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的各色人等疯狂地寻找着陈水,大家也以为陈水会立即现身接受众人的膜拜,或者选择一家势力豪族成为重量级家臣,然而预言成真后,一月未曾露面的陈水,却更是彻底的在公众视线中销声匿迹!
人们追问西河风,西河风只说陈水先生由论战而闻达于安邑,由预言而闻达于大魏,如此高人,西河风又怎再胆敢限制先生的人身自由?当日他得知丞相已经回魏预言成真,只哈哈哈大笑三声,要过当日论战的两百彩金,说是要继续游学然后就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好一个视功名利禄、俗世声名为粪土的奇人!
和那留下圣迹尔后驾鹤西去的仙人,又有什么区别呐?
听完西河风的解释,人们更是禁不住的唏嘘不已、膜拜不已、向往一睹仙容不已……
这当然,只是西河风的一个幌子。
还是跟先前一样,西河风想藏一个人,和这个人的“知名度”,毫无关系。
黑水懒得和各色人等周旋,为避“风头”,窝在总执事院里深居简出。
虽然同居一院,公羊总执事还是根本就不搭理黑水,成天抱着那天书看得痴迷。黑水就只好成天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琢磨“排除了公子卬,自己又该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仇人”?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琢磨“什么时候机缘才到,能和救自己的白衣上帝相见”?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和小冬子打打屁,和膶朵下下棋。
偶尔回西河风后院看看,陪三老喝喝茶逗大家开开心,日子倒也轻松逍遥。可过了几天,黑水又开始觉得无聊。因为他目前在西河风的地位实在太高,众人完全把他当“大爷”给供了起来,任何事都不让他作,这让穿越以来就没闲过一天的黑水反而很失落。
唉,外面的人疯找陈水,再无聊,也还是先安心作那被“囚禁”的金丝雀儿吧……黑水如是想。
而“陈水”的销声匿迹,丝毫不影响西河风的生意很快超过历史最高点,并稳定在几乎日日爆满的水平。这反映出魏国庙堂中的两派政治势力的走向,和少梁一战之前相比,西河风不但没有势衰,反而进一步走强,并彻底地压过了鬼谷派。
这很令人费解。
照理说,即使公叔痤回了魏,但他作为少梁一战魏军的统帅,少梁战败、两万魏武卒几乎损失殆尽、本人亦被俘,他又该如何以如此奇耻大辱的战绩面对魏王?面对庙堂?面对反对派的诘问?凭他在少梁一战中的表现,魏王就算直接废了他的相位,把他丢进国狱也毫不过分,西河派也将因此而遭受重大打击,鬼谷派崛起有望,可这一切偏偏没有发生。
不仅没有发生,事态的发展方向反而令人大跌眼镜:公叔痤不但无过,反而于魏国立下绝世大功!魏王大赏其功,相位稳如泰山!
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叔痤回魏是大事件,第二天,魏国就举行了一次大朝议。
待文武百官入殿、魏王上朝之后,公叔痤的马车仍然被殿下甲士押在宫外,孤单单的萧瑟非常——这是罪臣的待遇。但公叔痤老头儿站在车旁仪度端庄、身子笔挺,沉稳镇定,当真不愧为水德昭昭、久经风雨的三朝老臣!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如此的底气?难道他真能靠着资历老和三朝为臣的苦劳躲过这一劫?或者能靠口吐莲花生生把那罪过辩为功劳?
“有你和你们为我公叔痤铺垫和争取的一切,即使暴风骤雨将至,我又有何惧之?”即将上殿,公叔痤想起了那些他身后的人们,比如白衣家臣,比如西河风的众人,甚至是公子卬,反而更加镇定。
“宣:罪臣公叔痤入殿!”宦官终于一声长唤。
公叔痤一步步走在那长长的宫阶之上,身影苍老、但不佝偻。脚步沉稳、但不沉重。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宫,眼神悠远、但不忧郁。
果然,一进入议事大殿便是一副审问国贼的凌厉架势。
魏王坐在王座之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有抬。要不是他王弟魏卬在私下里说了一大堆公叔痤的好话,魏王甚至今天根本就不想举行这次朝议,直接撸了公叔痤的相冠了事。少梁一战战败,总要找个人替庙堂背过不是?统帅,难逃其咎,且最合适。
公叔痤进得大殿站都还没站稳,鬼谷派的官员们就发起了潮水般的犀利攻击,先铺垫秦国的羸弱,再历数少梁一战中魏军的惨痛损失、尔后统帅被俘大损魏国霸主脸面,最后归结为都因为公叔痤的无能,大伤大魏国体,此贼如果还赖在相位之上,大魏国将不国!更有甚者,数落起公叔痤的罪过来声泪俱下,呼天抢地,大有一副不置他于死地决不罢休的模样……
西河派的官员们心里都万分着急,可面对那些言之凿凿的罪过又百口难辩,只能集体失语,愣愣地盯着他们的主心骨,盼着那当事人开口,为自己申辩点啥,或者装装可怜博取博取同情,说不定魏王心一软,看在公叔痤三朝侍奉魏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这么算了……
老丞相,你快开口啊,哪怕马上哭得瘫软在地,哪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随便说点啥,也比你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好啊……
然而,可爱的公叔痤老头儿,表现得非常有型,眼睛微闭,看都没看那些“控方”——鬼谷派的官员们一眼。他只是杵在殿中,在山呼海啸中,如同巨浪中的灯塔般屹立。
这堂朝议本就是场批判辩论会,光有控方的表演,辩方渺无声息装死鱼,岂不是很无趣?
见公叔痤面对淋漓尽致的控诉始终无动于衷,上将军庞涓终于亲自出马了:“泰山压顶,面色不崩!老丞相的气度实在令我庞涓佩服!不过对于那少梁一战,老丞相真的就不想说点啥?还是不想说?”
公叔痤老眼猛然睁开,盯着庞涓如同两把利剑,终于开了口!
那苍虬浑厚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即使要说,老夫也不屑和不义小人说!”
就这么一句,就把庞涓击槌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庙堂上的人谁都听到了安邑坊间的庞孙故事,谁都知道公叔痤说的“不义之人”指的是谁……可被冤枉的庞涓偏偏不能开口辩解,这大殿之内,如何辩解?难道说孙膑被害,和自己毫无关系,全都是魏王的贪婪和阴谋?只要一开口辩解,无论说什么,“将相同领”的希望立即化为泡影不说,只怕是这大将军,也别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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