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请这位朋友借一步说话。”
侯三?侯三是谁?押车之人先是一愣,旋即仿佛想到了某个人,一齐寻声望去,接着当他们看清说话之人,便具是彻底愣住,一时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马荣军的手下,则是一瞬间便停了下来,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望了一眼,在确定了某人已经到来之后,便再也不敢擅自动手,三爷亲口说想见的人,他们可就真不敢再把他怎么样了。
整个场内,恐怕只有某一个人在见到开口之人后神色始终不变,他只是神色平淡地望了过去,目光相对,接着面上便是略有深意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侯三?侯三爷?三爷!”始终跟在神秘来者身边,同样一身普通灰色布服装束的人暗暗自语,他的眉目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紧接着,却是充斥着一抹寒光和一道阴霾,始终挥之不去。一种名为仇恨的怒火,霎时在其心中炸开了锅,汹涌燃烧,使得他的身子,都略微有些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不对劲,神秘来者略微斜瞥了一眼,接着便是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面上笑意尽消,只觉得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恐怕接下来,会很难办了。
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在自称侯三的光头男子缓步走向他们的时候,身后之人却仿佛已经平复了内心的激动,整个人面上无喜无忧,看向侯三的目光,只是有些空洞,再无其他之物。
但这样的变化,却根本没有让神秘来者内心好过一些,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看向侯三的目光,不免令旁人看来,有些敌意。
所以霎时,围拢在旁,一时并无动作的马荣军手下便又紧了紧手中的刀,十分警惕地盯着神秘来者,恐怕只要他有任何妄动,这群亡命之徒,便会再度爆起而攻之。只是他们或许有些忘了,就是这个人,他们刚才都还对付不了,而三爷,可是远远强过马荣军的存在,对方即便想动手,恐怕也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光头三爷一个便足以应付了。反过来说,如果是连光头三爷都对付不了的人,恐怕他们即便再如何去拼命,也根本无用。
所以面对这群手下的手下,这种有些多此一举的紧张,自称侯三的光头三爷还是对他们报以了一种信任地颔首,接着便直接越过了他们,来到了神秘来者的面前。
直到两人只相距五步,侯三才停了下来,看向对方,眉目之中,有些意想不到的神色,他突然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神色,饶有兴趣地又打量了一眼面前之人,有些打趣道。
“好好的一个人,干嘛老喜欢往自己面上抹黑?”
“我倒是更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面对侯三的回答,神秘来者依旧没有先给出答案,反而是有些毫不相干地反问道,只是这语气,却似乎有些像是相熟的老友,一时令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很明显地往后悄悄退了半步。
“我手上有一本册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侯三却并不回避对方的提问,反而十分坦然地道。
“哦?怕是你现在也没带在身上,要我与你一同去拿吧,怎么?就不怕再烧一次?”对于侯三的坦然,神秘来者面色不变地道,语气却更似在调侃。
“怕?我侯三可从来都没怕过什么。”一抹傲然的神色,浮现在侯三脸上,这狂妄的口气,却根本没人敢去反驳,因为或许比现在大多数人更清楚,这侯三,确实自出道以来,便从未惧怕过什么。一个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到最后还没有死成的人,这个世上,真的还有能令他害怕的东西么?
神秘来者没有去过多地思考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只是看着侯三,以一种直勾勾的眼神,希望能从他的面色,目光之中,看出什么,然而他却失败了,这失败并不是他看不出对方神色之中的深意,而是这深意,便已经是对方坦然表露出来的意思。如果他真有他所说的那一册东西,那么他便真地会给神秘来者,正如他此刻所说的不怕任何东西一般,是明面上,根本不需掩饰地表露出来的。
身为一个怀疑论、阴谋论、还有一点被害妄想的神秘来者,其本身最无可奈何的,便就是面对这种坦露的行为,行事,又或者说是阳谋的行径。而侯三,却似乎十分了解他,便就是如此做,这样,反而令神秘来者陷入了被动,一时也不愿再去多说什么,既然已经处于被动,那就被动好了,让对方先开口谈条件,自己再去谋求更有利的位置。
“怎么?莫不是你怕我会害你?要动手,又何必等到别处,我在这便能杀了你。”侯三看着神秘来者似乎没有开口的欲望,又见街道之上已经有了些人影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怪异,开始张望过来,他也不可能与对方就这样干耗在此,便直接了当道。
“确实,昨夜那场大火都没能把我怎么样,想来你还是很有信誉的。”神秘来者点了点头,却是暗有所指地道。
“昨夜那场纵火与三爷并无关系,你……”说话的,是略微回过神来的马荣军,他直来直去,顿时便听出了对方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一时心直口快,直接出声,只是他话语未完,便已经被三爷打断,令他住了口。
“我知道纵火之人,但并非是我,你若相信我所说,想知道是谁的话,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比较好,引水有座茶楼位置不错,不如我做个东家,大家到那再细谈也不迟。”眼见街上行人已经愈来愈多,侯三眯了眯眼睛,却是不再浪费口舌,直接了当地道。
“好。”这一次,神秘来者却并未拒绝,十分果断地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再次令他身后的人向后退了半步,目光之中,一抹杀意却不是朝着侯三,而是直指神秘来者。
“放心,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忘记。”然而,神秘来者只是在侯三略微做请的手势下,跟随在他身后向着另一处街道走着,在那一瞬间,他撇过头,对着身后略微有些犹豫的同行说道,他神色平静,面色也无任何不妥的变化,终于似乎说服了那同行,两人一前一后,却是相隔了一段距离。
……
于此同时,位于引水下游,另一座小城之中一处水榭庭院之内,一口大锅正在沸腾,氤氲热气泊泊升腾,使得这个庭院都似乎温暖了不少。一头已经去毛,除皮,切成一块块拳头大小肉块的动物,被分崩离析,除了一个完整的头颅,已经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的身姿。
“侯爷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在奉州捕获到这种绝迹了许多年的薰香麂,而且还是如此大一头,据说这种麂不仅肉质鲜美,还能御寒去湿,在冬季,可是不可多得的上佳补品啊。”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哈哈一笑,看着沸腾的大锅中,浮浮沉沉的麂肉,点评道。
“这种麂确实已经在奉州绝迹,这一头,是我一支商队雨夜迷路时,误闯了那深山林海,碰巧遇到的。当时这头香麂正与一头猛虎厮杀,在雨夜之中,不败分毫,实在是难得一见。”老者身边,正是一身青衣华服的侯陵川,他微微一笑,絮絮道。
“哦?那可就是麂群中的王者了,难怪体型如此壮硕。”话虽如此,但白发老者却只是哈哈一笑,面上神色并无半分变化。
“若非这头香麂乃麂中王者,又怎敢抬来与张老贻笑大方。”侯陵川笑意不减,但面色之上,却稍露认真之色。
“侯爷知道我张某人乃粗人一个,近年在儿孙影响下才略微读了些书,就别跟我拐弯抹角的了,有话直说吧。”白发老者面上笑容渐收,看着面色认真的侯陵川,直接道。
“张老快人快语,不愧是奉州出了名的‘伏虎尊者’,现在奉州捕虎之人,谁不以张老为尊?张氏捕虎、饲养、驯兽法一直以来都是奉州捕虎之人必看经典,比起什么黄老学说,可实用多了。”侯陵川笑意收敛,十分敬重地说道,观察了一下面前白发老者依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才接着道:“侯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张老能祝我一臂之力。”
“侯爷请讲。”白发老者直截了当道,看似十分给侯陵川面子,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但他却也并没有一口便答应下来,显然也是十分精明,想要先听一听对方究竟是想怎样,然后在考虑要不要应承下来。
侯陵川当然也明白对方虽然不会敷衍自己,但却也没有一定会帮自己的打算,面色不变,也是直接道:“我想请张老为我训练一群幼虎。”
张氏驯兽法第一章要便有提及,训虎当以幼虎为主,成虎只能用以饲养,培育,想要驯化,千难万难,即便是张氏驯兽法,这么多年下来,成功的例子,也是屈指可数。
所以此刻侯陵川所提,张老一时也并未直接拒绝,他第一次长考,似乎在计较其中得失,而侯陵川也并未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两碗盛着肉块,参姜以及许多药材,散发着浓郁薰香的瓷碗端到两人面前,白发老者才终于缓缓地吐了口气,端起面前的瓷碗,深吸了一口浓郁薰香,问道。
“时限,数量。”
“三年,二千头。”很简单的两个数字,但从侯陵川口中说出,却依旧令老者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三年,一般而言,也足以使得老虎成年了,但这两千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他端着香汤,早已布满老茧的右手顿时感觉有些发烫,又是有些长久的沉默,在汤水已经失温,快要变凉的时候,他终于是低下头,喝了一口。
“多谢张老!”看到白发老者这个动作,一直微蹙着眉头的侯陵川终于如释重负,手中同样端着的香汤一饮而尽,碗中只余有一块精肉,嫩滑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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