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初见夏沉彦的时候,还只有十五岁。
那是一个春末夏初。一切仿佛在沉睡,春意消残,暖风拂过落花,无力坠下枝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晓风凉雨清荷,
残柳落花红亭,
离燕飞檐剪影。
薄雾轻寒,
竹径岁月无痕。
揽月楼。
有“第一烟花胜地”之称,也是个颇有诗意的招牌。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江南多少富家子弟流连沉溺其间,浮生一梦,千金买笑。
流年不过几转,风如水袖,雨似流苏,笙歌丛里醉扶归。
夏沉彦亦当如此。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他也曾以为此生知己易求,红颜难觅,他也曾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子踏入他的生命……
然而,一切都被一个身影在刹那间击碎,从此,展开了一个久远的轮回……
长安城内一片喧腾,繁华在滚滚红尘之中,踽踽独行中若得佳人相伴,同行百年,此生不换。
“诶,你看啊!快看啊!那个金字招牌上面写的是什么啊?!”一位有着俏皮发髻的红衣女孩死命拽着另一个一身雪衣的女孩的衣袖,看这架势像是要将她摇散了。红衣女孩朝长安街人群聚集的楼上一块金字招牌指着,问道。
白衣女孩没有说话,一双如乌玉般清澈漆黑的眸子只是迷惘地望着远方,仿佛根本没听见同伴的询问,任她摇晃?。
“诶,那招牌上写的什么啊?”红衣女孩又问了一遍。
白衣女孩漠然地抬头望了望,脸上依旧淡然,脚步不止,没有丝毫作答的意思。
“喂!莲溪?!我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你聋了啊?!”红衣女孩急了,指着女孩的鼻梁一顿骂。
“苍陌儿,我是聋了,你瞎了。”名叫“莲溪”的女孩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嘿,你怎么说话呢?!”苍陌儿生气地张开双臂,挡住白衣女孩的路。
“你自己不会往上看?”白衣女孩终于讷讷开口。
苍陌儿顿时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嬉皮笑脸道:“我哪有莲溪大才女的能耐?我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字!再说,女子只要会绣花织布就行,哪个像你啊!”
莲溪瞅了一眼招牌:“揽、月、楼。”
苍陌儿抓了抓头,伤脑筋地问:“什么意思?”
莲溪慢慢将衣襟上一点点皱褶捋平,淡淡道:“青楼,”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进去的都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哦……”苍陌儿似懂非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进去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了,“如果是走错了门的呢……”苍陌儿追问道。
莲溪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僵硬:“等到什么时候你真碰上这种男人,……那时你也活不了几年了。”
苍陌儿先是点点头,然后猛地摇头,一招九阴白骨爪抠在莲溪白皙的手上,五条红印格外显眼。
莲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自言自语:“天色不早了。”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怎么跟木头一样?不痛不痒,一点情感都没有。”苍陌儿鼓着腮帮子,瞪着琉璃珠似的大眼睛。
女孩冷冷的,竟是对世界的绝望,一字一顿道:“情感?笑话!早在八年前,我就忘记了什么是情感……”
苍陌儿疑惑地望着她:“你的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都听不懂?好像你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七岁了一样……”
女孩紧紧咬着唇,将头低埋,久久沉寂。
“喂,说话啊……”苍陌儿一个劲地晃她,扳起她的头,声音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你……哭了……”苍陌儿瞠大双眼,惊诧地发现女孩的眼睛通红,却没有泪水。
“没有。”依旧冷淡,慢慢抬起头,语调如安静的湖面,惊不起半点涟漪,“从今往后,我的眼泪,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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