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神情一滞,心虚望望楚峰。
来的这伙人穿着华贵,举手投足带着铜臭味,楚峰面无表情回头:“熟人?”
孟常讪讪道:“前日兑换银票时认识的掌柜,他叫葛禹,这位就是我说的大......楚少爷。”
葛禹一伙匆匆赶来,陪着笑脸,往楚峰打哈哈。“小老儿见过楚公子,这趟南下能得少爷庇护,不胜感激啊,等到了地头,容小老儿做东,宴请少爷。”
楚峰无所谓:“不客气,多几个人同行也没什么。”
孟常不禁长吁一口气,原本有意替大王卖个人情给晋商,但终归是自己擅自作主,怕大王责怪。
各队有人引领,安节守序,楚峰清闲下来,索性唠嗑:“掌柜的多数在哪里走道?”
葛禹也很健谈:“鄙东家是临汾亢嗣鼎,既是盐商,又是粮商,所需货物,均来自两淮。咱们晋商的商路,主要也是两条干线,一条南起广东、福建,一条东起沪、直沽、东北,中经华南、华东、西南、西北、华北。一路带货回来,再贩卖给蒙古、西域及远东的通古斯(俄罗斯)等地。”
数日前孟常兑银票,一万两银子,对现下的亢家的一个分号来说,数额仍是不小,于是引起了葛禹注意,商人嘛,就得洞察先机,预先搞好地方上有潜力的势力,以备应用,结果,孟常哪是老道奸猾的葛禹对手,三套两套,就被套出了流民南下的信息。
恰巧,葛禹被总号派往应天府经办事务。
葛禹走道不止一、两遍了,以前南行,带着押货家丁就足够了,辛苦些也没什么,可如今大明处处民生寥索,看似太平,然而各处匪帮霍乱,动辄几十、上百一伙,三、四十家丁随行都不顶事,自己怀里揣着十多万两银票,出事如何向东家交待?不如去时带几个伙计,简单成行,回时拉货再从当地雇一百来人押解,这才比较划算,于是,才厚颜求了孟常。
仔细端详身后那些护卫,个个身材扎实,目露精光,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此行果然没有跟错人,虽然,不明白这位楚公子为什么行商还要顺带捎上一群流民,但非常人多非常事,自己也管不着。
......
皇城内,从万岁山北门出去,就是司礼监衙门。
按照礼制,内臣不得出禁门,兼且新皇即位,魏忠贤收敛了许多,此刻就呆在这小小的司礼监衙门里。
魏忠贤躁郁地来回度步,积压在心头的彷徨,令他喘不过气来。
近来,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九月初三,崇祯以客氏不适合留在宫中为由,批奉圣夫人客氏出外宅,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却令许多人深感震惊,这表示,后宫从此脱离了他魏忠贤的掌控。
接着,右副都御史杨所修,上疏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刑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寺少卿陈颍等人。奏疏上说‘皇上御极,首崇圣母之封,以孝治天下,崔呈秀等人,父母过世,因先帝夺情而留任,有悖以孝治天下的准则,望皇上准令他们辞官回籍守制,以明万古纲常’。
很明显,杨所修想以守孝的幌子,请皇上下诏,发遣崔呈秀等人回家服丧守制,借机削夺权利。
吏部尚书周应秋也一并被参,理由是不守职责,任用庸才,可谁都知道,周应秋的一切人事任用,皆出他魏忠贤的意思,打狗也不看看主人,嚣张,太嚣张了!
其间,王体乾请辞司礼监掌印,周应秋、崔呈秀等人也主动请辞回家守制,东厂各司衙门太监均有人上表辞呈,谁想皇上均不允所请,下旨慰留,温和安抚,一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
魏忠贤摸不着头脑,但为官多年,还是隐隐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千岁,该上朝了。”贴身小公公低眉顺,轻声打断了魏忠贤的臆想。
这句千岁,听着尤为讽刺,魏忠贤不耐烦挥挥手:“知道,哎,咱家请停建生祠的奏疏,皇上看了没有?”
小公公躬躬身:“回千岁,皇上阅罢,已有批示。”
“念。”
小公公赶紧到书案前翻找,末了,挑出一张奏折:“皇上说,各地生祠,建好的就罢了,未建的,责令停止便是。”
“完了?”魏忠贤顿时如堕云雾中,活人建生祠,前所未有,皇上连咱家这种配祀孔子、悖逆纲常的事,都能忍?
“回千岁,就这些了。”
魏忠贤心中稍安:“前些天吩咐给事中陈尔翼的事,他办得怎样了?”
“陈尔翼依计攻讦杨所修,指谪杨所修搬弄是非,纠缠不休,是东林余孽欲因事生风,进行党争,又,东林党遍布长安,愚民乱政,请求皇上下令东厂、锦衣卫等严加缉访。”
“哦?”魏忠贤点点头,帝王素来嫌恶臣子们结党营私,如今以党派门户之争的敏感话题,混淆视听,将风头转移他处,掩饰我党擅权之事,这陈尔翼倒是颇有意思,可堪大用。“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群臣流品,先帝已经分别澄汰清楚,他初登御极,希望众臣之间嘉言懿行,中正和平,不许揣摩风影,致生枝蔓。”
魏忠贤无语,实在弄不懂崇祯的心思了:莫非,皇上念先帝付托,不敢下手?!
“......算了,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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