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齐享一直都淡淡的,仍然很体贴,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愉快,我不知道我或是小孩,他是因为哪一个不愉快,又是在给哪一个面子。
江苓仍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我想,等过完年,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年很快就要过完了。那一天又是元宵到来。中午齐享有早早定下的饭局,晚上约好全家人一起吃饭,齐叔的兄弟姐妹来了好几个,加上小孩和小孩的小孩济济一堂,下午开始凑成好几桌麻将。
我平时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但自从怀孕,很怕这样的场合,一遇上就头晕。于是跟齐享约好,他五点钟来我爸妈家接我。
我在家里看电视,这个时段的节目都差不多,谢端的电话就是此时进来,截断屏幕上没完没了的笑声。
我抄起手机:"端端,新年快乐。"
她没有回音。
"我想见他,庄凝我想见他。"
"不,不是。
只听到那边一阵脚步由远及近,谢端一声尖叫,话筒里只剩空茫的忙音。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我起身穿上大衣,匆匆忙忙出去,我的别克停放在车库里,怀孕以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摸过,偶尔我爸会开一开。
我用微微发抖的手系上安全带,发动,刚开出一截就遇上了沈思博。
我探身过去把那边车门打开:"上来。"
他一怔,也就上来了。
稍顷,他帮我解开安全带:"你不能开车,我来吧。"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断拨打谢端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嗯。
没有动静。
我正要拨110,突然想起,我让人家去哪呢,谢端的婚房我只在两年多前去过一次,连位置都记不清楚。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
"住得很近。"
"大概可以。
他点点头:"以前去过。"
我给齐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回头不用他接我,我自己过去。
"朋友的一点小事,没关系。"
他没有多说:"那你自己注意。"
"好。"
我阖上手机,沈思博看看我:"麻烦你了,庄凝。"
"不会。
"邮箱。
他苦笑:"能怎么办?难道我回去和苏儿离婚?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他不答。
漫长的隧道有如被倒置的首饰盒,顶灯好比安放于黑丝绒里两串光亮圆润的珍珠,自上方不断流过。车载音响里有男声凄切缠绵的在唱,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音乐在这封闭空间里,不断被屏蔽,时掩时续。
歌里所唱的爱情,本来就跟这信号一般叵测,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我的执念已经走完它的一生,他的呢?
谢端原先和李云住在师大分的老房子里,结婚以后房子所在的小区,正对学校东门。我们一路借问行人,终于找对地方,从那条街穿插进去,远远地看见那儿围了一圈人。
我们开过去下车分开人群,就看见了端端。
她躺的地方并没有太多鲜血,脸颊却溅上了两三滴,她好像更小了,一个安睡的小女孩,仿佛马上就要在睡梦里抬起手背,蹭一蹭面颊再嘟囔两句,惹得别人去哄她,日头还长着呢,你什么都不必担忧,睡吧睡吧我的小姑娘。
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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