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七

山寨酱油兵组合甲乙丙虽然在客栈当跑堂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却依然无怨无悔。闲暇时，三人依旧会像当年他们在西门山号称“西门三侠”的时候一样喝酒聊天骂娘，并禁不住的思念当年呼风唤雨的日子。

甲乙丙三人是这个年代第一批到西门山占山为王的强盗，可以说是开发西门山的元老级人物。也许别人会认为他们是活不下去才去当土匪的，其实不然。在这个和平富饶的年代，怎么会有人吃不上饭揭竿而起呢？他们实实在在是自愿并且极其热情的投入强盗这门光荣的事业的。

甲出生于逐渐衰落的官宦世家，乙老爹是戏班子的老大，丙家开了一家远近闻名的铁匠铺。但是三人都对继承家族事业没有多大兴趣，向往大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生活，终于在某一次聚众喝酒大醉后结为异姓兄弟，一起离家出走，决意投入附近的山寨，过上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进入山寨倒是不是什么难事，那时候也不流行无间道之类，对于来投奔的人各山寨都是毫无戒心的热烈欢迎的。但是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美好，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地位低下，即使山寨偶有收获也轮不到他们喝酒吃肉，他们三人经常抱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金字塔结构底层的人民就是苦恼，不知道要爬多久才能到顶端，或许是一辈子，或许是几年，当然短时间内能够出人头地的不是有个好爹就是好爷爷，有的人耐性好，一辈子耗在里面也不以为意，但是以甲乙丙三个涉世未深的小毛孩的看法，这实在是算不上是快意人生。于是三人共商大计，决定另起炉灶自己开设个山寨来完成在这儿不能完成的梦想。主意一定，三人就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遛掉。

等他们辗转流浪多时，才选定了西门山为他们开创事业的基地，之后在山顶歃血为盟，自号“西门三侠”，并虔诚的许下发展壮大西门山寨的宏愿。然而当他们实际动手干起来，才发现创业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就是得考虑吃饭问题，民以食为天嘛。三人中，只有丙掌握了煮饭的技能，掌勺这种事情当然就交给他了，但是因为精力有限，每天到山上去寻找可食之物这种太耗费时间精力的事情他实在是难以兼顾，就只能交由算是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长大的甲乙二人。可怜最开始他二人完全不能分辨山上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不能，三人无奈之中吃了些没毒的食物，虽然没至于当场毒发生亡，也面色铁青的拉了好几天肚子。渐渐的，在丙的教育下，三人终于吃上了健康的绿色食品，没错，绿色食品，没有任何的肉食。这三人一个个瘦弱不堪，再加上身边唯一的武器——当初从先前的山寨偷偷带出来的朴刀也在岁月的洗涤中失去了锋利的刀刃，成为一个只有象征意义而没用任何实用价值的存在而已，因此寻找肉食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比瘸子登天还难。在当时，他们为了心里的梦想，只能过上实质上的和尚一般无酒无肉无女性的生活，某种程度上说，佛对他们的可造性的满意程度决定会超过后世那些以佛家为名行贪欲之事的僧人。

在另一个重要的方面他们也是绞尽脑汁。即使暂时不用考虑山寨的外在名声，没需要修造富丽堂皇的建筑，遮风避雨之处还是必要的。因为缺少工具，他们无法使用石头甚至木头来建造最开始的容身之地，只好胡乱的靠着林中的几颗大树用树枝杂草糊成一个简陋的草屋，虽然是悲哀了点，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然而，某夜狂风之后，他们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从树林的空隙中看到初升的太阳。这样悲惨的事情连续发生了很多次，终于，再某一次身心都冰凉到快疯掉的夜晚过后，幸运的三个人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竟然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庙。虽然三人不信佛，也趴在泥塑的雕像下狠狠磕了几个头，随后就把那尊不知名的佛请到屋外去再次经受磨砺了，毕竟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稍加修葺，三人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居所。也由此见得，佛对虔诚的他们还是不错的，甚而让出了自己的居所。

至于衣，三人靠着从家里面带来的几件换洗衣裳熬了很久，令他们欣慰的是，在上一个山寨，他们每人还领到两件前胸绣了一个大大的“道”字的制服（应该是盗，原谅强盗们没文化），这也算是对他们身份的最好证明。

而行方面，因为实在没有需要出山的理由所以只需要双腿就能应付，这也是三人感到欣慰的地方，至少不像山寨外的普通人一样需要相亲，还需要高头大马的映衬。

好歹安顿下来，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山寨如何发展壮大这个高层次的新问题。在这上面，三人出现了明显的分歧。甲是“知识就是力量”这一论断的坚定支持者，觉得新时代的强盗并不能满足于吃酒喝肉打打杀杀，而应该用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才能更加的无往不利，因此他建议由他为教师教导其他人知识，充实自己。乙是生理问题的热情关注者，他觉得不仅人类需要繁衍生息才能统治世界，山寨也是，因此，建议积极动手，为三人寻到合适的伴侣。而丙是个实干主义者，他建议从自己的祖传事业着手，为山寨补充各式武器工具，以期能更快速轻松的解决各种事情，才能更好的建设山寨。三人各持己见，争得面红耳赤，久久不能达成共识。眼看着西门山寨的发展遇到瓶颈，连旁人都觉得可惜的时候，三人突然饿到不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山寨的权力阶级，居然手下没有可供使唤的小弟来伺候吃喝，实在是一件丢面子的事。

在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后，三人决定先搁置争议，共同致力于为山寨招兵买马的事情上来。

几日之后，附近的城镇上出现了龙飞凤舞的招聘启事：“想要摆脱浑浑噩噩的日子吗？想要享受无束的自由吗？想要展示神鬼不惧的豪情吗？想要拥有傲然于世的威望吗？想要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吗？西门山欢迎你！！！优美的自然环境，丰盛的矿物资源，强盛的西门山寨，广阔的发展前景，西门山，就是你们发家致富，占山为王的最好选择！！！西门山三大寨主热情欢迎您的加盟，有意者请至西门山面谈！”

西门霸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西门山，也跟这个启事有无可辩驳的联系，小虹的父亲正是看了这个启事才给他定下那个生存约定的。可是小虹的父亲并不知道这只是广告用语，如果他知道西门山只有三个没有什么能力的业余强盗明显不会再选择那儿。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他不知道他的决定对山寨的发展起了怎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他知道，他其实也不会有任何后悔，实际上，西门霸天的死活关他何事？只要他别在自己眼前出现，能够给女儿找个金龟婿才是他唯一考虑的问题。

一样被这华丽的广告骗了的还有几个心怀梦想的热血青年。当他们长途跋涉到了梦想中的豪华大寨西门山寨时，不由得大失所望，破败的古庙，三个无论是从那个角度看都说不上雄武的山寨主，腐朽的武器，这就是山寨的全部。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很快发现那希望是泡影。这个时候甲就发挥了他的口才了。他先叙述了山寨之所以会如此破败的原因，当然是归功于一次惨烈的战争，据他所说，西门山寨曾是拥有数万寨兵的豪华大寨，可惜由于与吐蕃王朝的一次大战而损失殆尽，成功的博得热血青年的同情。然后他讲述了他们三位寨主的精妙计划，从如何引进资金人才，到如何重筑家园，再到怎样安排打家劫舍，替天行道，割据为王，直至一统九州，唤起了各位热血青年心中还没完全平息的豪情壮志。这之后，他又向他们描绘了一番山寨今后能够达到的宏伟目标，将广告上简略叙述的前景更加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吹嘘了一番，说得各位热血青年那是兴致勃勃，仿佛已经过上了传说中的美好生活。最后，他还向他们解释了山寨现阶段人少的最大好处，他们如果现在进了山寨，那就是山寨的元老，是山寨原始股东，要是今后山寨发展壮大了，他们将是得到利益最多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可参照一千多年后的传销洗脑手法。

这样早期的山寨就完美的运行起来了。直到某一次丙重病一场，眼高于顶的山寨众人苦于不会做饭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集体死于崇高的理想。幸亏西门霸天及时出现，挽救了一干强盗摇摇欲坠的生命，也正是因为此，西门才在后面的山寨领导权的移交过程中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

在西门决定放弃山寨改为开客栈后，其余众人因为逐渐了解到所谓强盗的本质，早磨灭了强盗的意志，没有跟随他们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唯有甲乙丙三人，不知道是因为爱上西门做的野味还是厌恶强盗之前各自家庭的生活或者忠于山寨不忍所有人离散而选择继续跟随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