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开头,叶夫人、小姐,乃至全院上下的所有人竟是全都跟纷纷着下跪,朝着沈离就一阵磕头,场面十分感人。
沈离万没料到他们竟会如此,一时间手足无措:“不、不用这样吧……”
叶老爷原是个武陵县城里的富商,人到中年方才得了个女儿,今年才满十二岁。那日城中挂满了红灯笼,叶小姐头回见这十里红妆的胜景,便未听母亲的劝告,独自到街上玩,结果就中了招。
这三日之内,叶家已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哪怕是花钱买个女孩子来顶替呢?可这一时半刻的又上哪里去找?武陵县多年来风调雨顺没闹过饥荒,明知是要送命的买卖,又有谁肯把女儿卖给他呢。
如今沈离出现了,而且愿意代叶家小姐做龙王妻,那叶老爷知道之后,当场就感动得涕泪横流,问她有什么要求,随便什么事都可以提!哪怕下辈子做牛马也要报答她之类云云。
“你们不必如此。武陵城自今日之后,再无‘十里红妆’。”沈离对众人说了一句,刚转身要走,却见一人的身影出现在叶府大门口。
那人一身灰白的道袍,皂青色束腰;身材高挑,戴着白色的手套,手中擎着一柄黛青色的佛尘——竟是位仙逸冷峻的年轻道姑。
她表情淡漠,眉心一点朱砂,双目锐利如鹰,冷冷地望着迎面走来的沈离。
沈离不禁一愣——这也太好看了吧!啧啧,同样是修仙之人,同样画风的灰白色道袍,怎么人家穿上就是天上的仙子,慕白穿着就……唉,算了。
道姑手中佛尘一甩,将她手腕一翻,只见她的掌心上竟是显现出了灯笼里符咒的印记。
沈离突然明白了:原来在灯笼里下符咒的人就是她了。这术法不算高深,但凡碰过符咒的人手上便会留下施咒者的灵力;当施咒者催动符咒,灵力便会因共鸣而显形。
刚一走神,冷不防那道姑二指向她的腰间探去,那柄盘在腰间的薄刃钢刀便被她夹了出来,反手一丢,“咣”地一声插在了门框上。
卧槽!这也太厉害了点吧!我明明藏的那么好——但沈离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啊,我说这腰带怎么这么硬呢!谢咯!”
说完刚想走,那道姑冷着脸孔又向她的裙底探去,这次沈离有了防备,向后一躲,单手向外一挡,护住裙摆怒道:
“喂!别以为你是个女的就可以乱来哦!大庭广众的,再动手动脚我要还手了喂!”
道姑哼了一声,跟了一步刚想伸手擒她,不料却被慕白挡了下来:“这位道友!……随身物品而已,无伤大雅,就由她去吧。”
看那道姑的表情,似乎是刚要说“不行”,但目光一落到慕白身上,那张冰块脸居然流露出一丝震惊,苍白的唇瓣动了动,竟是一语未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沈离那么机灵,怎么可能任由这么大好机会溜走?她瞅准了这个空隙,拔腿就往花轿跟前走——
“哇晒!”
沈离虽然生在小地方、见识有限,但八抬大轿也是见过的——可这东西算是哪门子的花轿啊?!
那被称作“花轿”的东西就停放在街道正中央,由纵横交错的竹竿搭成宝塔形,连接处接绑着大红绸和大红花作为装饰,前八人、后八人、左八人、右八人,足有三十二名轿夫!上下也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甚至还专门修了台阶!而最上面的一层,三面挂着大红的柔纱帘,正中摆着座椅,四周全部插满了鲜花。
这一步一步走上巅峰的赶脚,女王登基也不过如此吧!
“这也太帅了吧!”沈离不由地赞了一声。
原来“十里红妆”还附带花车巡游项目吗?‘龙王妻’还得游街示众啊?!啧啧,这么骚气的花车,将来就算老三中了状元骑马游街,都不会有这么风光的啊!
慕白此时也注意到那不同寻常的花轿,才刚一愣神的工夫,就见沈离已经兴高采烈地踩着红毯台阶登了上去。街道两边站满了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皆是背剑而立、神情肃穆,瞧着跟凶神恶煞一般,戒备森严——大概是怕新娘中途逃跑吧?
呵,就狐十四那好热闹又好引人注目的臭显摆性格,这会儿你就是赶她也不会走的哎。
“龙王娶妻”对于百姓来说,从来都不算喜事。明知道要被当成祭品投入黄河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若不是个傻子,怕就只有狐十四了。
“你是何人?”
那道姑突然发问,她的嗓音低沉,听上去十分有力量。
“五灵山饮风观,慕白。”
慕白拱手答道。
‘饮风观’这名字完全是狐十四胡诌出来的,就是喝西北风的意思。但是出来闯荡江湖,别人问你名号,总不能说“我家住在五灵山上的破草屋”吧?反正那地方偏得很,你就这么一说,人家也不会真的跑去看,所以名字一定要响亮。
道姑果然被他唬住,微微颔首,又问:“你当真不认得我?”
诶?慕白有点傻了。
面前的道姑周身气息静稳而内敛,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没个千把年的道行可修不出这种气场来。狐十四无知无觉也就无所畏惧,但慕白可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心里暗自寻思着:这要是当真动起手来,结果怕是很难预料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惹她的好。
“您……怎么称呼啊?”慕白勉强挤出个奇怪的笑容。
她没接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的脸。那张冷漠的面孔看似毫无波澜,然而眼眸中却难掩暗流汹涌。
此时,慕白心里已经十分确定她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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