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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旧事如涛(2 / 2)

德仙公主微微踌躇,斟酌着道,“他们要你怎么样”。

“彻彻底底地从你身边离开”,李顿恼窘般的敲着额头,“或者一死,你是明了的,不管有多少人来拦着我我都不会就范,我宁可在不远的巷道徘徊遥望也不就此撒缰,没有你的夜幕森晦得失去星子,混沌一片下一步便是跌入深渊”。

“这些我都是知晓的”,德仙公主缓了缓气息,从袖中抽出一个红绫金雀鸾绦的布裹,清脆的响声不容人解开便知是串系好的银两,“我原以为自己素来不擅谎唬别人,简单的伎俩总会被一识便破,如果说当真有被我圈套过的人,那只能是你。适才出行仓促未及多带,收着吧,他们会放你走的,若是嫌弃太少我还可以多取一些”。

“你这是在干什么”,李顿霎时瞠目结舌,眉梢紧拧,“司马大将军虽是钟鸣鼎食之家,而若非胶膝以涂,盟誓鸳侣,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中归来的人,过一辈子是不会有纯纯粹粹的快乐的”。

德仙公主冷冷嗤笑,扶了扶松散的发鬓,“那又如何,难不成就此打个地洞一同钻出去?你只像是在兀自编织故事,就说这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却没有问过我这正确吗,是我想要的吗。你看清了吗,我并不是你所料中的冰质傲骨,优渥的宠命让我割舍不下玉锦繁华。别再顽钝,你纯善朴良,会遇上一个可心的结果的”。

虽是在幽森的暗房中,隔着高墙交卷风雪野拽声依稀清晰,急湍地像奔腾的怒马,隆隆似是要在天地间勺滔起混旋的轮涡。高高的天窗本已是冰弦灌柱,却被哗然的飓风寸寸消击粉碎,化作一方皓白绰绰,呼呼接连着囫囵吐纳般无数绒絮般的雪霜翩翩撒撒,纷纷降入。寒气骤袭中李顿攥紧了拳,一字一顿中眦磨切齿,“这绝非你的本意,人心的变化不会这般贸然,若确炎凉至此,还真叫人冷汗一捏”。

拂面的笑声凄异诡厉,德仙公主的手指凌空一比,“什么赤诚相待,兴也只是天山雪莲一样受尽凡俗人间的景仰,却不会真真实实地活在谁的心中。只要从梦中走出,冷了心,平了恨,方知本是可以安然泰处地面对,还好我没那么愚讷。如果你不愿意,吞下去吧,这是千百倍于鸩毒,很快,算作是为我留得眼前一片清净罢”。

德仙公主侧过脸,强抑住不拢起的眼睑前也是浩茫,摊开的手掌中一阵袭凉后,身边便是轰然一声,心中也随即浑沌哑然。李顿的嘴还在一翕一合,看到的却只有德仙公主漠然的眉目,天与地脓红地旋转起来,像是坠进一个巨大的撕裂的口子,极力兀起要坚持的神志让太阳穴如坐针芒,搅动的脑浆似是要迸开的急速,他终是绵软地瘫了下去。待到喘息声悄然平息后,德仙公主的眼泪才顺着脸颊簌簌地扑下,交叠在心口的双手剧烈震颤着,那里像是被剜掉了流血汩汩。寒风呼啸撒下的雪花汹涌灌入,她紧紧地搂着他,把脸沉到了他滑凉的颈间,似是在用胸口的余温在为他最后地温热着,周边漫卷的死寂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柔软。

良久她才抬起珠如线断,俯手婆娑着李顿清减的容颜,凝息得只想日光下拢合的昙花,颐声一叹,纵使自己给他喂下的是殒身毒鸩,他为何要如此决绝地委身承就。索幸舅舅终是动了恻隐的良善,一再隐忍之后赐给他的不过是一粒揉凝了迷毂的丹丸,而若他的**未除,断然会招致来性命之虞。几天之后,他会在**遍野的乱石岗那方舒缓的坡地上醒来,草痕掩于积雪之下,枯枝瑟瑟山野萧索,却不会再对她心怀半分愧疚和怜惜。

德仙长公主笑意晏晏地吁了一口气,轻轻俯挲着栖棠公主的鬓额,涌上心头的旧事洪荒决堤,她沉吟了片刻却只语不提。龙德红鸾,李顿堂而皇之地重返,殊心这般清浅,德仙长公主捋了捋前襟略微紊乱的宫绦,暗暗叹息,栖棠不过是珍馐玉露的羽翼下长大的孩子,纵是诉出,这些风月的寂寞与酥蜜又如何是她能体味出,搁滞于御案之上的提亲,自己已然向皇上缨请应承下来,兴也算是停迟了二十载的宁朗月圆罢。

窗外的院中浮水踏萍般落下一个皎白的身影,潇洒写意,德仙长公主的眉心兀的一跳,这阵熟悉的月白,方才在竹林中似也有魑魅一瞥,而恍惚间看清了袍裾的江牙海水蟒纹,目光也就由深邃柔柔地缓了下来,一阵莞然,这个皇弟未免也太过谨慎了,只怕自己冷面相对李顿的那幕会引他又作多想。

那个明月清霜般的身影迅即掠过,拐入另一个方向的长廊,甬道的尽头虽是钟家大公子的房间,却沉寂悄然四壁湿潮,就连高离霍步入的身形微动,也恍似古井落石轮漪泛泛。

及进了房中,案上放置了福纹万寿瓷瓮,供着避暑用的福娃仙桃状的冰雕,已然融化得面目模糊,只听得水滴声清脆的哒哒落下。躺在卧榻上的钟燊昊眼睑暝闭着,呼吸吐纳却似呜咽般噜沌,前襟印迹着点点红梅状的血渍。倒是伏跪在榻前梳绺着锥髻的女子,绞起帕子,捻着手不停地揩拭着他的额角鬓间。

听到了身后略为放沉的脚步声,乌牚心徐徐地回过头来,曲跪忘了时辰的柔膝,恍而才发觉像虫蚁叮蛀般的酸痛,顺势扶着高离霍的手臂。高离霍也曲起右肘撑着,低眉仪起身子的她,蒙戴着一层靛绿色的薄纱,两股青丝由耳后披垂到前襟,在眸色晶莹的盈笑下,自然烁矍出一种灵水碧玉般的气质。透过薄凉的缎袍乌牚心觉触到了一层砂涩的绷带,旋即惊措地收回手,高离霍的脸上漾起浅笑,方要启唇。乌牚心撩眼一瞥刚入睡的钟燊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轻搡着他走出了后院。

柏梁宫由上自下都知钟燊昊染上的病极易传染,个个便得了应允退避,雨后的朔风穿庭而过,摇拽得静蕴生凉,只是衣袂翩然步过的园子清减了前些日子的妍红欲滴,夷作平秃的一片。

高离霍沉吟了片刻,目光凝然地落在她的身上,“小...扇,你可有收到我送来的信,很多无形的牵制和暗处的喋血不是你能看透的,知道太多反而会让你终日惶然不安。离开这里,在这个粉饰的朱笼里不管遇到过什么人和事,都当作是琉璃一梦”。

“我叫乌牚心,「枝牚杈枒而斜据」的牚”,乌牚心仰起脸,眼波盈动,娇憨一笑,“就算一无所知我也猜得到半分,你现在要做的事很难,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高离霍拂起衣袖替她印去了脸上的水迹,微微颔首,“你不是中原人吧,这便是最好了,近日我就会让人打点你的行程,赶在在各方势力调派起前,以你的聪慧敏俐,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定周旋得过去”。

耳边温醇的声音仍是抚慰地叮嘱着她,乌牚心的樱唇却剧烈地抖动着,面色涨起潮红,“那我可不可以等钟公子痊愈了再走,尚太医说了,只要按着方子调理,不会耽待太久”。

“你是想和他告别?听话,多停滞一宿便徒增一份危险,在你离开前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仍旧是苏扇,即使面对是燊昊和栖棠。况且小昊的狷性你又不是不知,如果他横加挽留,还不知要变生出多少枝节”。

乌牚心低头轻扯着衣袂,香肩微微发颤,“怎么说钟公子的扈疾都是由我引生的,如果就这般夭夭逃之,我也难得心安”。

“哦?”高离霍满脸讶异,描摹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病录上记载的可是由鼠疫引起,罹患上扈疾的老鼠可不如人反应强烈,它们往往半个月后才会出现各种异常,因而洒扫的仆婢也不易觉察,你又如何要招揽下来”。

乌牚心抬手指了指那片已然夷芜的荒土,垂下双眸,“太医署前来审查过了,原因就出在先前那簇赤团花上,但皇宫净洁之地本就虫害鲜稀,拥遁出鼠扈之疾真真是万加不幸”。

高离霍皱了皱眉,沉沉的音调还是一如的闲淡安宁,“赤团花香远溢清,是兰菊甘谧一调,断不会引来鼠虫之害“。

乌牚心的心中一阵酸楚,只觉得涌起的刺痛感像是在自己的胸口,“本是如此,但赤团花萎靡那阵子我给它浇溉的赤练水中竟是添了一味露葵,葵性馥郁,最是会招致来...”

高离霍断言道,“赤练水你是如何得来,还是自己调配而出”。

廊下的凉风习习,吹得面前松枝竹纹的浅纱轻扬起落,乌牚心的秀眉紧蹙,拧着绢子缓缓地将头侧过一边,隐隐拂掠出阮美人斜倚在光晕迷蒙的芭蕉下,闲和春风的笑意,那袭纯澈终是触动了她的柔肠,令她嗫喏噤不出一声。而抬眉一看身边的高离霍,他的目光像穿云裂石的芒剑,炯炯地落在她的脸上,似是不放过她一丝一纹的神色变化,坚持在等待着亲口的回答。焦灼间房内恍而传出一阵闷咳,声声发紧,乌牚心顺理反应地拨着步子跑回房中。转到长廊拐角处时才记起在等她作答的高离霍,顾盼回眸,他只是轻浅一笑摆手示意,乌牚心便俯颔以应,调头回到了药香氤氲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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