织人员下乡参加抗旱。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要求停止考试,支农抗旱,请愿书贴了一院子。县委同意了同学们的要求。一中师生到城关公社参加了抗旱劳动。同学们用水盆端,用担子挑,把水从山沟里运到坡上的麦田里,干得热火朝天。李校长亲自担水和同学们一块干。

“5.16”通知下达后,一中停课搞*。校门上了锁,站了岗,禁止师生随便出入。各班自编自演节目下乡宣传“十六条”,在县城大街上游行宣传,破四旧立四新。县委第一书记郑运通带人到古城搞“社教”去了,县长兼县委副书记华盖运担任一中*工作组组长,带工作组进驻一中开展*。各班的工作组长都由县委、县人委及县直各单位抽调的干部担任。屈龙所在班的组长姓王,是县政府秘书。他瘦弱文静,爱喝茶。说话斯斯文文,声音很轻。待人和蔼可亲。他进班后,经过调查,班里的几个团干成了*第一批骨干。他们每次开会都是秘密的。那天晚上开饭时,团支书楚玉月用胳膊肘碰了屈龙一下,看了看附近没人注意,才悄悄地说:“龙,晚饭后到城外砖瓦窑开会。8:30准时到。”

屈龙在信中激动地说:你记得楚玉月吗?就是那个长相俊俏、性格泼辣开朗、头上扎两根大辫子、说话粗嗓大门象小伙子一样的女生。这时却变得细声细气、神秘兮兮的。我点了一下头,她也装作没事人一样走了。

晚饭后,我估计时间快到时便装着散步向城外菜地中的废旧砖瓦窑走去。你还记得吧,咱们学校校门对面隔大路是操场,穿过操场,翻过操场北边老城墙的豁子就到了城外,那个砖瓦窑就在城外菜地的中间。那个地方,咱俩去玩过。黑沉沉的夜空布满星斗。菜地庵子门口,看菜人抽烟的烟头火光时明时暗。到处是青蛙的叫声。我沿着田间小路摸到砖瓦窑,里边已有了几个人。玉月见我进去轻声说:“龙,来坐这儿。”我坐到她身边的一块砖头上。不一会儿,人到齐了。王组长用他那轻柔的声音说:“同志们,今晚是我们班召开的第一次*运动骨干分子会议,也是一次交底会。”他稍停了一下,接着说:“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运动象反右一样要搞三个月。运动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摸底排队,组织骨干。你们七个人就是咱们班第一批骨干。你们要去团结其他同学,壮大骨干队伍,孤立少数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子。第二步,发动群众,开展斗、批、改。第三步,成立文化革命委员会。运动后期要吸收一批经过运动考验的优秀分子入党。希望大家都能经得起考验。”接着玉月宣布了几项组织纪律。核心是对组织要忠诚,对外要保密。

魏远,我说得够刺激了吧!这多象我们在中看到的革命前辈当年搞地下工作的情形啊!

为了提高师生的阶级觉悟,师生们吃了忆苦饭。忆苦饭是用糠菜做成的窝窝头,真难吃,旧社会,穷人吃的就是那啊!吃罢饭,集体唱忆苦歌《天上布满星》,很多人唱着唱着就哭了。接着开忆苦思甜会。通过这些活动,我们更加热爱新中国,痛恨旧社会了。我们都表决心:用鲜血和生命捍卫*思想,捍卫红色江山,反修防修,把*进行到底。

我发现运动中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例如许昌有一个叫慕振奎的青年人,他说团组织也应该停止活动,姓名也是四旧。对这些我都想不通。

随着运动的深入,一些老师被划成了“黑帮”。李校长也因其和爱人出身大地方,大资本家,戴上了混进党内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帽子隔离审查。学校党支部书记贾山生---就是那个老是手背到背后,头扬得高高的,迈着八字方步,见了学生看也不看一眼的,同学们称为‘老官僚’的人却因出身好,参加革命早被当作保护对象。对校长和书记的态度,多数学生是和工作组不一致的。

李校长关心学生,经常对学生问寒问暖,和蔼可亲,没有校长架子。他经常在开饭时到学生食堂检查饭菜质量,看到哪个学生不想吃饭,便端起那个学生的饭碗,亲口尝一尝,问为什么不想吃,对有病的学生,亲自交待伙房师傅做病号饭。在场的学生没有不受感动的。象这样的校长能是坏人吗?我们认为李校长是好校长。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呀。同学们都同情李校长,暗里保护李校长。

我们天天开会学习有关*的文章、文件,表决心,写大字报。咱们村上中三的魏夫因在黑板上抄了一首古诗,有些人分析有问题被划成“小反革命”,魏天一心想考大学,对运动不甚关心,有的人批判他走白专道路。我觉得他们二人出身好,底子硬,不会有啥问题,做个检查也就是了。只不过不能做骨干了。

我们骨干分子晚上轮流值班,看管划成“黑帮”的老师,连他们上厕所也得跟着,生怕他们搞什么小动作或想不开出了事。运动原来是这样地,我们都感到很新鲜。随着运动的深入,老师的教案、日记,学生的作文,老师的批语都被审查,有问题遭到批判。有些出身不好的学生被划成了黑五类。

毛主席在北京开始接见红卫兵了。工作组准备在一中成立红卫兵组织,并选代表到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不知是什么组织,怎么比团员条件还高。我们几个团干和骨干分子都因种种原因不能加入。我因在忆苦思甜会上谈了祖父当学徒受的苦(这还是听祖母讲的),魏夫为了求进步,向工作组告发我祖父当过保长。工作组马上到银河湾调查落实了,我就被人为地挡在红卫兵的组织外。玉月因出身中农,也不够格。魏夫虽然立了点小功,但更被同学们瞧不起。工作组在全校挑了十几个四面净,八面光的学生组成了红卫兵,并派代表赴京接受毛主席接见。参加红卫兵的人被称为红五类。连校长也让红卫兵担任,真不可思议,我感到十分迷惘。

一中今年没有放秋假,在秋假期间,我们一中高中学生到县里最南边的南山公社参加秋收劳动,向贫下中农学习。

我们去的那个小山村叫石窝。有十几户人家藏在一个山窝里。我们坐着解放牌卡车,穿山谷,爬山头,拐来拐去整整走了一下午。天快黑时,才到离石窝还有五里地的一个山头上。

汽车不能走了,我们一下车,它便一溜烟地开走了。我们把背包行李放在路边草地上等石窝的人来接我们。在学校军训时,我们都学会了打背包。这次下乡也是军事化编制,一个班是一个排。每个同学都穿着绿军衣,戴着绿军帽,背着背包,还真象解放军战士呢。石窝的人还没来。我们便坐在背包上唱起了歌。歌声永远地伴随着我们这些年轻人。我们高兴时唱,痛苦时唱,劳动时唱,休息时唱。歌声鼓舞着我们去学习,去劳动,去战斗,去克服困难,去争取胜利。我们在文体委员的指挥下,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望着起伏的莽莽山岭,坐在大山的怀抱里唱起了《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唱起了《打靶归来》,唱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唱起了《歌唱祖国》。歌声在千山万壑间飘荡,我们的心灵也在净化,飞升和激荡。

石窝的人来了。他们赶着三辆牛车,热情地把我们的背包和行李放到牛车上,并再三地要求我们也坐上去。我们嘻嘻哈哈地推让着坐上了这远古时期传下来的铁轮牛车上。

秋日的夕阳象团火,漫山遍野被烧得闪着桔黄色的光。又是个丰收年。路旁田地里的谷子穗有尺把长,在微风里一摇一晃向我们点头致意。高粱红透了,披着一头红色的玛瑙。田堰上盛长着野ju花和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枣剌上挂着红的、黄白色的圆滚滚的小枣。柿树叶开始变红,柿子象小灯笼似的藏在树叶间。牛铃叮噹着,牛车颠簸着,赶车的人吆喝着牛,甩着响鞭。这一切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凑响一曲美妙的乐曲。触景生情。我们不由又唱起了《一条大河波浪宽》。

村头拥满了男女老少。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排成两行,稀里叭啦地拍着巴掌迎接我们。孩子们藏在大人身后探着小脑袋,眨着小眼睛。人们微笑着,按照队长的分配把我们领进了他们的家。

我住的那一家有四口人,夫妻二人和两个孩子。男当家的叫石头,四十来岁,一个憨厚的山里汉子。屋里人叫山女,一个很勤恳的女人。一个孩子十二、三岁,一个孩子约十岁左右。我们在一块劳动生活了半个月。

我到石窝吃的第一顿饭是新玉米糁汤煮红薯,饭里还下着豇豆和黄豆。菜是姜汁。香喷喷,甜丝丝,吃着美极了。时间长了,我问石头:“我们来的那天,你们为什么显得很害怕?”石头说:“干部说,城里正‘破四旧,立四新’,红卫兵很厉害,见女人留长头发辫,上去就剪;见男人没扣好扣子,上去就打;见谁家房上有五脊六兽,上去就扒;见商店卖古董字画,上去就砸;……”

我一听笑起来:“你看我们是那样吗?”

“现在当然不信了!”石头也笑起来。

半个月的秋收劳动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和石窝的人一块劳动,一块唱:“高粱红脸笑,谷穗迎风摇,田野里一片歌声,一片欢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临走那天,中午,石头媳妇给我做了一碗山里人很少吃的白面条,调的山野小蒜,好吃极了。他们的两个孩子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说:“你们啥时到城里,就去一中找我。我领你们逛县城。”我返校后,石头还托他临村一个在一中上学的同学捎信,叫我有空再去他家玩。山里人啊!太实诚了,淳朴得象万古不变的南山石!

红卫兵并不象工作组说的那么神秘,高不可攀。我们返校后,市师范的学生到我们校串联。他们告诉我们,市里各个学校的学生都起来赶工作组,自己成立了红卫兵组织,起的名字有“5.16”、“井冈山”、“十一战团”……五花八门,什么名字都有。毛主席写了题为《炮打司令部》一张大字报,*的烈火已在全国熊熊燃起。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批判工作组执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这个路线的核心是“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毛主席在北京已接见了五次来之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都争着到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外出串联,坐车不掏钱。

一中的*工作组不再管学生了。黑帮老师也没人管了。我们这些黑不溜秋的中间人物也象身上解除了枷锁一样感到轻松。师生们都发自内心地、激动地唱着《造反有理》这首歌。我和魏天、魏夫也决定去北京看看。

魏远,我们就要动身去北京了,暂谈到这里,去北京回来,再给你写信。

你若回银河湾,去看看我母亲,叫她不要惦记我。

……

屈龙的信很长,魏远却一口气看完了它。年轻人的心是相通的,他们都有一腔青春的热血。魏远读着心里便热血沸腾,他感到一场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和屈龙一样渴望战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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