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之中,过得最快的永远都是chūn光。明媚清亮的四月,在洛长安兀自徒然探索脑海中的大魔经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这一rì端阳佳节,天气已然转热,洛长安换了身轻薄长衫,照例往后院深处的祖宗祠堂中走去。拐进悠长弯曲的青石小路,往rì幽深宁静的林木间多了些许喧嚣,恍然醒觉今rì是一位颇具威望的先祖的祭辰,族中子弟俱要入祠拜祭。
洛长安慢慢悠悠地走进祖宗祠堂的时候,不早也不晚,族中子弟已然到了一大半,只有几位长者尚还未至,洛长宗和洛长宇赫然立于众人环绕之中,他们是当代家主洛阳明的嫡子,在族中的地位超然。
在场的人依旧轻声细语,似乎没有一人发现洛长安进来,洛长安也索xìng仿佛没有看见众人,独自迈步往挺立大殿的石柱前走去,细细观摩上面沧桑斑驳的深刻石纹。
其实,自从得了大魔经之后,这大半个月以来,洛长安早已将一百零八根石柱上的深刻石纹看遍,只可惜仍旧未能找到解读经卷之法。
看着石柱上的那些早已深刻脑海中的石纹,听着大殿中间歇的轻言细语,仿佛还夹杂着一两声对他的轻笑嘲讽,洛长安的心思渐渐飞转,不觉想到已去京师一月有余的安澜,想到她现在的处境堪忧,自己每在这宅院深处虚耗一rì,心中的不安便要浓烈一分,挺拔的剑眉不禁微微纠结了起来。
围在洛长宗和洛长宇身旁的众人,在洛长宗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之下,悄然挪到了洛长安的身后。却见洛长安仿佛恍然未觉众人已经到了身后而仍复凝眸察看着庭柱上的石纹,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的少年含笑道:“传言这石柱上的纹理是天道所成,我们族中多有先祖都曾在此悟道,三公子看得如此入迷,定然颇多收益,不知能否说道一二,让我等也开开眼界,领略一下大道威严?”
洛长安闻言回过神来,悠然转身看了众人一眼,见那问话的清秀少年嘴角微撇,明显大有不屑之意,微蹙着的剑眉缓缓舒展开来,仿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远远立于人群之外的洛长宗和洛长宇兄弟二人,默然拂袖走开了一些,昂首继续观摩其他庭柱之上的石纹。
对于族中子弟们类似“三公子”之类包含嘲弄之意的称谓,乃至于洛府里里外外的轻视,洛长安早已司空见惯,之所以总是漠然避开不予理睬,实在是因为没心情与人作口舌之争。
问话的清秀少年见洛长安仍如以往一般退避,嘴角的不屑笑意愈浓,只是眼底却腾起一丝冰冷的恨恨之意,豁然朝前跟了两大步,哈哈说道:“三公子不要如此吝啬嘛,听说你为了护住三嫂而在小侯爷布子衿掌下都能屹立不倒,定然是如先祖大能一般悟了道了,终归大家都是同族子弟一场,如何就不肯赐教我等一二呢?我保证,你今rì口传大道绝不会落入外人之耳!”
清秀少年话语间虽然显得恭敬,但是里头的嘲讽之意却丝毫不加掩藏,洛府的上上下下,青溪镇的里里外外,谁人不知洛长安的娘子安澜在新婚第二天便被布子衿劫掠而去的事?谁人不晓洛长安在布子衿转身而去之后便重伤不起了?
整个洛府,乃至整个青溪镇,但凡慷慨义气之人,无不引以为耻,可眼下洛家这一帮族中子弟,却偏偏含笑硬揭洛长安的伤疤。
清秀少年的话音未落,只见洛长安的双脚猛地一顿,霍然转身,手起掌落,啪的一声赏了他一记大耳光。
清秀少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跟在他身后凑热闹的诸多少年亦是满脸诧异,完全没有料到洛长安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看着洛长安擎张的剑眉下寒光四溢的眼眸,众人不觉呼吸一滞,暗生一丝惊惧,清秀少年更是涨得满面通红,紧咬着的牙关处渗出一缕醒目的血渍,眼神略显不安地躲躲闪闪起来。
洛长安冷眼看着被略微震了一下的众人,目光牢牢锁在清秀少年的红肿起来的脸上,神sè舒缓而冰冷地说道:“洛长风,给我管好你那张臭嘴,别因为当年被疯狗给撵得尿着裤裆跳进了青溪,就四处逮着谁咬谁,小心哪一rì被人打得你那满嘴的狗牙一颗不剩!”
洛长安的话冰冷而响亮,整个大殿之中俱是静悄悄一片,洛长风乃至于跟在他身后的诸多族中年轻子弟俱都心如擂鼓,洛长安这话骂得太过yīn狠,骂得太过响亮。
洛长风的脸sè已经沉得就像快下雨的黑云,可却只能攥紧拳头强自按耐,不能还言,更不敢动手。不管洛长安如何被人轻视,但在族规森严的洛家,终究没人胆敢贸然对他这个当代家主之子动手,毕竟谁都清楚,青溪镇的第一高手洛阳明心底最在意的还是他这个庶子。
况且,洛长安所说的洛长风被狗给撵得跳了青溪的事,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你洛长风先不顾情面揭了洛长安的伤疤,也怪不得别人反唇相讥,不给你留丝毫的情面。
祠堂内,洛长安正与洛长风冷眼相对,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大殿外缓缓而入,当先一人正是洛阳明,而跟在洛阳明身旁的却不是花千容,而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
那老人虽然腰背佝偻,但是一双透着沧桑的眼睛却无比的凌厉透亮。他一进门便看到了大殿内略显紧张的对峙局面,近乎枯索的白眉微微挑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乐意的神sè,但鉴于家主就在身旁,又兼今rì是先祖祭辰,这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洛阳明自然也看到了神sè冰冷的洛长安和脸sè尴尬的洛长风,挺秀的眉头也是微微皱了一下,不过更多的并非不快,而是疑惑,双眼不经意地多看了洛长安几眼,眼底的疑惑之sè不觉更深。按道理来说,那一rì他是亲眼目睹了洛长安得了祖宗秘法而去的,这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洛长安的修为应该有所进益才是,然而眼下他却竟是丝毫没有增进。
因为身后还跟着一干族中老者,而且祭奠的吉时已至,所以洛阳明很快地压下心中的疑惑,领着众人上前,依照尊卑亲疏为序分列先祖灵前,待早已赶到大殿中的年轻子弟巡礼站定之后,吉时钟响,焚香顶礼,俯首顿拜,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洛家祭奠先祖的仪式庄重肃穆,却也很是简约,因为祭品早已备妥,所以洛阳明领着众人行礼完毕之后,象征xìng地宣读了一篇由族中长者代笔而书的祭文,又对先祖亡灵默哀致敬了半刻钟,待得宣读过后的祭文在灵前烧成了灰烬,祭奠仪式便告结束。
祭礼完毕,洛阳明还是陪着那佝偻的耄耋老人当先离去,族中一干长者也都紧随其后,洛长宗和洛长宇等年轻子弟也都一哄而散,若不是族中规矩甚严,类似这种走过场一般的祭奠仪式,他们根本就不愿来参加。
不一会儿,偌大的祖宗祠堂复又空荡灵净,唯有洛长安一人有意留了下来。他站在排列整齐而森严的祖宗灵位前,看着满桌满案的酒肉果品和高燃厚炙的香烛,不觉想起他那化为灰烬洒落青溪的母亲姬红玉,心中觉得一阵阵压抑难受。
原先,他还打算借着娶了安澜为妻的机会随安逸山出外行走,希望早rì混出个人样后让母亲的灵位堂堂正正地摆上眼前的丈八高台,可而今,与他刚做了半rì夫妻的安澜早已身陷千里之外,而他则还窝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整rì里宛若无头苍蝇一般,苦苦钻营那莫名其妙的大魔经。
想到这些,洛长安的心里觉得愈发的难受,不觉抬手往香案上重重拍了一下,倘若洛家先祖当真有灵,他很想问问清楚,留下那大魔经却又不让人修行到底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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