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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杨修(1 / 2)

今天没有生意做,祁飞很无聊。.26dd.cn

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祁飞掰着指头计算歇业的天数。***一会儿就算糊涂了。或者说,是给气糊涂了。他还不至于如此不堪,连加法都算不来。

电脑就在面前开着,可祁飞不想用。昨天看了一篇评论,说人类现在越来越笨了,这是寄生主义的必然结果。

这狗屁理论让他很恼火。

还是出去遛达一圈儿算了,祁飞想,老这么窝在家里,会变成酸菜的。

“您到哪儿去?”杨修问他。

“闷煞了!出去透气。”他看看它的大独眼。“记着。今天我想吃红烧鱼。”

“您的账户上钱不多了。”杨修提醒道。

“买鱼的钱总有吧?”祁飞冷笑,一甩头就出了门。

东归是一个滨海小镇。从家走到海岸,只需要半个小时。祁飞一直怀疑亚细亚海是否有资格被称为海。海水应该是咸的,可亚细亚海却是淡的――溶化地下冰层的时候,火星拓荒者们应该兑些盐进去,这才逼真嘛。

祁飞在防波大堤上晃晃悠悠地走着。他还记得小时候,每天晚饭过后,爸妈就会带自己到这儿来散步。爸爸经常指着天空说:“喏!那个就是地球,我们人类的故乡!”

可故乡又是什么?他郁闷地想,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他一**坐到大堤上,两条腿耷拉下来,在空中一摆一摆的。海水是淡红色的,泛起细密的波纹,一股股地涌动着冲向大堤,发出哗哗的声音。一阵风吹过,波纹便变幻了阵形,像是被无形的手扯出一道线来,从海面上掠过。

地火战争初期,地球上有不少人是支持火星一方的。他们想方设法地偷渡到了火星,加入了志愿军,扛着枪反过来打“地球侵略者”。他们被称作“自由移民战士”。祁飞的祖父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倒没有参军,而是干起了老本行――在一所大学里教书,还娶了个火星人老婆。

根据火星官方的统计,从地球来的“自由移民战士”大约有十三万。不过到了后来,偷渡者中难民的比例越来越大。火星的资源并不丰富,接受援助政府当然愿意,背包袱就不高兴了。火星人对偷渡客的态度,在“驱地运动”时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据说当时死了不少人。幸好祁飞的祖父那时候已经去世了,而他父亲在出生前就做了基因手术,眼睛是有照膜的,要不然这一家子也可能会被当成地球特务枪毙掉。

家无三代富,这话不假。祁飞的祖父当年算是科技精英,来火星以后还是很有些地位的。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儿,为了免遭“驱地运动”的清洗,将老爷子的遗产都拿去贿赂政府官员了。他的父母后来都被征入伍,没过几年父亲就死在了战场上――连同那艘倒霉的宇宙驱逐舰一起被炸得粉碎,连个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来。接着母亲在贝塔宇宙基地沦陷时也死了。而为了逃避兵役――祁飞是真怕了这场***战争了――他将政府发下来抚恤金又给花了个干净。

如果老爷子当时本本分分呆在地球,哪会有这些麻烦呢?祁飞愤愤地朝海里吐了口痰,看着那团涟漪慢慢地扩散开来,唾液在水面上飘荡着。

有个诗人说:“这世界是一本混账,所有人都***迷失了方向。”

他又吐了口痰,着迷地观察那些小泡泡是如何在水里消失的。心想人一辈子也就是个水泡罢了,顶多泛个水花儿。所有的水泡泡加在一起也还只是水而已。能够使得大海掀起波澜的,是风和引力,而不是海水本身。

电话响了,是杨修打来的。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了。”那个讨厌的电子合成声音说道。“您最好快回家。”

祁飞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果然有大片的云层正在聚拢着朝地面压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撒腿就朝家跑。每年的尘暴会将大量的火星尘带到天上,然后尘又随着雨水落下。火星尘是赤红色的,所以雨水看上去就像血水一样,而且粘粘的很烦人。

听到消息的不只祁飞一个。一路上,大伙儿都在往家奔。他看见小爱丽丝在前面,推着她们家的售货车子一瘸一拐地跑着,便加快了速度赶上去问道:“怎么了?”

“车子坏了,刚才又被人撞了一下扭了脚。”小爱丽丝哭丧着脸。她也是孤儿,现在继承祖业靠卖些零碎儿养活自己。

“你到我家躲一会儿雨吧。”祁飞又抬头看天,云的来势很急,小爱丽丝的家在镇子那头,怕是没等到家就会被淋个正着。他只顾朝天上看,没成想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不用了。”她愣了一下,矜持地回答着,也不管他趴在地上疼得次牙咧嘴,继续歪歪扭扭地朝前去了。

祁飞记起来,小爱丽丝是“纯火星人”,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他气哼哼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才叫好心没好报呢!”他低声责怪自己:“看到女人魂儿就没了。没出息!”

他还在发愣,一滴冰凉的水珠打在头顶上,“啪”的一声。

“糟糕!”祁飞嘟囔着,急忙回家。到家时,一身已经湿透,洗了半天才去掉了颜色。

祁飞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却见到杨修正在浴室门外等着。

“请您把衣服穿上。”它递过干净衣服。

“烦人。”祁飞想起家里已经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可以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他套上衣服,问道:“那家伙这么早就回来了?”

“姬晴小姐还没下班呢。”杨修说。

这栋房子是祖父留下的,双层别墅式小楼,六十年前建筑设计大师道格拉斯的作品。祁飞现在最值钱的财产就是这栋房子了。上个月他打出了“海景房出租”的广告。这倒没有吹牛,二楼六个向阳的房间都可以看到亚细亚海。不过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他开出的每月两千仙的价钱吓跑了不少人,只有姬晴一个房客搬了进来。她在这里住了十多天了,很喜欢这栋房子。

姬晴是个双脑人,她的脑袋里植入了一套蛋白晶元结构的副脑,能够极大的扩展人脑的功能。副脑是有钱人才享受得起的玩意儿。而智力得以突飞猛进的双脑人,在各行各业自然是大展宏图如日中天。有人说,双脑人是人类未来的希望,只有这样,人才不会被机器人超越,继续占据着主宰世界的宝座。不过就目前来说,双脑人的存在,却是愈发地加剧了贫富间的差距。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每当祁飞看见姬晴,就会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祁飞不喜欢她,要不是两千仙可以解决经济危机,他绝对不会把那间带阳台的房间租给她。

她是个白种人。和所有的白人一样,皮肤上满是浅色的痣斑和长长的金色的汗毛,还有浓郁的体味。她喜欢用香水――鬼知道是什么牌子――跟体味掺和在一起,闻起来感觉很古怪。她有一双冰冷的灰绿色的眼睛。所有这些都是祁飞所讨厌的。他喜欢亚裔女孩儿,皮肤细腻嫩滑,头发乌黑光亮,身上只会散发出淡淡的天然芬芳。

不过姬晴的身体对他来说确实很具有诱惑力。在家的时候,她的衣着很开放,经常穿得若隐若现地走来走去。这与其说是诱惑,还不如用煎熬来形容更为贴切。祁飞知道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而时不时炫耀她的乳沟,只不过是一种无意识的生活习惯,就像以前他喜欢光着身子呆在家里一样。即使其中有什么用意,也只会是某种调戏与捉弄。而他是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借他两个胆子都不行。

祁飞本以为她是哪家公司的高级主管,要不就是来东归镇度假的富家小姐,心里还很高兴,至少第一个房客不是个丑八怪。当姬晴搬进来后的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身穿着少校军官服出现在客厅里,他眼睛都看直了――姬晴是火星国防军第八集团军驻东归镇的军代表。祁飞真的被吓得不清,二十万仙也无法补偿他的精神损失。

当初租房的时候怎么就***忘记问了呢?半个月来他一直这么埋怨自己。如果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是国家兵役法的漏网之鱼,那自己立即就会被装进运兵车送到前线去成为炮灰。东归镇这些年去当兵的人,能够回得来的都是残废。祁飞想我还没结婚呢,爹妈的抚恤金给自己用了,自己如果死在战场,那份抚恤金又给谁?

因此这些天来,只要姬晴在家里,他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减少两人碰面的机会。不过这房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每次他跟她打招呼的时候,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掩饰住心底的恐慌。更要命的是昨天姬晴说了,她非常喜欢这栋房子,希望能够签一个长期的租房合同。

那还了得!即使不签那份见鬼的长期合同,姬晴已经预付过一万二千仙,至少还可以在这里名正言顺的住上半年。而自己能否在这半年里依然保持神志清醒都难说,搞不好哪一天就彻底崩溃掉了。祁飞今天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灾星给扫地出门。想得脑袋都疼了,却还是没有结果。

吃过午饭,他又坐到电脑前。先看了看自己的信箱,仍旧一无所获。这几天也蹊跷,生意都不晓得跑哪儿去了。不过银行账户上倒是收到了客户转来一笔汇款,四千仙,还算不错。他赶紧将电费、水费和网费给交了,这样一眨眼工夫四千仙就只剩下了一千三百多仙。祁飞又查了一下帐,还有三家客户没有付款,总计一万零六百仙。他一一发去催款信。

祁飞盘算了一下,把那些帐都收了,加上自己的余钱,一共有两万多仙。这段时间自己干脆离开东归,到外地去转转。惹不起这女煞星,总躲得起吧?在外面玩儿他半年再回来,到时候变造个理由说没法子续约,或者干脆把房子卖了。想到这里他心情好了一点,而一阵倦意随即涌上来――这些日子他夜夜失眠。祁飞钻进被窝,没过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这一觉睡得爽快,直到傍晚杨修才将他唤醒。“该吃晚饭了。”它说。

“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你又来捣乱!”

“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有利于健康。”杨修一板一眼地说。

“滚你妈的健康!”他嘀咕着。

“您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一个机器人是没有意义的。”杨修的独眼眨巴了一下。“而且我是为了您好,您不应该这么说我。”

“你闭嘴的话我就会活得长些。”祁飞走到餐厅。中午没有食欲,那条红烧鱼几乎没怎么动,杨修把鱼又热了一道,没有做其它菜。

“拿瓶酒来。”祁飞想喝点儿酒,然后晕乎乎的好继续去睡觉。

“您想喝什么酒?”杨修打开壁橱,一边找一边喋喋不休。“只有一瓶青酒了。可以么?您要少喝点儿酒,这东西伤身体。”

祁飞没理睬它,接过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你这个玻璃脑袋懂什么?你又没喝过酒,怎知个中乐趣?”

“我的主思维控制器是量子交换芯片组,不是玻璃脑袋。您不能老是这么嘲笑我。要知道机器人也是有自尊的。”杨修忍不住反驳道。

“哼!”他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嚼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当心鱼刺,别卡着喉咙。”机器人提醒道。

“很悠闲嘛!”姬晴款款走进餐厅。她刚回来,那身制服让祁飞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啊――你回来了。”他连忙说道。“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呢。”姬晴坐到餐桌前,看着那盘鱼笑道。

“我――我已经吃饱了,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随便吃点吧。”祁飞此刻食欲全消,只想着赶紧回自己的房间躲起来。

“那就不客气喽!”她展颜一笑。“对了,可不可以麻烦你的机器人帮我清洗一下车子?这雨真是讨厌呢,我想全镇的车子现在都是一个颜色了。”

“没问题。”祁飞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对方的幽默。在杨修应声离开餐厅的同时,他也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别急嘛!你的酒还没喝完呢。”姬晴抿嘴一笑。她轻车熟路地找出餐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一直忙于公务,都没来得及跟戚先生好好聊聊呢。”她举杯致意。“干杯!”

“啊――好!好!”祁飞告诫自己要镇静。“祝你――工作顺利!”

“谢谢啦!”姬晴咂了一小口酒,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红晕。

青酒是用火星特有的大叶青蕨酿制的烈酒,有种特别的味道,甜香里带着一丝苦涩。火星人不论贵贱都很喜欢喝青酒――有人说青酒入喉时的那种灼烧感,可以让你清楚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火星精神。

“参军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喝酒了。感觉真好啊!”她慨叹道,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军装里紧紧裹着的曼妙**,在椅子上舒展成一个美丽的弧,而那对丰满的**就愈发高耸。

“军官也不可以喝酒么?”祁飞将目光从她的胸部移开,却正好撞见她丝笑非笑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

“是啊!军队太约束人了。幸好我不属于野战部队,否则说不定也会当逃兵哩!”姬晴睨视着他。

“你们也很辛苦呢!”他的心脏“咯噔”一声跳到了嗓子眼那儿。这女人什么意思?他不敢恋战,站起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呃――我还有事,就失陪了。”

“你似乎很怕和我说话呢?”姬晴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波光盈盈。

“哪里!真的――是有事。”他艰难地说道。

“你少骗人哩!”她随意地解开胸口的两颗纽扣,露出雪白的肌肤。“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了!”

祁飞紧张地看着她慢慢站起来,身体仿佛有些不胜酒力地轻微摇晃了一下,然后一步步绕过桌子朝自己走过来,就像是一头逼近猎物的母兽。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还是在存心作弄人玩儿?

“如果――我们能够保持友好亲密的关系的话。”姬晴走到他的面前,胸脯几乎就要触及到他了。祁飞的身体却好像变成了化石动弹不得,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运兵船的影像,就像一口深灰色的巨大棺材。姬晴的个子比他还高一丁点儿,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她的呼吸中带着浓浓的酒气,但眼神中却毫无一丝醉意。“你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让它发生的。”

“那我该怎么做?”祁飞松了口气,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额头上已经是汗珠密布。看来房租是收不成了,说不定那一万二也得还给她。他安慰自己,就算是破财消灾好了。

“我还没想好哩!”姬晴笑嘻嘻地说道,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似乎很喜欢见到他做出的屈服姿态。她突然伸手把他拉进怀里,头微微一歪,湿漉漉的唇半张着封住了祁飞的嘴巴。

“车子清洗好了――”杨修说着走进屋子,迷惑地看着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人。祁飞满脸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在身侧微微分开似乎要抓什么东西,却既不愿意配合地搂住姬晴,又不敢将她推开,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可笑的姿势。在它的记忆中,祁飞从未如此狼狈过。

“叫它一边儿歇着去吧!”姬晴暂停了侵犯行动,语气轻柔地,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杨修不等祁飞下令,识趣地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它听见她低声笑着说:“你一点经验也没有嘛!”杨修觉得有些疑惑,祁飞的电脑里装有专门的虚拟性服务软件,就算他没有实战经验,表现也不至于这么拙劣。人类真的很有趣,它想。

祁飞喘了几口粗气,刚才他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无计可施地傻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只有秘密被揭穿以后的那种慌乱,哪儿还有什么**可言。

“你的机器人帮我洗干净了车子。”姬晴腻声说道:“今天我出了一身汗,你帮我洗一下好不好?”

祁飞被浴室里弥漫着的浓烈异味熏得头昏脑胀的。这个女人是化学武器来着,他痛苦地想着。他拿着一团沐浴丝棉,笨拙地在她身上揩拭着――他平时自己洗澡都是粗枝大叶草草了事,哪干过这种精细活儿。

任凭姬晴挑逗,祁飞都没有出现男人本能的冲动。他表情呆滞魂不守舍,雄性器官就像是一条装死的毛虫萎缩成一团儿。

“你是不是性无能啊?”她有些扫兴,狐疑地问道。“别让我失望哦!”

与其说祁飞是被前一句话刺激得恢复了神志,倒不如说是给后面那句话吓醒的。他恶狠狠地瞪着姬晴,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狂乱过后,祁飞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租给姬晴的这个房间,以前就是爹妈的卧室啊――简直丢死戚家人的脸了!他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自己其实是被**了。他呆瞅着天花板欲哭无泪地想:“这***什么世道!”

“我真的很喜欢你呢!”姬晴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她舒服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短而蜷曲的金发软软的,蹭得他有些痒痒。

她在他的心窝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以后你可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哦!”她噗嗤一笑。“我的心眼很小的!”

祁飞没有吭声,他的嗅觉已经习惯她的体味了,而他的头脑也慢慢冷静下来。军代表拥有新宪法所赋予的征兵权,而且可以决定新兵的分配去向。无论如何都不能触怒姬晴,否则的话,下场可能会比当初乖乖服兵役更惨――她如果故意把自己分到一支炮灰部队,那么就连因为残废而退役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嗔怪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是!”他苦笑着答话。“只不过――我不太适应你――这种方式。”

“你讨厌我也没办法!”她吃吃笑着,凑到他耳边一语双关地说道:“你的把柄被我抓着哩!”

祁飞无言以对,只觉得她的身体好沉,压得自己闷闷的不舒服。

“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她问道。

“我是个媒子。”他坦白交待道。既然已经被她逮了个正着,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再值得隐藏的了。

“媒子”是指那些专门替客户在网络上搜索资料的人。地火战争后,地球与火星间的网络联系也被切断了,不过“媒子”们却又办法越过那道无形的鸿沟,溜到对方的网域去查找信息。这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偷渡,只不过是发生在虚拟世界里。“媒子”就像是民间的情报组织,一般是帮客户干一些信息的搜集和分析工作,有时也会替地球后裔寻找在那一边的家族关系。“媒子”是一种非法的职业,但政府并没有太重视,除非这些人的行为危及到了国家安全。他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担心交待之后会引起什么不良反应。

“那你也挺有本事的嘛!”她果然因为他的诚实而显得有些高兴。

能够成为一个“媒子”,必须要具有非凡的电脑技巧,能够像古代的飞天大盗一样在网络上来去自如;还要有超常的判断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从海量信息库中找出符合要求的资料。一般的人是做不了“媒子”的――这不像过去电脑普及时代,普通的电脑爱好者使用一些软件工具就可以自称是“黑客”――甚至连现在的最高级的机器人也无法达到“媒子”的水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媒子”就是网络里的精灵。

“你为什么要逃避兵役呢?”姬晴感觉到了他有些呼吸困难,便从他身上翻滚下来,依偎到他的臂弯里。“军队情报部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她说得没错,确实有不少的“媒子”被军队收编了,但他从来就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相比之下,地火双方停战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儿。

“因为――”他吐了口气,感受着从压迫下解脱后的轻松。“我是地球人的后裔来着,没资格进入任何要害部门。”

地火战争的起因,是因为地球人看不惯火星人眼睛里为了适应本地环境而生出的照膜――地球人说火星人在黑夜里眼冒荧光,是“魔鬼的孩子”。而自尊受到伤害的火星人的反应更加滑稽,“纯火星人”把所有非拓荒移民――包括“自由移民战士”和难民以及其他原因来到火星的后期移民――以及他们的后裔都视作异类。“地球后裔”这个称呼本身就很可笑,只要你还是人类,谁不是地球后裔呢?不过这个称呼就像是地球历史上犹太人佩戴的六角星,被赋予耻辱的含义。据说地球上也有“火星杂种”这么一个类似的说法,用来区别那些倒霉的返回故乡的火星移民以及他们的子女。

人类――不论是地球上的,还是火星上的――在这场战争中,都是一样的疯狂愚蠢。祁飞有时真的很困惑,搞不懂人类文明这几千年究竟是怎么“进步发展”的。那些理应属于耻辱的历史遗恨的野蛮错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重复着。而犯错时的人们,却像是脑子都被火星雨泡坏了,庄严地、郑重地、理直气壮地干着傻事。如果说这只是少数人发狂,那还可以理解成偶尔的返祖现象。不过当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子的时候,就只能说是人类这个种族的悲哀了。只有一个鬼能够迷住所有人的心窍――那就是人类自己从猿到人的进化过程中未能消除的兽性。

别说情报部,祁飞连一般的工作都找不到。自从他成为“媒子”以后,总算是能吃饱饭了,却还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不敢接下任何可能会触及政府痛神经的生意,生怕引火上身。但找“媒子”处理的事情,又有几件是见得了光的呢?所以尽管他是这一行里有名的顶尖高手,却活得并不滋润,时不时还会陷于断粮的境地。

“看来我真的不该把你给翻出来。”姬晴沉默了许久,突然叹息道。

“都是命啊!”祁飞笑得很惨淡。他拍了拍她弹性十足的裸背,心里对她的怨恨似乎也稀薄了一点。

“一定会有办法的。”姬晴语气不太自信地劝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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