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你说伯仁这几天都不来看望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洛阳城内的一所宅院里,一个中年妇人一边收拾着庭院,一边对不远处坐在胡床上歇息的男子说道。
男子正是妞妞飞叔父,汝南人宋余,由于伤了腿脚,活动多有不便,所以这些日子宋余都在将养身体。伯仁本想雇佣几个使唤丫头,但却被中年妇人——宋余的妻子所阻止,理由是不花冤枉钱。但宋余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是怕自己勾三搭四,把侍女变成了侍妾。
“也许是在忙吧!前段时间,伯仁来的时候还跟我说寻到了妞妞的下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余漫不经心地回道。
“这人啊,要多走动走动!否则,人情就淡了不是?!依我看啊,伯仁要是过段时间还是寻不到妞妞,多半也就死了心。当家的,我们在洛阳可是无依无靠的,全指望着伯仁照拂,伯仁万一不理我们了,我们可怎么过活啊!退一步说,我们受点苦不要紧,但还有两个孩子不是?!所以啊,我想着,是不是这两天去把伯仁寻过来,好好感谢一下人家。这样也拉近点关系,最好让咱的子女拜他为兄长。”宋余的妻子絮絮叨叨地说道。
“够了!”宋余没来由地喊了一声。
“我说你,唉!”中年妇人狠狠跺了跺脚,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宋余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如此打算是为自己好,为整个家好,但如此作为,实在太过矫情、做作。自己从来没有告诉妻子,伯仁为了找寻妞妞的下落,眼睛眨也不眨地杀了数十人。这样的人,将妞妞看得如此重,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退一步讲,如果妞妞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念及妞妞的情分,伯仁也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
“叔父!”就在宋余和妻子生着闷气的时候,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
“阿姐!阿姐!”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宋嬛、宋白两姐弟在片刻愣神之后,直接冲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妞妞身边。
“阿姐!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阿翁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阿翁骗人,阿姐你回来的好快,不过,阿姐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跟嬛嬛说一声呢?!”
“阿姐!我还和姐姐打赌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乖了!我还学了《论语》,不信我背给阿姐听,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阿姐,我最乖......”
“不对,我才乖!你还偷偷哭鼻子呢!”
“你哭的更厉害!别以为我不知道!”
姐弟两人不分场合地争论起来,他们谁也不知道,看似容易的重逢背后是多么的艰难。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在他们年幼的心里,自己的阿姐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再远的地方也有到达的一天,也有回来的一天。他们不知道,在大人的世界里,很远的地方意味的可能是再也不见。
妞妞再次止不住地落泪,在看到无忧无虑吵闹不停的两个弟弟妹妹后,在看到目瞪口呆然后热泪盈眶的叔父、婶母后。
“叔父、婶母!霞儿回来了!”妞妞一下子跪倒在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余挣扎着想要起身,眼泪愈发抑制不住。苍天有眼啊!自己兄长的血脉终究保留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余的妻子也是不停地抹泪,自己和妞妞相处了六年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又哪里不会想念!
宋嬛才九岁,宋白更是只有七岁,对眼前的一幕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阿姐不就是出了趟远门吗,怎么回来大家都哭了呢!但情绪具有感染力,看到大人们哭,姐弟俩也想到这一路奔波的种种辛苦,呜呜大哭起来。
“大家都别哭了!今天是相逢的日子,说点高兴的事情。”伯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送给哭的不亦乐乎的宋嬛、宋白姐弟俩。
对伯仁,宋嬛、宋白还是认识的,因为在认识的第一天,伯仁就送了许多礼物给二人,漂亮的衣裳,新奇的玩具,各种书籍还有乐器,直接俘获了姐弟俩的心。姐弟俩这才意识到,刚才刚顾着看阿姐了,居然没注意到伯仁就在阿姐的身后。
两个小孩子的注意力放到新奇的玩意上很快安静下来,众人也终于平复了心情,不再哭哭啼啼,宋余怕伯仁见外,只是报以感激的眼神望向伯仁,一切尽在不言中。
放宋嬛、宋白在院子中戏耍,四人在大堂里终于方便说些大人的事情。妞妞将这一个多月的经历简单说来一遍,虽然省去许多受委屈的环节,也让人唏嘘不已。宋余也表示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想来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走路,做些简单的活计。虽然伯仁的年龄不大,只有十七岁,但无论是论地位论见识,却是四人中的主心骨,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自然要好好想一下今后的打算。
“叔父,依照侄儿的意思,这洛阳虽好,却非久留之地,不如择日启程前往颍川又或者汝南,稍作停留后,往荆州避难。”伯仁没有藏掖自己的想法,这洛阳马上就会成为动荡之地,整个中原也会战火四起,唯一称得上安全的怕是荆州了。不过,现在刘表还是京师逗留,等刘表往荆州赴任,最多半年的时间,荆州才会路不拾遗,成为这乱世中的一方世外桃源,现在嘛,还是有些动荡,正好在颍川、汝南一带观察时局。
“这洛阳好端端的,干嘛要走呢?”宋余的妻子颇为不解,伯仁有个当尚书的老师,这背景多深厚,去了地方,谁还认伯仁的这个背景!一切又要从头再来,妇道人家,显然不愿意多折腾。
“子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这个妇道人家,别乱说话!”宋余责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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