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秘书几乎是立刻恢复了常态,头也未回,扬声道:“知道了!我跟凯荣再说会儿话,等下我自己去拿我们俩的饭,你们不用特意来叫了!”
“好的,曾先生。”
听那佣人答应,脚步声还一时片刻未响起,曾秘书抬手拍了拍郁宁肩膀,声音不大不小:
“……我知道你女儿要上幼儿园,那也不能什么事都指着我,我也有孩子了,压力也很大!太太那么看重家里的花,你每天勤快点,多楼上楼下跑几趟,把两个花园都照顾好了,还怕不给你加薪水吗??”
……原来已经有娃了啊。
那佣人原本对这个没来几天的花匠有点好感,平时也有留意,这会见曾秘书和他谈话,莫名觉得他气质有些陌生,不禁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谁知就听到这令人心碎的消息。那佣人心情全无,也懒得再琢磨那点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撇了撇嘴,终于转身,踩着略显懊恼的步子匆匆走向饭厅。
徐家别墅上上下下四层楼,除了佣人房以外,常来徐家的人也多有自己专用的休息房间。
曾秘书的房间在一楼,上次走时忘了关窗,秋雨噼噼啪啪打在扶疏泛黄的枝叶上,水花还溅落到窗台、地板,所幸房间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因而未造成什么损失。
郁宁上前关窗时,目光落在别墅外被雨幕模糊的景致上,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只是快得抓不住踪迹。
“喀嗒。”
一声轻响拉回他的思绪。是曾秘书将放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即又细致地反锁了房门,这才朝郁宁走来:“谢谢你帮我关窗。”
“没事,举手之劳。”郁宁没有摘他的口罩,显然并不打算吃这顿饭,“我什么时候能上去?”
“再等十分钟吧,有些人还没吃上。”曾秘书温和道,“趁这个时间,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刚才被打断的问题,就是对方何必冒险帮他,既然多年在徐庚身边,想必是深受信任、地位稳固,曾秘书有什么必要帮他们这些外人?
“因为我不是帮你,是帮徐星沅。”
“什么?”郁宁略感愕然:徐星沅去拍短剧的时候,他也刷过几部,剧里少爷一失联,不是追求真爱就是偷偷被下药生孩子去了,因此,他原以为此行至多是见证一场家族闹剧,没觉得他会真有什么生命危险。
——不管是不是练小号,总还是亲生的吧?虎毒不食子啊。
“徐星沅的哥哥叫做徐星瀚,比他大十二岁。而徐星沅本人,直到二十一岁才被父母正式公开身份。你想过为什么吗?”
时间紧迫,曾秘书也没再做任何迂回,单刀直入道,
“他是亲生的,只不过徐庚夫妇生他时,就没考虑过他要怎么活,他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类似于‘医疗包’的东西。”
曾秘书的语速平稳,每个字却都像浸透了窗外的冷雨,
“徐星瀚患有‘获得性骨髓造血衰竭综合征’,这种病意味着患者自身的骨髓无法生产健康的血细胞,而对他人捐献的干细胞排异率极高。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案,是使用亲兄弟姐妹的骨髓干细胞,匹配概率超过九成。”
“国外的一个私人医院提议做‘定向设计’,也就是基因筛选后的试管婴儿,确保脐带血可用。”
“徐星瀚十岁发病,十二岁时,徐星沅出生。徐庚拿着他的脐带血,给徐星瀚做了第一次移植手术。”
“徐星瀚的身体多年来孱弱到极点,反复复发。”曾秘书的呼吸重了几分,
“因此,徐星沅小时候被关在四楼那个精心布置的‘温室’里,饮□□细,照料周全,却通常不允许他踏出别墅、甚至房间半步。他不能有任何磕碰,不能有任何意外,因为他必须保持绝对‘完好’,随时准备为他的哥哥提供下一次‘补给’。”
“他五岁时,哭着向我求助,我选择了无视;十七岁那年,他再次恳求我,我又一次匆忙离开,让他躺在国外的医院里独自熬过手术和恢复……”
曾秘书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臂,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只能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对抗着内心汹涌的自我谴责,
“今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抱着我儿子,我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了。”
雨声敲打着玻璃,衬得室内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他……十七岁那年,在国外?”片刻之后,郁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间干涩得发疼。
“是,加上休养时间,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在国外过的。”曾秘书点头,“其实他也就是两年多以前刚回国。”
“……”
郁宁想起他质问徐星沅为什么没有在《蒙面舞王》认出他,诘问他“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找,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