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南面山阴八十里处,发现不明军队!”一名探子,飞快地抛入还有商议着事宜的帐中,他单膝跪地,喘息着说道。
“恩?有多少人!”微微不快地眉头一皱,这种闯帐,只有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才被允许,否则均视为擅自窥探军情,论罪可直接斩杀。然而此刻只是发现军队踪迹便如此闯帐,实在有违常理,所以十分不快地皱起眉头,这个将领以及其他将领都略微阴沉地看着单膝跪地的探子,一时间刚才还在议论纷纷排兵布阵的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轻骑一千!步兵五千!”然而这个探子接下来的话语,却令所有人微微一震!五千人的队伍?这在他们进入奉州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也只见过数回,但即便是这数回,大多情况下对方都是不战而逃,唯一一次也是短兵交接不过数刻便不敌败走,这次在营寨外八十里竟然发现了五千人的队伍,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几乎就在这名探子话音刚落,又是一名闯帐的探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道:“报!北面山阴处发现敌军三千人!据此七十里!驻卫与巡卫不敌败退!”
接连两个消息,令在座将领一时也是发不出声,一个个眉头微皱,目光连连闪动,而就在这时,又是两名探子回报,无一例外,都是在营寨百里范围内发现敌踪,到此为止,已经超过两万余人!
“军师!请令在下领兵一千!出营歼敌!”一位早就有些坐不住的浓眉大汉霍然起身道,他身穿银色鳞铠,体宽腰阔,面相生得十分白净,浓眉大眼,一脸富态。
“末将愿随俞大人一共前往!”领一个临近这富态大汉坐着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同样抱拳请命道。
“军师,给我五百轻骑!看我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这时,又一位将领站了起来,同样躬身道。
“志气不错,熊校尉,就许你点齐五百兵马,出营御敌。”面对一个个请命,一直默默无言站着的军师微微一笑,对着其中一人道。
“末将领命!”那姓熊的校尉生得到是有些矮小,没有他名字那么霸气,只是此刻却是第一个请命成功,一时有些说不出的得意,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这种来犯兵匪本身战力就不高,更何况越是接近他们营地,便越该知道对方可是有二十万军伍,即便不是一齐碾压而来,只是随便出动一万,也足以将他们任何一方完灭,这种类似弃子的试探兵,哪用慎重对待,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军功,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趁机捞一把,简直是傻到了极点。
所以此刻心情格外愉悦的熊校尉一出营帐,便显得更加志得意满,草草点齐五百平日里与自己私交甚好的兄弟,便直接自军寨冲出,一路向北,看模样是要去对方那北面的三千敌军。
然而就在他刚刚领名出营帐的时候,帐内,此起彼伏的军令,已经分批下放,一个个将领霍然起身,领命而出,一时间,原本坐满了人的巨大军帐,便只剩下寥寥十数人,除了跪伏在地,一直未动过的六名探子外,其他的,无一不是手中权势巨大的军中高官。
“好了,敌人已动,我们也终于可以不用再闲着了,据线报,西七百里有一处敌方据点,有兵七千,谁去帮我拿下?”陈栋微微一笑,看着在座之人,而这话一出,那六名探子才浑身一抖,更不敢再抬头,同时,他们也知道,他们这段时间,恐怕是不必再出营探报了。
“这么大的一条鱼,怎么着也不可能再让了吧。”坐于帐中仅位于陈栋下首的黄屠子站起身来,这一刻,他的模样当真显得格外雄壮,只是沉冷地道了句‘末将接令!’便直接转身出了营帐。
“该有的,绝对不会少,裴太尉,我要你带齐五千兵马,两旬军粮,在余山驻兵!随时接应黄副将!”营帐内,昏黄的油灯下,陈栋的眼睛眯了眯,看向身后那张巨大地图,旋即发号施令道,他说的位置,正好在黄屠子所去的向西七百里处,只是那里,已经是佬隆江的对岸,也就是说,他们这两人所去的地方,是在对方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且远离回水外军寨,这种作战,在军事上,是极少有的孤军深入!
“末将接令。”然而面对这种宛如送死一般的命令,裴卆机只是十分平静地起身躬身道,旋即也是没有任何废话地转身离开了营帐。
“李太尉,我要你率三千兵马先向北急行三百里,在沿途的芦川,昕雨分别派兵三百驻守!再向西北到楼梯山,然后自那过佬隆江,一路尽量避开汶泉,洛泽塘等几个大城,在余山后方五十里的连绵山脉中设伏!”陈栋看向李旬思,又是一道军令发出。
“末将接令。”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李旬思起身而去。
这三人走后,营帐之中便只余除了六名探子外的五名将领,其中两名是新面孔,正是那曹都尉和洛千总。剩下三人,一个是面色始终有些阴沉中年男子,面颊无肉;一个是留有长须,面色有些蜡黄的老将;还有一个则是面相显小,但实际上也已经四十余岁的白皙男子。
这五人被留下来,一时也都是默不作声,但除了那曹都尉与罗千总外,其他三人里的阴沉中年男子,却显得格外坐立不安,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连续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一口,放心茶杯不下两次,眼角余光,还不时借着茶杯的遮挡,瞟向陈栋,目光闪动。
“余参军,请问私自勾结外敌,收受贿赂,并出卖军中情报,陷军中上将于危险之中,按军法该为何?”陈栋独自沉吟了一阵,突然向着再次拿起茶杯的中年男子道。
“军……军师。”陈栋的话音起得十分突兀,但声音却并不大,然而即便如此,手起茶杯的中年男子还是手一抖,只是茶杯中早已无茶,却也抖不出什么来了。
“我问你若按军法处置,该如何。”陈栋声音微沉,再问了一句。
“当在三军前,受千刀凌迟,家祠三代连坐!”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我再问你,杀害军中同僚,私自释放囚徒者,该如何处置。”陈栋又接着道。
“当在三军前,受百刀凌迟!车裂之!”声音依然有些轻颤,这说话的余参军已经不敢再抬起头来。
“余军棠,胡千手,未央烽,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么。”陈栋看着在座的三人,沉声道。
“怎么?军师只是代将军,便想只凭几句话要定老朽的罪?我想请问代将军,我犯了何事!”留有长须,面色蜡黄的老将声音也是清冷,他眼皮轻抬,看向陈栋,几句话,威势不减分毫。特别是念到代将军时,他的语气,格外的沉重清冷。
“哦?胡老将军难道不服?”昏暗的油灯下,陈栋又眯了眯眼睛,眼前之人,可以说自他任奉离军军师,代将军以来,便是一个极其蛮横的存在,许多时候,甚至以军法军纪的规定相抗命令,本来陈栋只是以为这个原老将军只是因为不服而在闹情绪,毕竟在一些大的命令,布局上,他还是会遵守调令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将自己被贬的愤恨,加诸在他身上,甚至做出这种勾结外敌,残杀同僚之事来。
不得不说,这位留有长须的老者,当年可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将军,但正因为当初年少轻狂时,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虽位居高位,却依然还是免不了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当了几年将军,虽无过,但也没有丝毫的功勋,所以便又退了下来,几番辗转,如今,身子已老,更是不会再有爬上去的希望了,本该告老还乡,但他却依旧选择留在军中。本来这种对于军伍的忠心,赤诚,陈栋都是报以理解的心态,然而实在令他没想到的,对方竟然并非是为了王朝,为了他一身所在的军伍而固执地留在军中,为尽最后自己一份力。反而是变成了一种发泄,一种愤满,甚至化成了一股仇恨。
本来这股仇恨,随着年纪越大,陷害过自己,与自己互斗过的人渐渐入土而应该慢慢消散才是,然而他却是学会了将这仇恨,转移到了军中任何一个用来顶替他原先位置的上将身上,所以,奉离军才会一直缺乏一个将领,所以,担任奉离军的将军,才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这里有条老鱼,一条虽老,但利齿依旧锋利的大鱼。
“奉离军中,忠于我的部下何止数万,就凭你也想对付我!?”老副将眯了眯眼睛,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证据,恕老朽身子欠佳,不能久陪了,代将军。”老者说完话,根本没有任何礼仪地站起身来便要向帐外走去,然而他的身后,只有一声叹息,以及一声比他更冷绝的声音骤然响起。
“凭你刚才的话,便已经足以将你定罪,再说此刻帐中只有我们几人,你认为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敢!?”老者面色一变,早已有些听觉失常的耳中,骤然响起一声极其短促的风声,这一刻,他听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身子骨,也在瞬间,爆发出了不属于他这种老者该有的速度,转身,后退,然而令他瞳孔顿时一缩的是,一个身影,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前,只是一抓,便阻住了他的退却,再一扯,便将他直接向前带了出去,整个人,犹如一颗弹丸般,朝前扑去。
一时间,一阵桌椅跌倒,以及铠甲撞击的声音响成一片,这样的动静,瞬间惊动了营外的守卫,一时间,他们匆匆进来,却看到了令他们不敢相信的一幕。
一个人躺倒在地,与他自身同样老旧的铠甲被刚才那一拉一扯极其霸道地撕裂开来,露出了内里厚实的粗布棉衣,躺倒在地上的,是这个军中的副将,与黄屠子一般,已经是仅次于代将军的最高军官,然而将他放倒的,却是这个军中的最高级别的将领,那个‘新’调令来的代将军,正军师陈栋!
这极其暴怒的一幕,令所有在场的人具是微微一滞,看向陈栋的目光,都是彻底地变了,因为在他们心中,作为军师,一般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是,但刚才那极其快速的动作,以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拽拉,放倒,恐怕就连一般的老兵,都做不到如此利落吧。
在将胡千手彻底放倒,一时半会都爬不起来后,陈栋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可以说是他忍耐了极久的,是自从接管奉离军后,他便一直憋着的气。
他可不是圣人,别人一次两次地陷害他,他即便是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地度过,也不可能不在心中记恨,更何况刚才,那句很明显的挑衅话语,实在是彻底地激怒了陈栋,在自己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的情况下,你还敢挑衅我?真是当自己已经无敌了?在军中能称王称霸,也没人敢管了是么?
陈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后,看着营外已经站了不少闻声而来的守卫,便沉声道:“将胡千手,余军棠,未央烽压下去!严加看管!从今日起,革去他们所有军职!待战后再行处置!”
话音刚落,就在所有守卫还没有回过神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那倒在地上的胡千手挣扎着撑起了身子,目光犹如一条毒蛇般,冷冷地看着陈栋,嘴里阴测测地道:“好大的官威啊,平白无故诬陷忠良,你这是想要造反么。”
“到此时你还想煽动军心,我怎么可能还留你!”陈栋的目光,彻底地变得冰寒起来,对方的话语,很明显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对着那群不明事理的守卫说的,军中不准乱传信息,更何况这种营帐之外的守卫,更是出了名的口风极言,即便是他们听到什么,都会当作没听到一般,烂死在肚子里。
但陈栋却依然还是看出了胡千手的险恶用心,心中彻底冰冷下来的他,直接抽出了一旁军架上的制式军刀,走向胡千手。
“你敢…我可是……!”胡千手本来冷讽的面容顿时彻底地变了,然而未等他再说什么,陈栋已经极其利落地一刀将其颈项分开,无数冒着热气的鲜血顿时飞洒出来,终于令所有在场之人彻底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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