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气得跳脚,眼睁睁看着那人就这么过桥去了!
结果,自己一肚子气不说,还赔进个碗去!
简直岂有此理!不过就是此生注定要成神,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二个都这么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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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乎有缠绵的水流与气泡声,还有人在低语。
“唉,阿凝,这小姑娘也真是怪可怜……这俩孩子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却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是啊。”
“等等,岑英小心!有人跳下来了……是那个孩子?”
“哎,还真是!阿凝阿凝,我看他像是后悔了,疯了一样在水下到处找呢。眼下湘水也是夏天最猛的时候,我还真怕这小孩儿也出什么事。他是个有慧根的,你去护着他点吧……唉,这俩孩子太苦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等我一下,我给她恢复了记忆再送回去……”
“也好。不过岑英,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无论如何也只是局外人,更何况神明本就不应插手人间事。答应我,把她送回去之后,我们静观其变,好吗?”
“好吧……”
耳边朦胧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可心底却慢慢洋溢起奇异的感觉。
仿佛心里失落了很久的、最柔软的那一块,慢慢地倾倒进了丝滑如绸缎一般的清茶。
那是山神云容过去两世为人的记忆。
丝丝缕缕的茶香,是那些星辉般隽永的瞬间。
而化不开的苦涩,则是几世悲剧浓重的底色,慢慢地融进了黑夜。
永寂的黑夜,久远得像是一辈子。
安乐,或者说云容,仿佛做了很多噩梦,汗水与泪水耗尽了她的一切力气。
可噩梦之中,总有那些星光般温柔美丽的片刻,让人禁不住沉沦。
很深很深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
水流慢慢推着她上升,从冰凉无知的底部慢慢向上,那里有柔和的微光闪闪烁烁,那是满天星辰所在的方向。
黑暗尚未完全褪去时,鼻尖已为淡淡的草木青香所萦绕。
云容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
眼前模糊一片,只依稀看见朦朦胧胧的晨曦幻化出淡金色的温暖光晕,脸颊之侧仿佛也有一丝熟悉的温度,如同长久昏睡的幻觉。
耳畔传来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
她费力地抬起眼,看见一张曾在千百个日夜入她梦来的脸。
趴在她床头的男人或许多日未曾合眼,眼下是一片深深的疲惫阴影。
他侧着头安睡,哪怕一脸倦态,温润如玉的五官依然如同画卷上的仙人,笑起来如弯弯月亮般的眼睛此时安详地闭着,长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是嬴钧。
他也是第一世的楚岺均,第二世的嬴铄。
一场大梦,三世如风。
第一世的书生与妖精是他的爱别离,她的求不得。
第二世的公子与谋士是他的求不得,她的怨憎会。
如今,是她尚能见到他的最后一世。
第三世的质子与公主,他的怨憎会,她的爱别离。
爱与憎,善与恶,生与死,相守与永诀。
十八岁的安乐公主终于释然又痛苦地明白,那个得到了他的恨却又得到了他的心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
上一世,她对他冷言冷语,最后于大婚之礼上,用毒终结了他的性命。
这一世,她被他灭了国,被他逼得跳了江。
他以同样的毒回敬她,对她说:“希望今晚过后,你依然没有恨的人。”
她对他说:“嬴钧,我的心上人是正直磊落的君子,绝不是你这样阴险诡诈的小人。”
“你不是他。你永远永远,也赶不上他的一丝一毫。”
被他逼得跳下湘水后再次醒来,她终于记起了恍惚三世。
而他,却只记得被她于大婚上下毒的前一世。
命运就是这样残忍。
他们终于回到最初,他们终于再也回不到最初。
她的眼里很快盈了泪,手指尚动弹不得,目光便一寸一寸,近乎不忍地拂过他的脸颊。
她的心里哗啦啦涌过最灿烂夺目又最黯淡哀恸的天光,最后万籁俱寂,只剩下心底最深处的一声喟叹。
这是,她的呆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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