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贯大地的河流没有给两岸带来肥沃的生机,而是充满着死亡和不详的气息。
在这里得以蓬勃生长的,只有遍布河岸两边的彼岸花而已。
河中漂浮着一盏盏灯船,伴随着家人对死者的思念,流向地狱。
小野冢小町打了个呵欠,然后在船上躺下,手中的镰刀被随意地弃置于一旁,双手往脑后一枕,开始了今日的例行公事——睡觉。
偶尔这样应该不能算是偷懒吧。
「你...是死神吗?」
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一个略显清淡的声音。就连眼睛都懒得张开,小町就这样躺在船上随便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挥了挥手。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啦,收工收工,没看到我正在休息吗。想过河的话,还是明天再来好了。」
「因为偷懒而不肯摆渡的死神,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町挑了挑眉,终于坐起来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这个有些奇特的亡灵。
「哦?这么说,你还见过其他的死神喽?」
「恩。至少像这样在工作中心安理得地偷懒的摆渡死神,你是唯独的一位。」
「这真是最好不过的赞美了。顺带一提,你要过河吗?现在的话我还有心情载你过去哦。」
「先说好了,我可付不起渡河费。」
小町露出了不信的表情,然后取出一根木牌在对方身上扫了扫,然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奇怪了...还真是没钱啊。那么虽然很抱歉,但今日的摆渡就到此为止喽。」
「那么,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在渡过三途河这段时间里相信会是不错的消遣呢。」
「好啊,听起来也不坏。不过如果我觉得无聊的话,可是这艘船说不定中途会下沉的哟。」
船的周围虽然被浓雾笼罩,却不时闪耀着磷光。中途虽然遇上过许多突出河面的尖石,但在舵手娴熟的操控下,船身轻易地避开了障碍,笔直地朝着前方行驶而去。
听完了她的故事,小町不住地摇摇头,然后用难以置信地眼光看着对方淡然的脸色。
「虽说这样,但那可是六百年哦?六百年!你就这样站在彼岸迷惘了整整六百年?不被彼岸花的毒素侵染反倒令我感到奇怪了。」
「因此,我这回不得不过河。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
小町扶了扶额,重重地叹了口气。
「但是结果你还是在给我添麻烦。要知道最近地狱的经费紧张,连摆渡船也因为无法修补而变得这样破破烂烂,日渐紧缩的薪水就不说了,要是像这样免费送人过河的事情暴露的话,一定会受到狠狠地斥责。」
船边河水的流动异常缓慢,几乎听不见声音。除了小町摇动木桨时的吱呀声,和河面上偶尔传来的歌声外,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
沉默许久之后,她从喉咙挤出一句低沉的话。
「抱歉。」
「算了。你的故事也算是聊胜于无,让我在工作之余解了不少烦闷。」
小町摆摆手示意她并不在意,反而转头略微好奇地向她询问——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赎罪。」
「即使会因此下地狱?要知道,现在折返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哟?」
「早已有了觉悟。」
「先跟你说好,我家的阎魔大人可是明是非了曲直,对死者生前犯下的罪孽毫不姑息的哟。」
「正合我意。」
放下了手中的船桨,小町转过身以认真的表情看着她,就这么让摆渡船静静地停止在三途河上。没有死神的力量,即使有能够漂浮在三途河上的船也无法过河。
「听好了。这是最后的忠告。就如眼前的三途河一样,人的命运虽然各不相同,但总会不知何时走到分歧路上。在你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在你们相濡以沫的每一天,在你们分离的那个晚上,在你们再次相遇的瞬间,如果其中任何一条选择的是别的道路,就不会变成这样吧。而现在,你再次走到了命运的分歧路上——过了三途河,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即使从此无法与她相见,你也不会感到后悔吗?」
她闭上了双眼。不想让死神察觉自己此刻的动摇。
「没有遗憾。」
那之后两人间再没有其他对话。小町像是对她失去了所有兴趣一样,只是一心一意地摇着船桨。平静无波的河水载着破旧的小舟摇曳着逐渐消失在浓雾中,前方则隐约中出现了地狱的大门,仿佛正像巨兽张开的大口一样,欢迎着死者与生者们的到来。
从那以后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因为现世的人口越来越多,超额工作的死神们经常苦不堪言,于是阎魔们决定扩大死神的数量,以减轻工作量。这样一来,虽然情况并没有好上许多,但休息时间的变多还是让大多数死神感到满足。
虽然这里面也有像小町这样虽然懒散却从事体力劳动的摆渡死神(不如说就是看准了工作自由这点而偷懒),当然也有兢兢业业地进行踏实工作的接引死神。
她即使在所有死神里也是最为出奇的一个。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