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君执意要求他们修改国书,而日本使节团执意不肯,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冬去春来,秋至暑退,海风又渐渐变得冰冷。站在海边,东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对面就是他们的家乡——日本的对马藩。
首席大使通口铁四郎无奈的感慨道:“不觉离家快一年了!”
旁边人说道:“他们太无礼了,我们逗留这么长时间,始终不肯接受我们的国书,不如我们返回日本,率兵来打他们。”
“实在不行,我们也就只能回家了。”通口铁四郎长嘘一口气。
回到对马的通口铁四郎奋笔疾书给明治天皇上了一道折子,其中写道:朝鲜之人,深沉狡猾,国陋傲顽。若不以兵力征讨,则不肯为我所用。况其蔑视皇国,谓文字有不逊,以兴耻辱于天皇。君耻臣死,不可不伐之。否则皇威不立……
明治看完后交给了桂小五郎,说道:“你看看这篇折子。”
桂小五郎看看笑着说道:“征韩论在我国由来已久,此亦书生之见也!”
“那我国以前同他们有来往吗?”明治问道。
“来往久矣!以前幕府换了将军,朝鲜都会遣使来庆贺或互通书信。双方也有很多贸易往来,幕府指定由对马藩专门负责此事。他们从我国进口棉花、砂糖、明矾、绢,还有一些铜器、陶器等日用品。我们从他那进口熊、虎、豹等兽皮,还有山参、黄芪、熊胆等中药材,全年的贸易总额在三十万日元左右。”桂小五郎侃侃而谈。
“那这件事怎么处理?”明治问道。
“以后再说吧!废藩置县的立国大计尚未完成,政局不稳,哪有力量征讨外国。”桂小五郎答道。他其实也非常支持征韩,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
“嗯~”明治表情严肃的说道:“把釜山草梁倭馆改名为大日本公使馆,原来对马藩的工作人员全部撤回,换成外务省的工作人员。你看如何?”
“好!”桂小五郎拍手赞道:“陛下英明!臣刚才一时愚钝,没有想到。臣这就去办理。”
明治天皇确实是个政治天才,尽管年纪尚轻,政事多依赖诸大臣,但他常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发挥。桂小五郎、大久保利通等人的尽心辅佐也为他提供了学习的机会。这个决定等于变相逼着朝鲜接受国书,实属妙手。他这一步棋在日、朝两国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也为后来国内政坛的巨变埋下了引信……
岩仓使节团考察了英、法、美、俄等十二个西方先进国家,历时一年零十个月才回到日本。每到一国,首先提出修改不平等条约,但是都被无情的拒绝了,有的国家甚至提出更苛刻的条件。使节们没有再多浪费口舌,迅速地转入预定的考察项目之中。
他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犹如干瘪的海绵,在西方的各个社会层面上疯狂的吸取着营养。晚上回到住处,还要写出各自的经历和感想。他们分别会见各个国家的首脑、各阶层的人士,考察各国的公司、议会、法院、学校、报社、福利机构、兵营、工厂、矿山等机构。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这些国家强大的制度和物质的文明让他们始惊、次醉、终狂。
在英国,他们看到的是制造业的盛况。遍地的工厂,林立的烟囱,到处堆满的原材料,出出进进的拉成品的车。整个国家就像是一台印制钞票的机器,疯狂的运转着。而政府大力发展工商业,保护私有财产才是这一切兴旺的基础。桂小五郎写道:“西洋法令皆考虑人民财产生计,此乃保证其富强之所在。”
他们认识到只有打开国门同世界各国贸易才能让国家富强。还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只有加强国民教育才能为国家多培养可用之才。
他们在考察了各国宪法后决定以德国的宪法为蓝本推出自己的明治宪法。他们还应邀会见“铁血宰相”裨斯麦……
让人没想到的是伊藤博文竟与裨斯麦一见如故,两人一直聊到深夜。等伊藤博文返回住处,竟然看到年纪偌大的右大臣、首席全权特使岩仓具视一个人坐在屋里垂泪。
他急忙问道:“老大人,你这是想家了还是怎么回事?”
岩仓具视说道:“一年多来,我们天涯海角四处奔走,看到的都是别人如何伟大富强。相比之下,一想到自己国家那羸弱的样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与世界强国比肩。自己作为朝中公卿,却无能为力,真想自我了断算了。”
伊藤博文说道:“大人何出此灰心丧气之言,我们虽然与他们差距很大。回去后,我们励精图治、奋起直追。富强之日肯定会到来。”
岩仓具视点点头,擦了把泪,问道:“这一年来你有什么感想?”
伊藤博文说道:“我们应该以德国为榜样,对内加强天皇的统治,实现富国强兵的同时对外加强影响力与辐射力。”
岩仓具视微笑着说道:“很好!那洗洗睡吧。”
伊藤博文问道:“老大人您这么快就想开了?”
岩仓具视说道:“有您这样的青年才俊辅佐天皇陛下,我活着死了都一样,那还是先活着吧。”
相比大清的蒲安臣使节团,岩仓使节团规模更大,规格更高。且准备充分,拟定了考察大纲,分工明确,回来后每个人都写了大量的调查报告,效果自然不一样。日本使节回国后即大力提倡文明开化,殖产兴业、富国强兵,为日本的近代化提供了巨大推动力。
而大清的使节团只是去告艰难,最高的官员也只是两名章京,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明治六年七月,日本东京御所……
三条实美奏道:“外务省连续接到釜山大日本公使馆七等出仕广津弘信于五月二十一日、三十一日发出的报告书,说朝鲜规定只与对马商人做生意。已停止向使馆供应生活物资,拒绝和使馆一切贸易往来。东京的三井组冒充对马商人被发现,对于这种“僭商”,朝鲜方面要严惩。东莱府还在公使馆门口贴了一张告示,指责我们模仿西洋制度,不知廉耻,说日本是“无法之国”。同日还爆发了对日示威游行。”
明治听完不由得大怒:“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你马上召集内阁开会商讨此事,结果报朕。”
三条实美答道:“遵旨。”
内阁会议定在十八日召开。
作为一个武士或军人,西乡隆盛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猎。每每有闲暇之时,来到郊外,在“砰砰”的枪声中,看着子弹尽情地飞,真是美哉!快哉!
这一日尽兴回城,刚刚走进城门,忽然路旁两个人直扑到马前,高喊:“西乡将军救命啊!”他低头一看,只见二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好像两个叫花子。
扈从喝道:“闪开!你们想干什么?”
西乡隆盛摆手止住他,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
“将军,你不认识我们了……”两个人抬起头,满脸泪水,哽咽着说道。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西乡隆盛大惊失色,这两个人都是他萨摩的老乡,曾跟着他东征西讨,后退伍返乡。
西乡隆盛府邸……
两个人洗澡,换衣服,又安排他们吃了饭。西乡隆盛才问道:“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两个人说道:“我们实在没活路了,只好又来投奔您,您就留下我们吧,将军!”
“你们的退伍费还有家禄的钱加在一起应该不少,这么快就花光了?”他有些怀疑地问道。
“钱是不少,可是家禄被买断了,以后怎么生活?我们想学着干点买卖,谁知三下五除二都赔光了。”两个人说道。
“就你们知道的情况,退伍士兵当中像你俩这样的多不多?”他接着问道。
一个人叹口气说道:“十之八九都破产了。大家不善经营也不屑于经营,哪里是那些贱民们的对手。”
“这样可不行啊!”西乡隆盛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长此下去,要出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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