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更新,尚书卢植的心情也变得不错。随着韩遂、马腾胁迫凉州名士阎忠担任叛军首领不成,阎忠忧愤而死,叛军内部终于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隙,陷入各自为战、争权夺利的困境。左将军皇甫嵩驻扎在三辅地区,不时将打探到的叛军动向,报知朝廷。朝廷每每因此欢欣鼓舞。
更让卢植开心的,是天子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放弃了调前将军董卓入朝为官的任命,而是将其调到晋阳,担任并州牧一职。至于原本的并州刺史丁原,则是被调往河内,担任武猛都尉。
虽然天子偶感风寒,已取消了两次朝会,大将军何进和十常侍的争权夺利因此而愈演愈烈,但在卢植看来,只要等天子身子痊愈,亲贤臣,远小人,励精图治,大汉必然重新可以振兴!
“家主,外面有一颍川士子求见。”就在卢植思量等天子痊愈后,如何劝谏天子选用贤良的时候,府中的管家张伯却是来到卢植身前,递上了一个名刺。
卢植打量着名刺上的介绍,抬头问道:“可是道出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伯仁伯子孝?”
“正是此人!”管家点头应道。
伯仁这些天刻意交好客居洛阳的士子,也算是闯出了一点名声。只是伯仁没想到,卢植如此忧心国事,居然也能知道自己的存在。原本在伯仁的打算里,若是自己不被卢植、郑玄看重,只能改投大将军何进,在此之前,总要有些名声。
“带他去书房稍等!”卢植笑着吩咐道。
管家将惊讶之情埋在心里,书房可是卢植最私密的所在。寻常人来找卢植,卢植多是在偏房与其会面,身份尊贵的,则是正堂,只有私交甚好的,才会在书房。张伯可以肯定,伯仁是第一次来卢府。那伯仁受到的待遇之所以如此隆重,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家主人对其十分欣赏。
伯仁表面有些诚惶诚恐地被张伯一路带到书房,心中却是十分得意。自己已经可以肯定,卢植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且十分欣赏,否则,断不会将初次会面的地点选在书房。不过,尊师重道是任何一个士子的必要修养。所以,自从进入书房后,伯仁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安心等待卢植的到来。
卢植暗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伯仁有了初步的评价——明礼、谨慎。半个时辰后,看到伯仁依然纹丝不动,毫无焦虑之情,卢植对伯仁的评价又多了一条——耐心。
“末学后进见过卢尚书。”伯仁一看到卢植走进书房,连忙起身,郑重地作了一揖。
卢植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老夫政事繁忙,倒是让子孝久侯了。”
“卢尚书为国为民,乃是我辈的楷模,今日能够得蒙卢尚书一见,聆听教诲,学生不胜感激!”伯仁诚恳地回道。
卢植摆了摆手,道:“子孝能够道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见也是忧国忧民之士,不知尊师名讳?治何经典?”
“家师乃庐江人氏,上左下慈,道号‘乌角先生’。学生的武艺、兵法皆是由家师所教。经史亦多有涉猎,不单治一经,好读《春秋》、《论语》、《诗》。”
卢植点了点头,回道:“老夫孤陋寡闻,倒是未曾听闻令师的名号。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不过,所学过多,不可不求甚解!能够将所学用于效忠朝廷,立德、立言、立行,方才不负生平所学!”
“学生受教矣!”伯仁起身,再次行礼。
卢植欣然受了伯仁的这礼,继续道:“子孝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知为何作此感想?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子孝应该尚未入仕吧,何来此说?”
伯仁郑重回道:“学生仰慕古之贤臣,尝以己度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学生虽然一介布衣,然位卑未敢忘忧国,每日以其三省吾身。”
卢植不禁肃然,长叹道:“小友若能持之以恒,必为我大汉栋梁!敢问小友入仕志向何在?”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只求三箭定天山。”伯仁借用李益的《塞下曲》,稍作修改,表明了自己的志向。
“子孝欲学伏波将军马文渊,定远侯班仲升,为我大汉平定边患?!只不过,这三箭定天山作何解释?”卢植只觉得伯仁所吟之诗不同于赋,有别于乐府。若论相似,则当推刚刚出现的五言新诗,但与之相比,此诗更为押韵,气势更为磅礴。
伯仁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故事,回道:“朝廷西北边患有三,一曰匈奴,二曰鲜卑,三曰西羌。学生愿提一旅之师,为朝廷平定西北边患,重开西域都护府。”
卢植抚须长笑,赞道:“善!然老夫以为,朝廷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不知小友对这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伯仁清楚,卢植这是开始考校起自己的学问,如果自己只是夸夸其谈,虚有其表之人,那两人的缘分便到此为止。如果自己有真才实学,能够折服对方,那对方必然奖掖自己这个后进之士,由此入仕,又或成全师徒之谊,并非难事。
“长者问,不敢欺。既然尚书问起,那小子就斗胆说上一说,全为一家之言,不足之处,还请尚书斧正。”
伯仁先是起身行了一礼,方才道:“先说幽州,朝廷委任宗室刘伯安(刘虞)出镇幽州,其人曾担任幽州刺史,为政宽仁,在当地深得人心。如今乌桓败逃,叛军离心离德,刘伯安必定以怀柔之策安定幽州。不出数月,贼首张举、张纯必然亡奔塞外。如此,文有刘幽州(刘虞),武有降虏校尉(公孙瓒),乌桓不复为朝廷心腹大患矣!”
“冀州,黑山军败于河南尹(朱儁)之手,可见其色厉而内荏。其众虽号称百万,却多老弱妇孺,只要冀州官员谨守平原城邑,则黑山军必然不能为祸冀州。”
“徐州刺史陶恭祖(陶谦)通晓兵法,曾奉天子旨意两次征讨韩遂、边章,又知民间疾苦,以其才,不出数年,徐州必然大治。豫州牧黄子琰(黄琬)、益州牧刘季玉(刘焉)等,皆天子信赖之臣,忠贞之士,有朝廷大义,治下百姓,必当忻乐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凉州,有左将军坐镇三辅,加之叛军群龙无首,数年内,朝廷无需担忧。如今朝廷所虑者,一为白波谷黄巾余孽,二为外戚、宦官专权之祸。白波黄巾不平,则河东不宁,河东不宁,则洛阳恐有池鱼之祸。”
卢植面露异色,卢植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刘虞要招降乌桓,离间叛军的人,伯仁居然仅凭朝廷有意散发出去的消息加之刘虞过往的执政策略,就推断出刘虞的新政,实非易事!
的确如伯仁所说,朝廷如今有内忧,却无外患。内忧者二,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的争权从未停歇,作为士人代表,卢植自然反对十常侍,但却也不支持大将军何进。毕竟,大将军何进代表着武人,代表着外戚,而不是代表着士族。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这也是袁绍一干门阀子弟支持何进的原因。另外一个就是白波谷的黄巾余孽,只是,伯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献策,令董卓与白波黄巾厮杀,斗一个两败俱伤吧!(电脑卡爆了!真心卡爆了!稍后送上第二更,如果没有第三更,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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