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徐星沅被问到哑口无言,迟疑半晌,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明明只要说出真相,那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在郁宁备受煎熬的岁月里,徐星沅同样深陷于人生的晦暗时刻。
可是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想向他暴露自己的脆弱,还是在郁宁衡量他真心的关键时刻,不愿用悲惨遭遇为自己博一丝一毫的同情分?
郁宁垂着头,脊椎几乎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偶有一颗滚烫的水珠猝不及防地砸落在裤子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而他只是闭紧双眼,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所有声音都用力咽回心底。
“……你还好吗?”曾秘书看见郁宁这么强烈的反应,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却也是欣慰又庆幸,递来一叠纸安慰。
“……也不用这么多。”郁宁用手背迅速抹去眼中的湿意,看见那一沓纸,倒是情不自禁微笑了下,看一眼手机说,“九分半钟了,我能走了吗?”
曾秘书没想到如此情绪下,他竟还分神掐着时间,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往他手里塞了把钥匙道:“行,有事随时联系!”
郁采萱也发来消息,说派了人在别墅外不远处等着,只要郁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不惜强闯徐家要人,让他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可以理解为好心,也未尝不能解读为——假若郁家这位尚未正式认祖归宗的小儿子,初次露面就捅出娄子,对几位姐姐而言,或许反而是种筹码。
郁宁对此只是一笑,并不在意。他将手机塞回制服口袋,扛起那套园艺设备,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正如曾秘书所说,此刻别墅内人影稀疏。大部分佣人正聚在一楼用餐,少数留在各自房中,郁宁一路无阻,顺利抵达四楼。
这栋别墅真正用于居住的有三层,四楼实则是加建的空中温室与附属阁楼,空间略显逼仄。除了定期前来照料的花匠,平日很少有人踏足。
郁宁将肩上的设备卸下,故意放在温室门口的走廊中央——既方便解释逗留的缘由,必要时也能稍作阻挡。做完后,他转身面向那扇通往阁楼的陈旧木门。
徐家这栋宅邸已有些年头了,木门上安装的还是老式朴素的铁质锁扣。郁宁将曾秘书给他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吱呀——”
门扉应声而开,顺利得超乎想象。郁宁一时没敢轻举妄动,屏息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才敢探身往屋内望去。
屋内一片寂然无声,灯也没开,唯有一扇天窗透进些许阴沉的天光。
窗外暴雨未歇,那点微光也被浓厚的乌云稀释得模糊不清,难以照亮屋内的陈设。
郁宁反手轻轻掩上门,借着微弱的光源,极其缓慢地向内挪动。不确定屋内究竟是谁,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在膝盖不慎撞上一处坚硬|物体、他猜想那是床沿的同一瞬,身体猛然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掼倒!
后背重重砸在柔软的床铺上,震得他一阵眩晕。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扼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则将他的双腕粗暴地攥紧,高举过头顶,死死压住。
窒息感瞬间袭来,所有的声音都被卡死在喉咙深处。
挣扎间隙,郁宁仓皇瞥过那扇透进微光的天窗,一股熟悉感再次掠过心头……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恰在此时撕裂天际,强光瞬间灌满阁楼,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郁宁清楚看见伏在他身上的人。
是徐星沅。
仅隔一天未见,他却仿佛清瘦了一圈。一双眼睛依旧漂亮得勾魂夺魄,却似乎没多少神采,在惨白天光的照耀下,那对浅色瞳孔仿佛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与空茫。
他的呼吸喷洒在郁宁颈间,滚烫,急促,带来一阵战栗的痒意……与难以言喻的侵略感。
第67章
“徐星沅……小沅!”
感到颈上力道一松, 郁宁几乎立刻叫出声:既然确定对方就是徐星沅,那他也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徐星沅这回彻底松开手。
他像脱力一般,滚到郁宁身侧躺下, 头却还偏过来、借助微弱天光看郁宁的脸, 喃喃道:“我……我在做梦吗?”
“不是梦。”
郁宁原地喘了两口气, 一边坐起来一边伸手捏他的脸:“是我来找你了。”
徐星沅的掌心立刻覆上他的手背, 眷恋一般微微摩挲, 只是他好像神态还有些空茫, 在努力聚焦视线似的:“你,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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