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勒斯上校的新秘书罗斯-科布热爱她的工作。她刚过二十三岁,来自印第安那州的哈蒙德,现在突然得到一个观察历史的前排席位。她发现安德勒斯时而严厉,时而慈祥,但总体上看是深思熟虑,因而喜欢上了他。有个例外是:当吉尔伯特有一次离开办公室时,这位上校说了一些反犹太人的话。这位年轻的犹太女士认为,当好人这样做时伤害总是更厉害。
罗斯在工作上得到的另一个好处是她可以最早认识新派到国际寻找失踪人员服务公司的男士们,并且可以在被称做“姑娘城”的公寓楼里向室友们报导他们的情况。她格外喜欢两个月前加入服务公司的一位名叫杰克-G-惠利斯的少尉军官。此人身体魁梧,粗犷英俊。惠利斯那时曾慢吞吞又笑嬉嬉地告诉罗斯,让她叫他泰克斯。
安德勒斯上校对惠利斯的工作安排已有打算。人事问题上经常不顺心,他认为安全保卫任务需要高素质的人材;可是陆军当局总是派给他二等生手。一旦他有经验的下属到了规定的退役年限,他们就回了家。这位强壮的小泰克斯外貌威严,看上去确实像个领导。安德勒斯将任命他为指挥官协理。
在从格雷克牧师的新教事务处回来的路上,戈林遇见了西克斯图斯-奥康纳神父。他想知道,神父经常谈论的棒球情况怎样?玩球赌钱吗?奥康纳神父告诉他,道奇的总经理布兰奇-里凯一年赚了万美元,相当于一百万德国马克。戈林拍拍神父的背说:“喂,神父,你我都干错行了!”
戈林很快成了卫兵们偏爱的人物。他会问他们来自哪儿,配给的口粮是否够吃,好像他能为此做点什么似的。私下里,他对年轻美国人的不够礼貌感到厌恶,因为他们直呼他“戈林”。不过,这仍符合他争取这些美国人的目的。至三月27日这天,戈林等着与他的律师奥托-斯塔马尔博士见面,以便为下一轮开庭做准备。下一轮的起诉估计将涉及德国吞并奥地利的问题。戈林在这件事上涉足很深。他刚从祈祷处返回牢房,突然一名卫兵喊道:“带胖到会客室。”
会客室间被铁丝网分开,两边放着椅。经过卫兵检查后,被告和律师可以通过滑动的塑胶小口在铁丝网的两边来回传递材料。泰克斯-惠利斯这天上午在会客室执勤。这位少尉是来自得克萨斯州吧?他听说过,那里是个打猎的好地方。少尉喜欢打猎吗?打猎可是这位帝国大元帅的嗜好。实际上,他曾经当过德国猎场的总管。在卡林厅他的领地周围打猎,真是妙极了。遗憾的是,他不能带少尉去那里转转。
惠利斯门戈林审判进行得怎么样了。戈林高兴地向他解释说,他在法庭里的位置最好,就在被告席的角落里。戈林环顾正在观看的卫兵们,问他们是否知道德国人和英国人之间的差异。他说,德国人心软手硬,而英国人手软心硬。美国卫兵们笑了,特别是惠利斯,他指示卫兵卸去这位帝国大元帅的手铐。
斯塔马尔律师来了。他体格高大,已七十来岁,看起来像一头年老好斗的阉牛。他让卫兵搜身并检查皮包,然后在赫尔曼-戈林对面坐下。戈林用德语告诉斯塔马尔,他相信惠利斯是朋友。
5
霍华德-史密斯疲惫不堪地离开斯坦因城堡,走进寒夜,然后螨珊地登上开往司法大厦的军用汽车。史密斯觉得浑身油腻。只有在周末他才有足够的时间沐浴洗刮,五天来的乱授布满了他的下巴。审判已过去一周,他准备在今晚的广播里做法庭状况的报导。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得熬夜。威廉-复伊勒感冒病倒了,史密斯只得单独一人为。BS报导审判情况,每天为该公司写新闻稿和做七次广播报导。
史密斯在车上睡着了。当大家都走进司法大厦时,司机不得不叫醒他。史密斯走向三楼和通往阁楼播音间的梯。面对经一连串地线和短波电缆把声音送进美国人起居室的扩音器,他开始工作。他说,目前在纽伦堡正进行着三种审判。第一是美国人的审判,其目的在于警告侵略者,并为世界在今后审判战犯提供一整套法律。第二是欧洲人,特别是俄国人和法国人的审判,它是一种“狂热的行为,复仇的法庭”。最后,是在纽伦堡的被告们自己的审判,特点是这些纳粹分日益意识到这次审判是公正的,而且他们“仍有可能以被处徒刑来摆脱危机,而不至于被处死,甚至还可能享有少许几分尊严”。迄今在纽伦堡出现了两位明星。意外的赢家是国际军事法庭庭长杰弗里-劳伦斯爵士。他是这样一种人,先让别人低估他,然后再利用他们的这种错误。另一位是赫尔曼-戈林,他正成为领头羊一类的人物。每当起诉陈词击要害时,全部目光都转向戈林,以观察他多变而富于表情的脸部反应。史密斯结束播音返回城堡时,已是将近凌晨1点3O分了。他要在上午7点赶回到法庭。
6
正像推销员不愿贬低自己的商品一样,史密斯和记者团的其他人没有公开承认,审判正在陷入困境。作为一种法律策略,杰克逊纪实性的陈述方式是无懈可击的。但具有戏剧性的是,这种方式已毫无用处了。斯托里上校让他的助理检察官将件全部抛出,很多甚至不在法庭上宣读。查尔斯-霍斯基从华盛顿报告说,美国报纸关于审判的报导正在减少。杰克逊不得不承认,必须使审判显出活力来。
三五月29日,星期四上午,被告们在10点开庭的前五分钟列队通过滑门进入被告席。戈林坐在前排角落里他的座位上,抬头看见一个矮小结实、灰白平头的人正盯着他。那人用纯正的德语说:“你好,元帅先生。”戈林茫然地看着他,问道:“我认识你吗?”那人回答说,当然,并解释说:他若干年前在德国内务部为戈林工作过,他的名字叫罗伯特-肯普纳。戈林满腹疑问地盯住他的那张脸。肯普纳帮戈林回忆往事。1933年他是德国警察总监,而作为内政部长的戈林解除了他的职务。戈林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为什么?肯普纳回答说,因为在纳粹掌权之前,他成功地起诉了一批冲锋队员,还敦促解散纳粹党并且以叛逆罪逮捕希特勒。肯普纳还补充说,他被解职可能因为他有部分犹太人血统。戈林好斗地盯着他。肯普纳继续说道,被解职后戈林对他说:“从我眼前滚开,我绝不想再见到你。”好了,他又在这里了,肯沓纳说着,往下走向被告席。
他在第八个位置上停下来,说:“你好,弗里克博士先生。”一向冷漠的威廉-弗里克抬头一看,呆住了。肯普纳的一切地记得太清楚了。弗里克在继戈林任内政部长之后,剥夺了肯普纳的德国公民权,并把他投入集营。弗里克躲开育普纳的目光。肯普纳走开了,又回到他的检察官席位上。他很久以前逃离德国,而现在是美国公民,是杰克逊班的一员。他负责辩护驳回处,负责预测被告的辩护,并准备材料予以反驳。肯普纳背靠椅往后坐下,观看上午的审判。
下午继续审理德国吞并奥地利问题。起诉书提出了一份逐字记录下来的戈林的电话指示的副本,他就是通过这些电话指挥对奥地利的占领。恐吓和欺诈的往事被揭露出来,戈林一边听着,一边眨眼、点头,并向同犯们微笑。在短暂的休庭期间,他转过身来问道,说“入侵”奥地利是什么意思?难道奥地利人不是用鲜花铺平万元首从边境走向维也纳的道路的吗?谁曾见过当时那种欢乐的景象?
7
在休庭期间,观众看见一张新面孔走近检察官席。海军校詹姆斯-多诺万即将代表杰克逊答复关于他的起诉书写得太枯燥的抱怨。多诺万开始说道:“请各位先生注意,我要提到第二四三OPS号记录影片的问题。该影片题为《纳粹集营》,现由美国提供作为证据。这是西线盟军解放这些集营地区时,盟军摄影记者拍摄制作而成的。”多诺万解释说,该影片是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命令下,由当时在军服役的好莱坞大导演之一乔治-史蒂斯校制作的。除被告席因安全原因继续照明外,法庭内黑暗下来。被告席的一头站着吉尔伯特上尉。
放映机呼呼转动,在大厅内放出一柱光线,将画面投放在证人席后的屏幕上。后来的人们也许会对重复出现的这些场景无动于衷,但这些观众还是第一次看见推土机把惨白的尸体推进集体坟墓。银幕上,美国士兵头戴防毒面具,指点着堆积得像成堆木头的尸体。一位在敌后执行战略情报局任务时被俘的美国海军上尉杰克-泰勒出现在屏幕上,他描述了毛特豪森集营的情况。他解释说,犯人被迫背着大石头爬出石坑,直到累死。有时,无聊的士兵为了取乐把犯人扔回坑底,这叫做“降落”。法庭里听得见轻轻的啜泣声。一位女士昏厥过去,不得不被抬走。
接着放映德国人自己拍摄的影片。它们多为战略情报局队员从隐藏的地方所发现。有一卷是在莱比锡附近的一个集营拍摄的,该影片可以看到约有二百名犯人被赶进一间库房,然后党卫军在房上浇上汽油并放火点燃,少数跑出来的犯人被机枪扫倒。吉尔伯特记下了被告们此刻的反应:凯特尔擦额头,取掉耳机;弗兰克使劲忍住眼泪;丰克吸鼻擦眼;斯佩尔强忍住自己的感情;邓尼茨点头;戈林用胳膊支撑斜靠着,打着哈欠。
影片放映了两个多小时,变幻不断的场面都是破碎、烤焦、灰白的尸体。这些尸体肋骨突出,大腿似棍,眼眶深得像坑。影片放完后,灯亮了,屋内像死一样的寂静。劳伦斯没有宣布休庭就站起来,几乎跑着离开法庭。被告们向电梯走去,而汉斯-弗兰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名卫兵拉起他的胳膊,把他领开。
被告们回到监狱时,戈林注意到每个牢房上都挂上了白瓷的名牌。他对美国人的经常不懂礼貌感到生气。他的姓名牌板上只是简单地写着:“H-戈林”。没有军衔,也没有头衔,好像他是个店主似的。从照片和他的少量私人用品被挪动上,他常能看出在他不在时,牢房被搜查过。他最担心的是美国人可能也搜查过他放在隔开两个房间的监狱行李房里的行李。他把两位氰化钾丸藏在那里,一位藏在面霜盒里,另一拉茨在他认为最保险的地方。他但愿它们安全无恙。如果他自己要去行李房,必须由一名卫兵陪着,而他不想引起别人对他藏物处的注意。
吉尔伯特和凯利一直等到晚饭后才去牢房搜集被告们对影片的反应。汉斯-弗里奇坐在小床边,耷拉着头。多年来他在广播里的声音曾煽动起德国人对犹太人的仇恨。他静静地说:“天地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洗掉我国的这一耻辱,几代人不会,几百年也不会。”威廉-弗里克曾制定过“纽伦堡法”,该法的产生即已预示着影片放映的那些罪行的发生。他说他不明白这些事怎么可能发生,然后他问,傍晚有没有时间可在操场散步?戈林闷闷不乐,他说,影片放映之前,在整个奥地利案的审理过程,他们都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那部讨厌的影片破坏了一切。
阿尔弗雷德-纯德尔将军拒绝与来访者谈话。但在熄灯以前,他给他的律师埃克斯纳博士写了一张条,请他转交给他的妻露易丝。他在条上写道:“这些事实是纳粹政权留给德国人民最可怕的遗产,这远比德国城市被毁还要糟糕。城市被毁可以看作是人民为生存而战所负的光荣创伤。然而,这些耻辱玷污了一切,包括我们青年的热情、整个德国民族及其领导人。”他向露易丝保证,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说,要是他知道,他“一天也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凯利和吉尔伯特在探访牢房时,罗伯特-杰克逊正在家里准备第二次惊人之举。
8
证人公寓是一幢坚固的两层楼方形建筑,坐落在纽伦堡郊区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房由黝黑漂亮的贵族英格堡-卡尔诺基伯爵夫人管理。在她早年的生活,没有任何事预示出她今天的命运。她是一位德**官的女儿,嫁给了一名匈牙利贵族。1945年春,卡尔诺基和她的三个幼小的孩住在布达佩斯,她肚里还怀着第四个孩。作为一个德国人和女贵族,当苏联红军临近时,她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她逃离丈夫,带着孩们逃到德国。她的担忧与亲纳粹感情毫无关系。一次在匈牙利乡间消夏时,她在整整一周内,看见装满犹太人的列车开过去,车内的犹太人挤得像牲口似的。她听到他们的哭声,瞥见他们受尽折磨的脸。她为自己是个德国人感到羞愧。
在即将分娩的前一天晚上,伯爵夫人发现自己住在一家纽伦堡军用医院里。正当她担心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一名美国占领军官问她是否愿意管理一所已下令用来安置审判战犯的证人的住宅。她抓住了这个机会。
快到11月末的一个晚上,卡尔诺基应声打开证人公寓大门,发现两名宪兵送来一位高大瘦削、脸色苍白、具有诗人风度的人。此人胡都没刮,穿着一身脏衣服,自我介绍说叫欧-拉豪森将军,在过去境况好的时期是德国最高统帅部的情报军官。卡尔诺基给拉豪森找了一个房间,给他肥皂和剃刀,并给他留下一些美军的口粮。
当晚,五十八岁的拉家森坐在收音机旁,听着古典音乐。他捂住脸哭泣,显然非常绝望。对此卡尔诺基即时向她的美国上级作了报告。让她吃惊和尴尬的是,第二天一名宪兵带来个漂亮的黑发姑娘,要卡尔诺基把她安顿在拉豪森的房间里。伯爵夫人从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的到来使拉豪森的精神状态明显改善了。
11月29日,星期四,当拉家森将军走向证人席时,赫尔曼-戈林脸上露出震惊和鄙夷的神情,陆军元帅凯特尔则显得有些恐惧。法庭已引用件来证实德国人入侵波兰的蓄谋,其之一是引用希特勒讲的话:“进一步的胜利不能不通过杀戮来取得……必须在下一个适当时机进攻波兰……这是一个在东方扩大我们的生存空间的问题。”这样,对德国侵略的指控似乎已从希特勒的口得到充分证实。不过,杰克逊对审判不够热烈的批评还是非常敏感。杰克逊相信,欧-技豪森的出现将会使审判更有人情味。他已任命老执法人员约翰-哈伦-阿门直接讯问过拉家森。拉家森证实,在1939年8月旬,他收到他的上级反情报局局长威廉-卡纳里斯将军的一份奇怪的命令,要他为海因里希-希姆莱策划的一个秘密行动提供波兰军服、武器以及假件。技豪森对卡纳里斯的命令感到疑惑,不过他还是执行了。
一听到波兰军队进攻格莱维茨的德国电台设施的报导,拉家森就满腹疑问。第二天卡纳里斯将军告诉他整个事件的真相。党卫军逼迫集营犯人穿上波兰军服,然后把他们开枪打死在电台前,造成好像是波兰人进攻了电台,希特勒从而找到了入侵波兰的借口。
阿门介绍了上面标着日期1939年8月17日的第一七五PS号件。这是凯特尔和卡纳里斯之间的一次会议记录的副本,件说明了格莱维茨计划源于党卫军。但凯特尔同意军队参与该计划,而且命令卡纳里斯为开始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那次虚假进攻提供军服。
第二天,阿门就凯特尔下令将两位在逃的法国将军马克西姆-魏刚和亨利-吉劳德在他们溜回法国之前将他们逮捕并处决一事讯问拉豪森。拉家森证实:“清除,也就是说杀死魏刚和吉劳德的命令是卡纳里斯给我的,而卡纳里斯又是凯特尔下令给他的。”但是他和卡纳里斯达成默契,所以这一讨厌的命令没有执行。当拉豪森讲述到这里时,凯特尔的神经显然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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