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王老酒正在剥羊。事实上,王老酒排行第八,但人如果被称作王八当然不好听,于是乎,老头儿的父母把他向后排了一位,反正他下面再没有兄弟,王老九爱喝酒,所以在邻居嘴里究竟是老九还是老酒,概念早已混淆。老头儿九十岁了,却没有儿女,便一个人住在这个简易的房子里。说是简易却并不简单,刘新宇敲门的时候曾在外面仔细地打量过,远处的房子都是砖墙红瓦,只有这爿不大的房子是由石块砌成的,把石块堆砌成住房,想必建房的瓦工一定有把好力气。
陈旧的木门怪叫着拉开,刘新宇被这个满手鲜血还捏着柄快刀的老头儿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放下心来,面前的老头儿已经虚弱到快要死去的程度,甚至拉开房门的动作已经使他喘息了很久;而且,老头儿身后那只基本上剥净的羊证实了血的来源。
“大爷,请问这附近有旅馆么?”
王老酒上下看了看刘新宇,便随着逐渐拉开的门缓慢地挪到旁边:“旅馆就别想了,进来吧。”
进屋后,刘新宇想要把箱子放下,却发现不大的室内满地是血,在他犹豫的时候,王老酒让他把箱子放在墙角黑暗处的“木匣子”上,“哪儿的人?”王老酒问。
“沧州。”
“到这儿干啥来了?”
“找个朋友,错过了班车。”话一出口,刘新宇立即发现犯了个错误——村上不会有班车的。
但王老酒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谎言,而是继续坐在那里,用小刀仔细地剥着羊皮,看得出,老头儿颤抖着的手已经不适合干这种活儿,剥下来的羊皮早已千疮百孔。
“小伙子,你的运气好,正赶上吃我的炖全羊。”说话的时候,王老酒没有抬头。
“大爷,住您这儿,连同伙食费,我给您多少钱?”刘新宇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握住任何凶器,眼下自然也搭不上手,只好找些话来说。
王老酒抬头,灯下,刘新宇看清了老头儿浑浊的瞳孔:“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要钱有什么用呢?眼看就是装到柜子里的人啦。”说着,王老酒向身后扬了扬下巴。
刘新宇这才发现,墙角的“木匣子”原来是棺材,面层的大漆已经有了年头,失去了以往的光泽,这东西横在暗处,在这个凭借小灯泡照明的室内根本不起眼,而且外形与刘新宇见过的也不大一样。迄今为止,刘新宇见过最具代表xìng的是南方的棺材,那东西的一头会用厚重的板材作成元宝形状,所以当地人把这称作“大元宝”,为的是讨个升官发财的吉利,这才是中国民间最可乐的习俗,用盛纳死人身体的容器来当作彩头;然而今天刘新宇看到的棺材明显不如人家的“大元宝”堂皇,只是个薄板打成的长形方匣子而已,相比之下寒酸多了。
一时无话,刘新宇呆呆地看着王老酒剥羊。羊血早已放尽,正在被切割着的**不会再有血液涌出来,所以,刀刃上的残血会被逐渐剥离开来的皮毛带走,刀越发的亮了,在暗红sè的灯下渗出寒光。刘新宇忽然冒出了立刻回去、将这把刀捅进夏天肚子里的冲动,詹杰死了,但夏天还在。刚想到这里,他再次迷茫起来,打死詹杰和跑路以来,他总会萌生某些怪异而可怕的想法,包括剥了骨科实习医生的头皮,于是,他觉得连环杀手大概出于和自己一样的心态吧,既然杀了人,那就继续干下去,直到被jǐng察捉住或是被别人杀掉。
王老酒眼神不济,知道照这个进度,这口羊要很久才能进肚子,就问刘新宇:“你去烧水吧,灶就在门外,我这儿把羊剥好,水也就开了。”
刘新宇应了一声拉开门。
王老酒家的灶在房子旁边顺着墙搭起的草棚下面,这是比较传统的火灶,与刘新宇老家的灶区别不大,好在他干过这种活儿,便从旁边的草堆里薅了几把细软的干草引火,用打火机点燃的时候,他顺便给自己点着了一支香烟,很快,火苗从灶口吐出来,在秋风中抖动着,照亮了刘新宇的脸。
老屋、老灶、老人,那头羊想必也不年轻。刘新宇想,就这样笑起来了。
干柴在灶底噼里啪啦地暴响,王老酒把大卸八块的羊丢进锅里,就开始添加佐料,说是佐料,不过是几根大葱而已,除此之外,灶台上只剩下些油、盐之类的东西,老眼昏花的王老酒洒了一大把盐,看得刘新宇惊心动魄,总怕老头儿把全羊汤做成了腌羊肉;看得出来,老头儿没有体力也没有耐xìng对羊细致的拆解,大块的肢体在锅里支愣着,竟然无法罩上锅盖,浓烈的羊膻味弥散起来,王老酒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酒,抖手就倾下去一半,这次刘新宇没有表现出惊异,他已经不抱在这里吃到美味全羊汤的希望了。
两个人坐在灶前都不说话,大概王老酒也是长期孤独着的,而真正开始交谈是在一个钟头以后,羊腿在锅里的沸汤中翻滚,王老酒已经浅睡了好一会儿,羊膻味逐渐退却,飘出了肉香,把老头儿馋醒了,急忙擦干净口水把刘新宇叫到屋里,大概刘新宇烧水的时候,老头儿在室内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两只碗,一碟大葱、一碟酱。
王老酒从棺材旁拉出一只白sè的塑料桶:“兰陵大曲,我到市上打来的,好酒呐。”
刘新宇试着拒绝:“大爷,我不喝酒的。”
“不会?”
“嗯,不会。”
“不会总要会的,少喝点儿,算是陪我老头子的,我喝一回少一回,你的路还长,学嘛。”
刘新宇立即在心里问自己,路真的还长吗?就在他的迟疑间,酒碗已经倒满了。
王老酒说:“我们这儿的规矩,第一碗死活都得喝了,第二碗喝不喝、喝多少,都随你。”
刘新宇看着面前的酒愁眉苦脸,王老酒却已经灌下去一大口,抓过葱来用他为数不多的牙咀嚼着:“喝吧,把酒喝下去,再难的事也能忘了。”
刘新宇心里一动,对面的王老酒果然没有白吃九十年的饭,虽然岁数大、眼睛花,却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哩。于是,他顺从地端起碗来抿了一口,竟没有想象中那么辣,反而很清淡,但依然能够把酒量不大的人放倒,他摸过葱,学着王老酒的样子蘸了酱嚼起来,同样,这看起来异常健壮的大葱吃到嘴里也很清淡,尤其是和着咸酱吃下去,竟然把他的胃口勾上来了,他不禁赞叹着:“好吃!”
“好吃吧?大葱蘸酱、越吃越胖,你呀,单薄了点儿,多吃多喝。”王老酒笑着说。
刘新宇也笑了起来:“大葱能把人吃胖了?”
“能!”王老酒说:“这东西开胃,胃口好了吃什么都香,哪能不胖?吃吧,我们吃着等羊汤。”
老头儿兴致不错,刘新宇不忍心冷了场面,便问道:“大爷,您平时都是一个人过?”
王老酒竖起三个手指头:“我一个人过了三十年啦。”
“那……您的儿女呢?”
王老酒愣了一下,就轻轻地把葱放回碟子里,站起身说:“我去看看羊肉,该熟了。”
王老酒是老了以后才被称作“老酒”的,年轻时大家叫他王九,当年闹小鬼子的时候赶上荒年,原本就没有活路的王九参加了乡小队,听起来不错,但与影视剧中的地方游击队完全不是一回事,所谓小队也不过四个人而已,而且四个人手里只有一把经常瞎火儿的盒子枪,连同王九在内的其他三个队员只能扛上土铳,就是这样的装备,四个人还经常奉命去打围子和执行锄jiān任务。
“您打过仗?”
刚出锅的羊肉烫得很,就连骨头也象火筷子那般烫手,而且王老酒卸开的羊腿块头都不小,尽管香味扑鼻,只好放在旁边等它慢慢冷却,刘新宇面前的酒已经消耗了接近一半,老头儿则开始了第二碗,两个人话也多了起来。
“哪叫什么打仗嘛,人少枪少,一直都在逃命,他们在后面追。”王老酒说。
“杀过人?”
“杀过人。”王老酒点点头,又接着说:“那些东西不叫人。”
在由四个人组成的乡小队中,王九最年轻,所以大多数任务中,年长的队友都会把玩命的差事揽过去,干掉伪保长那次,王九的任务就是望风,翻墙进去的队友们由于事先准备不足,没有掌握好时机,尽管动作迅速,还是没有拦住伪保长从床头掏出枪来,“就这样,人虽然杀了,刘麻子也受了一枪,从肋骨底下打透了,他带着伤还跑了八里地,区上治了一个月才拣回命来。”王老酒的脸已经红了,放出光芒的眼睛也迸出了血sè。
王老酒真正杀人是第二年的秋天,县大队过来的消息说有一辆车会从村口的公路上经过,车上只有三个小鬼子,这个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王九所在的小队头上,但这次还是出了意外,当四个人在埋伏地点看到车的时候才发现县大队的情报不准,那不是普通的货车,而是一辆装甲车。凭借四条烂枪打装甲车根本就是笑话,可是,队长黄怀德却没有作出撤退的决定,反而下令开枪了。
小鬼子倚仗乌龟壳打不穿,一点儿都不慌乱,索xìng停下车来四处寻找目标,并不时用机枪shè出一大串子弹,就这样,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两名队友在就地取材的简陋掩体后面中枪牺牲了,其中就有头年负了伤的刘麻子。四对三的优势一下子变成了队长黄怀德与队员王九的二对三局面,当然,那副坚固的装甲才是最大的难题。
据王老酒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队长的眼神,黄怀德在小鬼子shè击的间隙中爬过来,拾起牺牲队员的土铳塞给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我儿子的爹。
队长家里有钱,还因为有钱被土匪绑过票,有钱人家的儿子本来是不愁娶媳妇的,但从有钱到没钱,这个过程竟然是队长亲手cāo作的,队长在父母的斥骂中带着区中队分掉了家产,这才并不富足地娶了区上的女干部;就在这场小规模战斗的两个月前,队长刚当上爹。而当时的局面不允许王九多想,因为队长已经从石堆后面跳了出去,他看到,装甲车上的机枪转了个方向,子弹跟在狂奔着的队长脚跟后面,与坡上的石头撞出了无数个光点。
王九抱着土铳一路跑下坡来,木柄上的鲜血又粘又滑,“就跟地上的羊血一样。”王老酒说。
他矮着身子从装甲车的后方绕过来,没有回头去看队长是不是还在山坡上跑着,因为当他绕到正面时,shè击已经停止了,战斗结束后,在队长媳妇的哭喊中,他看到了上身被打得稀烂的队长尸体。这时,王九必须抓住黄队长用命换来的机会,他爬上车子,把土铳放在车身一侧的甲板上,并摸起其中一枝,将长长的枪管伸进了机枪下方的shè击孔空隙,而机枪的枪口也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惊慌起来的鬼子没有来得及扣下扳机,经火药加速过的铁砂子就随着巨响在车体内飞舞了,王九听到了车内的叫喊,其中还有铁砂与甲板撞击的金属声音,他抽出枪来丢在身后,再抄起第二枝、第三枝,被车厢放大后的爆炸声震耳yù聋,他听不清、也听不懂车里面的小鬼子在叫嚷着什么,三枪响过,装甲车里只剩下了有气无力的呻吟。
鬼子全部被打开了花,两个当场毙命,剩下一个重伤的鬼子军官被区上带走了,至于装甲车则被庄户人家拆掉,成了打造锄头的材料。但以黄怀德为队长的乡小队从此断了根,王九杀了两个鬼子,失去了三名队友,也失去了继续扛枪的勇气,当然,并不是因为他被枪声吓破了胆,“农民就是种地的,不是杀人的,我要是死了,谁给队长的儿子当爹?”王老酒说:“吃羊肉吧,快凉了。”
王老酒一辈子没娶媳妇,却有了个现成的儿子,但队长的儿子不认这个爹,队长的儿子认为当年的那一仗如果不是王老酒耍怂使坏,就不会落个全军覆没只剩王老酒一个人的下场;不过这也与后来的宣传有关,为了宣扬“伟大战果”,县大队的秀才把这场四比三的埋伏战吹成了十九比五十的遭遇战,报告中说以黄怀德为队长的游击队十九人与鬼子的五十人外加一辆装甲车狭路相逢,游击队员以一当十,最终鬼子全军覆没,游击队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样一来,王老酒在当地人眼里真正成了耍怂使坏的“草鸡货”,队长的儿子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与老头儿吵翻,砸了王老酒家里的所有家当,带着老婆孩子大怒而去。
刘新宇把碗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完,早已语无伦次,却又异常清醒地问道:“您这辈子恨过谁吗?”
一个是经历了杀戮的将死老人,一个是背负着人命官司的待死之人,年龄悬殊将近七十年,很明显,刘新宇信任面前的老头儿,因为除了眼神之外,王老酒无不透shè出死亡的气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可惜自己也即将走上这条路。通过老头儿的叙述,刘新宇觉得自己与他有着同样的命运——都没有结过哪怕半个钟头的婚。这样的心态其实很常见,正在走背字儿的人们往往会找个与自己经历差不多的倒霉鬼,如果恰好比对方略有优势,幸福感就油然而生。刘新宇不是这种狭隘的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比老头儿要幸福一些,毕竟昨天晚上他还在和某个女孩在床上缠绵,所以,他不打算打听老头儿的艳事,只想去了解老头儿是否和自己一样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心里仍然积存着无法浇灭的仇恨之火。
王老酒闭上眼睛想了想:“人活一世,怎么能不恨人?怎么能不招人恨?”
有人说某些敌占区的鬼子很温和,不乱杀人,王九觉得这是放屁,同村的刘麻子全家就是被鬼子挑死的,鬼子杀人不需要理由,所以王九恨鬼子。但如果按照村上的人命来算,还乡团杀得更多,而且手法更残忍,王九“退役”之后,曾经见过还乡团把黄队长的老婆烤熟吃掉,战争这头怪兽在无尽的硝烟和杀戮中喷出了毒雾,中了毒的人们残杀着同类,所以王九更恨还乡团,最终还乡团的头头被队伍上捉住绑到集上示众时,王九就大叫大跳着要求队伍上把这个人活烤了喂狗;然而这些事与王九的关系不大,折磨了王九一生的是队长和队长的儿子,队长黄怀德在战斗中的错误指令害死了两名队友和他自己,最后留给王九一个错上加错的要求,队长的儿子象条永远也焐不暖的蛇,耗尽了年轻王九和中年王九的所有心血和积蓄,并在王九走入暮年的岁数甩开了他,尤其可恨的是,这兔崽子带着老婆孩子夺门而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老东西,不要指着我给你送终,这是你欠我们黄家的!
“以前我就恨队长,为了他一句话,我这辈子白活了。”王老酒冥想片刻之后昏昏沉沉:“后来想开了,我活着,他死了;我一辈子白活,他还没活一辈子呢。”
说完这句话,王老酒起身歪歪斜斜地趟进里屋,挪到那张和他一样衰老的床上了。
恨,竟然可以如此轻松的放下!?刘新宇大惑不解,看着面前那盆没有吃几口、早已凉透的羊肉发愣,不多时,他听见王老酒在里屋说道:“我床底下还有一张小床,夜里动静小点儿,老头子睡觉轻。”
今天的酒非常神奇,虽然刘新宇出乎自己意料地干掉了整碗,虽然脑袋有些昏昏然,却丝毫没有睡意,他提起嗓门:“大爷,我还不困,打听一下,双rǔ山在哪里?”
王老酒的声音在这间石头房子里嗡嗡作响:“这里就是双rǔ山嘛。”
“这里就是?山呢?”
老头儿躺在床上哈哈一笑:“山?早平了,要是山还在,我这房子的石料打哪儿来?”
“那……这里应该还有个汉墓吧?”
“出门右转,走个百十步就到了,夜里小心点儿,黑咕隆咚的。”
由酒jīng燃烧起来的温暖抵御住了丘陵地区夜来的寒风,甚至进一步蒸腾了皮肤以下的血液,刘新宇觉得浑身躁热,便脱下外套来搭在肩上。出了王老酒家,按照老头儿说的方向走去,路并不平坦,高一脚低一脚地迈过去,柔软的鞋底触碰到的是各种形状的石块,这里果然就是那座由石头堆积而成的双rǔ山。石缝中的草未见衰弱,它们习惯了风的袭扰,就将腰肢匿入背风的石头后面,终于站直了腰,进而伸展得格外茂盛,并在月光下抖擞出暗sè的光芒;倒是藏身草丛的虫子敏锐地发觉深秋乃至隆冬的脚步愈来愈近,生命也即将终止,只好将最后的气力花费在鸣叫上来。微醺的刘新宇觉得自己的听力象草虫那点可怜的智慧一般敏锐,因为掠过的秋风把虫鸣完整地带到了他的耳朵里,除此之外,还算寂静的秋夜里仍有两种声音在轰炸他的脑海,心跳、和那只重新上了发条的怀表,怀表在裤子口袋里平缓地走动,几乎与他的脚步一致,恍惚中,刘新宇认定那就是钱小莉跟在自己身后,一起来到这已经夷为平地的双rǔ山,为的是看上一眼仿佛伸手可及的月亮。
济北王刘宽的陵墓与梦境中的印象根本不同,梦中的王陵虽然残陋,但有着压倒一切的高大;王家的气势虽然没有得到完整的包装,可毕竟是由数千工匠耗费多rì挖凿出来的。而眼前的刘宽陵墓看上去与西部电影里埋在沙丘中的乱石没什么两样,一线深壑的甬道似是峡谷,却没有那样险峻,顺着甬道一路深入,忽然开阔起来的方室就该是刘宽的埋骨之地了。月光斜斜地照在甬道两侧的石壁上,竟有一面石壁是雪白的,刘新宇抬头看去,石壁上方,一蓬毛绒绒的草探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向他招展着。
这个伴随着自己二十多年的梦的结束地,早在九十年代就被考古人员搬空了。刘新宇孤零零的站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惊醒,刚才与王老酒聊天时曾经谈到过山里不知名的小兽,外形象狗,叫声与婴儿的哭声无异,应该就是这东西了。刘新宇左右看了看,不禁愕然:从南下的路上中途回转北上,直至来到双rǔ山汉墓,整个过程似乎都是无意识的。此时的刘新宇脑袋里空空的,完全想不起是什么让他独自来到这座和他脑袋一样空空如也的陵墓中来。所以,他索xìng继续往前走,终于站在了墓室zhōng yāng,并看到了身着冕服的刘宽。
与梦里相同,年轻的济北王清瘦、高大,或许是月光的原因,他的脸象石壁一样惨白,风被四壁阻住,宽大的袍裾没有梦中那般飘逸,但并不影响王家凛冽的气场,他站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佩剑的剑柄,刘新宇认识那柄剑,那是最后割断了刘宽血管的利器;但走到近前才发现,惨白着的并不是刘宽的脸,他戴着一个白sè的面具,面具上的眉眼很是肃然。
刘宽抬起手来摘下了面具,面具后面真的是一张惨白的脸,他微笑着说:“你认识我吧?”
刘新宇看着这个被仇恨葬送的魂灵:“我认识你,你是刘宽,西汉济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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