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 何翀站在河边片刻，才万般不愿意的追上了胡淹，其实要不是看到他带着晕倒的邹翦，才不会跟着他呢。一路上何翀心里暗忖道：

“禽兽不如，草芥人命，人面兽心……”诸如此类的成语一一浮现出来，好像全世界的贬义词都能往胡淹身上套一样。

随后胡淹和许戍就在乌延城内找了一家客栈让何翀和昏迷的邹翦住了下来。邹翦醒来后，二人便决定分道扬镳，走前原路返回越州，而何翀也没事做，便决定回自己肃州的草庐，二人就此道别。

“哎。”返回肃州的途中，何翀也没有逮谁就跟谁往死里聊，只是默默的惋惜秀红和那一村子的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何翀不屠村，而村庄几十条人命却也算断送在了他手上。

一连数rì，何翀的意志别提有多消沉了，骑着一匹骏马，已经不是当年的毛驴了；进到肃州境内，忽见少华山，山上青烟缭绕，却是像人间仙境。见到此景，何翀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傅。便纵马往少华寺而去。

时值金秋，马蹄踩在山道上飒飒作响。这条山路近两年来他也时常走过，不过此时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片刻之后，来到寺庙门口，才离开了数月，这寺庙也没有什么改变，变的只是他自己。

“何翀施主，你回来了？”何翀下马刚要进寺内，就听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除了觉烨还有谁？

“觉烨，又去打柴啊？有没有遇见不吃人的老虎？”见到觉烨后自己的心情也似乎被拉回了数月之前，两人寒暄了片刻，何翀从觉烨口中得知师傅在内禅房打坐念经；内禅房一般来说，是给犯戒的弟子关禁闭的地方，不过方丈也时常会独自一人进去，好像是在忏悔什么似的。

“师傅。”见禅房的门没关，何翀就轻声的走到门口喊了一声跪在一个佛像前念经的师傅。

“%%*；恩？施主回来了？”在念完一段经后，方丈头也不回，就盯着佛像对何翀说。随后站起身，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也寒暄了一下；

“师傅，我、我……”何翀本来没见面之前想好许多话要跟师傅说的，但是此时想好的第一句话却哽在了喉咙。

“施主眉头紧锁，似是近rì为俗事而苦恼？”方丈微微的笑，看着他的笑容，何翀有一种如沐chūn风的感觉。

“呼~师傅，我、我杀了人。”深呼一口气后，咬了咬嘴唇，说完后那神态就如同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当然，他本来就是个小孩。

“……”方丈顿了片刻道：“是人都会有心魔蒙眼之时，施主若心存善念，放下屠刀忏悔，往rì亦同样能登极乐。”

无尘方丈并没有询问何翀原因；在他看来，什么原因都一样，若是有心悔改，什么原因都会改；若是逢场作戏，妄想得到片刻安宁，那躁动的心魔，反而会越来越猖狂。

“可是我杀了很多人，一个村子的人，几十个村民，一炷香的时间未到，那条村子就血流成河；”何翀想起当晚的情形，自己一个九岁的小孩，那种血流成河的场景，这段时间犹如梦魇般时常折磨着自己。

“若存心悔改，之前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抑或杀一千个人，却也没有多大区别。”听到何翀说出屠村后，方丈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仍然是带着如沐chūn风的笑容，缓缓的开导着何翀。

“但是我没办法忘记我所做过的恶行。”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被他杀的，但是如果自己早点决定，说不定就能救下所有人。

“为何要忘记呢？佛陀说过：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正如之前老衲所说，双手紧握成拳，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呀。”方丈摊摊手，见何翀开始有点若有所思，也就没有打扰他。

“师父，佛陀也说过因果循环，种善因得善果，我这算不算种下恶果？”思索片刻后，何翀又说了一句。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一切现象皆依相互依从的条件而成立，依赖一定的条件而产生、存在，依所依赖条件的消灭而消灭。诸现象所依存的条件，称为因缘。或许这恶果是他们自己所种。”

“难道杀了几十个人，就能如此轻松？”或许，信佛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无非是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而已。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如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师傅，不如我正式rì了佛门吧。”

“老衲说过施主尘缘未了，如不了佛门。”

“为什么？”

“不可说。”

两人一问一答间，颇赋禅意，何翀被师傅开导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无尘方丈也不打扰他，默默的往禅房外走去，轻声的把门掩上。何翀在禅房里足足思考了一夜，本来不应该诸多烦恼的年纪，此时却想法颇多。脑海中的记忆一一浮现出来，脸上的表情变化及其迅速；时笑，时忧，时喜，时悲……

一夜过去，第一缕阳光照shè进禅房，何翀这一夜的将以往的种种又经历了一遍；今rì从禅房出来，便是涅槃重生一般；一大早和寺中僧众吃过早饭，吃饭亦如往常的拍怕肚子大喊：

“不多不少，八分，刚刚好。”说完咧嘴冲师傅笑去。无尘也微笑着颔首，似乎对一夜堪破心魔的何翀投去赞赏。吃完早饭，何翀一一辞了师傅和觉烨等人，纵身上马，在这少华山的山林间狂奔，一路还回荡着爽朗的大笑。摆脱了梦魇，心里别提多痛快，便一路往县城狂奔而去。

此时骏马的马蹄踩踏着金秋的落叶，另显一番豪情壮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