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她谋划了许久的出逃之日。
借口是现成的。
去城外灵隐寺上香,为远赴边城的夫君祈福。
这是一个贤惠妻子该尽的本分。
连秦嬷嬷那般精明的人,也挑不出错处。在劝阻了几次, 仍是没有打消明妩要出行的念头后,便表示要一道同去。
明妩当然没有拒绝。
为了不让她怀疑,还露出恰到好处的欣慰:有嬷嬷相伴, 自是再好不过。
明妩清楚得很。
秦嬷嬷是陆渊明着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双老辣的眼睛。
至于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明妩不得而知,但必定是有的。
“夫人, 时辰到了, 该出发了。”
春楠进来,手上挽着个朱漆食盒, 里头整齐码着供奉菩萨用的时令鲜果。
明妩微微颔首,理了理裙裾, 起身往外走。
秦嬷嬷立即跟在她身后, 一步一趋,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明妩淡淡瞥了一眼, 没有多言。
时辰紧迫, 她必须抓紧。
她已与宋衍计划好了。
待马车行至北山那段人迹罕至的盘山路,自会有一队“劫匪”冲出,专为缠住陆渊安插在暗处的护卫。
届时马车将“意外”受惊, 直冲陡坡。
崖下湍急的河水,会卷走车架残骸。
为保万全,宋衍早已备下一具身形与她相仿的女尸,只待马车坠崖的刹那,便会顺势推入激流。
而她,会有人趁乱提早一步,将她与春楠带下马车。
这计划自然暗藏凶险。
若接应之人慢了一步,若……任何一环出了差池……
明妩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细软的衣料在掌心揉出深深褶皱。
她已没有退路。
鸢蛊必须解开。
她不愿一生都做那只被豢养在金丝笼中的雀鸟,受人牵制不得自由。
世间万事,哪有什么万全之法。
正因为暗藏凶险,这假死之计才显得真实。
虽然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禅师再三叮嘱定要逼真,要让陆渊深信不疑。但他既如此说,必有深意。
或许,这与解开鸢蛊有关。
马车徐徐驶过垂花门,再穿过一个广场,就是相府大门了。
这时,一辆从府外进来的马车竟不顾规矩急急驶来,直冲内院方向。
车夫躲避不及,”砰”地一声巨响,两辆马车堪堪撞在了一处。
明妩被撞得往前一歪,额头险些磕在车壁上。
春楠险险扶住她,掀开车帘正欲呵斥,却在看清对面马车里端坐的人后,顿时呆愣住了。
她扭头压低声音,面上尽是疑惑。
“夫人,是齐蓝姑娘。相爷明明下令让她去城郊庄子思过,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回来了?”
顿了顿,猜测道:“莫不是,瞧着相爷不在,就偷偷跑回来了?”
这话恰被齐蓝的丫鬟蓝莺听了去,当即竖眉怒道。
“你这贱婢胡说什么。”
蓝莺的声音越说越大,仿佛要用这虚张声势来掩盖心底的心虚。
“相爷是心疼我家娘子身子不适,特地让去庄子上将养。如今身子大好了,自然该回府来。”
“难道还要经过你一个奴婢首肯不成?”
她越说嗓音越是尖利,连脖颈都涨得通红。
目光触及马车里端坐的明妩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自挺直腰板。
她自然没说谎,娘子确实是老夫人亲自派人接回来的。
明妩不欲在此纠缠,淡声吩咐:”春楠,让车夫挪出道来。”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宋衍只能绊住徐明半个时辰,每一刻都耽搁不起。
想起徐明此番被留在京中,明妩心头掠过一丝疑虑。
这位侍卫统领素来与陆渊形影不离,此番边城之行却破例留守......
莫非,真是为了防着她?
另一辆马车上,齐蓝透过半掀起的车帘缝隙,正死死盯着明妩。
日光斜斜映在明妩侧脸上,在她精致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柔光。
即便只是穿着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那张脸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瓷白的肌肤近乎透明,长睫如蝶翼轻颤,偏那双眼眸清凌凌的,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
齐蓝的指尖猛地收紧,帘布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就是这张脸。
让相爷一次次破例,甚至不惜顶撞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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