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撤到南部，靠近培卡塞阿姆（Pekusamu）的地方。那里是赫塔伊部活动地域的边缘，对你们影响较小。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保护大队人马穿过伊姬斯腹地，回到帕斯米尔（Pashmiur）。因此，我们需要赫塔伊部帮助我们积蓄食物、武器、护甲、骆驼，以及一切用于远行的东西，特别是武器弹药。当然，我们会用我们截获的商货与你们交换。我不希望之前的所换非物的情况再度发生。”
努赫－察帕看了看左右的另两位族长，然后才回答道：“可以！不过你们不能用这个理由无限期地在我们的领地呆下去。”
“你们的领地？”珂雍露嘲讽道：“你们只不过是在城市之间的阴影里挣扎求生而已，哪里还有我们的祖先在伊姬斯自由自在地放牧、打猎的模样。”
虽然迦缇－峤勒的表情激动，努赫－察帕他们几个一点没有受到挑拨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暂定一年罢。一年后，无论情况怎样，我们库莫和乌尊部的人都会彻底离开赫塔伊的领地。”珂雍露郑重其事地承诺。她伸出右手，吐了口唾沫到掌心，然后将手伸向三位族长。
萨赫侬－峤勒、珐基姆－扎彤、努赫－察帕依次站了起来，依着珂雍露在掌心吐口水，然后与她两手相握。握手的同时，两个人低声念道：“我用我的水发誓。”这是沙漠部落传统的起誓方式。
看着珂雍露露出衣袍的光滑手臂，以及纤细的手仗，迦缇－峤勒不禁咽了口口水。他真希望握手发誓的是他，而不是手上干巴巴还青筋暴起的他的父亲。不，别说是握上一下，就是轻轻抚摸、触摸一下也好啊！
此时，一个赫塔伊部落的成员突兀地钻了进来。
“珂雍露，迦缇！哦......，还是族长。又发现一批肥羊上门了，数量还很不少呢。”
珐基姆－扎彤怒喝道：“放肆！”他认得进门的人，是峤勒族的一个年轻人。这些勇士自从随着珂雍露出去行动后，胆子越来越大，也对部落族长、长老们越来越不尊重。
进来的部属虽然略表歉意地鞠了个躬，却依旧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嚷嚷道：“三十二辆大车，就二十多号人守卫着。只要派一队人去，就都能拖回来啦。”
珐基姆还要叱责，却被一旁的萨赫侬拉住了。“消息准确吗？”他问莽撞的部族成员。
“当然！”那部族成员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的货多，走得也不快。现在出发的话，明天就能赶上。就是这帮人防护得有些紧。我刚有点凑近的意思，队伍里就跑出三、四个骑手，远远地就开始驱赶。我故意吵了几句，套他们话来着。语气口风听起来，像是雇佣军，不是一般的商团守卫。”
萨赫侬狐疑地问：“雇佣军？装备怎么样？人数呢？”
“赶我的佣军穿了皮甲，镶铁片。刺矛、马刀，还有弩弓，一样不缺。不过远远看去，那副打扮的至多不超过五个。其他都没穿甲，应该是普通的商队守卫罢。”
迦缇－峤勒揣测道：“我们十几天前刚劫过一个商队。估计他们听到风声了，所以特意请了几个保镖。三十多辆车，好东西一定不少啊！”说着说着，他的情绪也有些激动。
萨赫侬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他和另两位族长耳语一番后，对珂雍露和德哈尔道：“这样，这次由我们赫塔伊的人做主力。夺得的财物七三分成，我们七，你们三。不过你们那三份，我们负责全部换成铁器。”
珂雍露双手抱肩，带着淡漠地表情微微颌首，表示认可这笔交易。反正赫塔伊族的队伍抢劫商队的时候，用的都是库莫－乌尊联军的旗帜，让他们吐出点也是应该的。而对萨赫侬他们来说，本就不甘心把手里的财物拿出来换成珂雍露索要的东西。还不如索性再干一次，顺便分些好处给珂雍露封她的口。
不多久，几名赫塔伊的部属便接了命令从帐篷出来，各自骑了骆驼向四方跑去。没两个时辰，他们就带着多达四百名青壮归来。这些自带一到两匹骆驼的赫塔伊勇士兴高采烈地聚拢到一起，互相拥抱打趣，开着玩笑，就仿佛过节般热闹。营地里的妇女和小孩也凑了过来，向着这些男女们举手欢呼。没错！自从库莫－乌尊的人来了之后，赫塔伊的生活被大量意外流入的货物带动了起来，渐渐变得富足。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在城邦之间的夹缝挣扎求生，靠着从沙漠和骆驼收获的少量产物维持生计。因此，能够为他们带来这改变的部族勇士，当然会受到尊敬和崇拜，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劫掠队的行列中。
德哈尔知道珂雍露兄妹在赫塔伊的目标之一就是争取人心。看着这群健壮的武士，他压低了声音对珂雍露说：“过半的人受过我们的培训。我们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派人与他们一起行动？”
珂雍露迟疑了一下。“不.....，这次以赫塔伊为主。我们毕竟是客人，没必要太露风头。再说，他们总有一天需要独立作战的。卡特理的崛起，不能只靠一、两个部落的努力。”
德哈尔笑道：“没错。我们沙漠部族，就该像风一般自在地游荡。这些蝎子与‘石头圈子里’的人相处地太久，也是该给他们机会自我觉醒了。我们鼓动起来的年轻人越多，那些老朽家伙的威信力就越薄弱。总有一天，赫塔伊会这么欢呼着加入我们的阵营。”
珂雍露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却投向正带队出营的迦缇－峤勒等人身上。
迦缇也感觉到了她的关注，挺直了身躯气宇轩昂地向她挥手致意。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要为他的女人去征战，去抢夺一切她所中意的东西。可惜这个女人不喜欢闪亮的珠宝首饰，枉费了他从走私贩子那里换来的那串珍珠项链。等着，等着他回来！这次，他不会再让她失望。或许那时，她会露出甜美的笑容，接受他奉上的礼物。
“我哥哥现在到哪里？”珂雍露突兀地问。
“他带了几个人去培卡塞阿姆了，预期四天后才会回来。”德哈尔略感诧异地楞了一会儿，才回答珂雍露的问题。斯勒巴尔临走前不是已经告诉过珂雍露了吗？
珂雍露似乎有些走神。她有种怪异的预感，却又说不出什么理由，就像她试图劫持图拉克的那次。“带一队人跟在迦缇他们后面，必要的话帮他们一把。”
“帮忙？帮他们搬东西吗？相信我，蝎子们对此熟悉得很呢！”德哈尔笑着说。
不过看着珂雍露冷峻的双眸，德哈尔收回了他刚才说的话。“好吧，我亲自带队去。”
远在数十里外的‘商队’，正缓慢地行进在伊姬斯荒漠。被夹在两片沙漠之间的伊姬斯，因为受到墨海湿润海风的影响，形成了相对活跃的生物环境。虽然大部分的土地依旧贫瘠，却能提供仙人掌、刺柳、荆棘等植物生长的条件。植物吸收储存了空气中的水分，吸引了包括昆虫、鸟类、蜥蜴、蛇之类的昆虫和动物。在一些地理位置特殊的地区，地下蕴藏的水顺着岩层渗漏出来，再经过长期生态演进形成富饶的绿洲，甚至还能养活瞪羚、骆驼，乃至狮子、猎豹等猛兽。人类，被这广袤野性的土地吸引，迁移了过来。一旦这个种族定居下来，他们又开始逐步改变周边的环境，使其更适合其生存所需。在此过程中，这些先驱的人类又分化为据水源建城而居的一群，以及在绿洲间逐水而居漫游不定的一群。并相互影响，相互争斗，相互对立，相互融合。伊姬斯，就这么建立了起来。
3284年的伊姬斯，已和数千年前完全不同。然而在来自北方植被茂盛的米索美娅的利亚，依旧觉得这里荒凉而单调。要不是因为她选择了追随具有伊姬斯血统的图拉克王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到这个鬼地方来。但对于格里弗而言，伊姬斯却不啻于男人的天堂。短短两年，他已经成为两位数女人们的入幕之宾。伊姬斯的女人相比于帝国本土的女人，显然要开放自由得多。也因此，使他陷入了肉欲放纵的喜悦和伴随着的宗教性的忏悔的反复循环，无法解脱。
坐在骆驼上，身体自然地左右摇晃的格里弗掀起遮脸的兜帽，厌恶地看了看顶上的烈日，又缩回遮盖严密的长袍中。侧过头，他对旁边同样骑着骆驼的奥多诺道：“还有两天的行程，我们就到沙海边缘了。然后呢？是向东去辛卡纳(Singhana)，还是折回培卡塞阿姆（Pekusamu）？”
奥多诺抓起挂在鞍具上的皮水袋，打开塞子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又用手将嘴边漏出的水擦抹到干涩发紧的胡子上。做完这些，他这才回答：“当然是去辛卡纳。你见过商队带了货去南部，却又毫无理由的半路折回来吗？要真这么做，下次就不会有人上当凑过来了。”
年轻的王子护卫看了看身后。“这么多大车，会不会太招摇了？除了昨天看到个傻楞的游牧民外，我们这一路可没遇上多少人。”
奥多诺又喝了口水。他喝水的样子，就像再喝某种苦涩的药水。喝到嘴里的，至少一半又吐回水袋里。据说这是最节约淡水而又能使干渴的身体感到舒适的喝水方式。格里弗却暗地发誓，这辈子就是渴死，也不会向这些沙漠佣兵讨水来喝。
“你没看到，并不等于他们没有出现。”奥多诺带着得意的语气说：“我倒觉得就在这两天了。这些游牧部落的贪欲已经被激发，在我们这么一大队肥羊面前不可能耐得住性子。”
格里弗低声嘟囔了一句。“希望能借你的吉言。否则，下次可就轮不到我打头阵了。”
奥多诺不解地问：“在后面随大部队伺机而动不是更好，也更安全？”
“那可就太没趣了。”格里弗伸了伸懒腰。
对刚结识不久的这个伙伴，奥多诺有些哭笑不得。“总比窝在车里的好罢。”他心里暗自嘀咕——还贵族呢！不过就是个急着建功立业的毛头小子，和他们的首领图拉克王子没什么两样。哦，也不尽然。至少格里弗还能身先示卒，而图拉克恐怕宁愿把激情花费在女人的肚皮上。
利亚仿佛能猜到奥多诺对图拉克的腹谤，脚踢骆驼的两肋赶了上来。她警告道：“注意戒备！要谈心的话，换两个人当值。你们可以在车子里慢慢地聊。”
为了排解车内的无聊以及闷热的环境，这些军官们事先可是想尽了办法。除了车篷前后隐蔽的通风口，车底也做成了夹层，用大量水袋做成隔热层。车内的士兵的用水量都能确保。此外，他们还可以和车外装成商团守卫的同僚轮流交换，每天保证一、两个时辰的放风时间。无疑，格里弗和奥多诺不愿意放弃现在的特权。
从驿站启程后的第四天了。行程即将结束，期待中的目标却还未出现。依照事先了解到的情况，再往前走，可就出了赫塔伊部落的传统活动范围了。难道他们就宁愿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接近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商队的所有人都有些昏沉沉的。骑术老练的雇佣军甚至能坐在前行的骆驼身上进入半梦半醒的休息状态。利亚归队后，也有些倦倦的感觉。荒漠上晒热了的空气，仿佛变成某种黏稠的液体，缓缓地向上蒸腾。因为汗水而有些迷糊的视线尽头，一股沙尘正在扬起。
沙尘？干热无风的情况下，怎么会有沙尘？
利亚突然警醒。她拉下包裹住头部的纱巾，极目向远处看去。前面狂奔回来的两匹骆驼上，不正是派出去的侦骑？
“敌袭！”她拽住身下坐骑的缰绳，大声呼喊。
格里弗被叫醒了。他看了前面一眼，随即调转方向，逆着车队行进的方向，向后奔去。便跑边喊：“敌袭！敌袭！那些沙漠游民杀过来了。”
远远看来，这支商队正因为突然的袭击而惊慌失措。不过若是他们能听清楚格里弗的嚷嚷声的话，一定能发现这个乱喊乱叫的商队守卫，声音中带着豁然轻松的感情——终于来了。可惜，迄今为止这唯一的破绽，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
迦缇－峤勒骑着他的白骆驼，站在拱起的沙丘之上，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冲过去，驱散他们。那些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身后的部族勇士发出尖利的口哨声，呼啸着驱使骆驼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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