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
墙上挂着一幅字:室雅何须大。笔锋刚劲有力,飘洒俊逸,俱以枯笔浓墨书之,仿若傲雪清梅,枝干虬遒枯瘠,颇有沧桑萧索之感。
左右均以青色幔帐蒙之,临风飘举,入室者仿佛跌入一个青色的幻影,不愿醒来。
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部分。屏风上彩绘着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色泽逼真,渲染如墨。
屏风后是一张紫檀木的酒案。小巧的案上整齐地摆放着酒具,都是成双,从来无单。酒案正中是一鼎香炉,檀香袅袅,烟雾迷蒙,如入仙境。
清尘拉着男子,拨开水晶的珠帘,朝软榻上倚下。
夏沉彦一脸玩味地注视着她,清尘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只得伸出柔荑似的的玉手,轻轻一击,便从屏风两侧转出两队舞姬来,迈着细碎的脚步,笑靥如花,薄衣翠袖,裙裾袭地。
舞姬摇摆着水袖,清风似的划过夏沉彦的脸颊,笑容过后,姿态万千。
玉指纤纤,深翠玉箫传清音,如盛夏一抹最浓的绿荫,平添几许凉意;素手姣姣,银缕筝弦谱华章,似暖冬两片极净的霜雪,空余半抔酣甜。
小楼吹彻玉笙寒。
“这是我最近新编排的舞蹈,名叫‘锦瑟’,夏公子觉得如何?”清尘浅笑着望向男子。
夏沉彦薄唇微微上扬,如蘸满阳光的花瓣,柔软光滑。他的嘴角衔住白玉酒杯,却迟迟未饮,似乎心不在焉。
清尘疑惑地瞅着他,道:“沉彦?你不喜欢么?如果不喜欢,我让她们重跳一支舞……”
夏沉彦回过神来,浅笑道:“哪里,舞姿曼妙得很,曼妙得很……”
“君子不妄语,公子不必瞒我,是我招待不周了……”清尘低落道。
夏沉彦眸漾笑意,摆手道:“姑娘说笑了,夏某怎敢在江南第一美人面前失神?让姑娘不悦,是夏某之过。原本为表寸心,略备薄礼,看来要作赔礼了……”
夏沉彦从怀中取出那颗绝世夜明珠,轻轻放在清尘玉掌中的白玉杯里,刚好露出杯口。
一刹那,夜明珠华光大盛,璀璨夺目,晶莹剔透,让原本只有几支红烛散发的微弱光芒的屋子里霎那间亮如白昼。
夏沉彦莞尔道:“此礼如何?”
清尘眼中有片刻的苦楚,喃喃道:夏公子怎知奴家心意……”
夏沉彦兴致盎然,酌酒饮尽,道:“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清尘略微侧过脸去,颔首道:“奴家不愿做什么绝色美人,奴家只愿能有个痴情郎君作伴,粗衣麻布,也胜似绫罗绸缎了……”
夏沉彦自斟一杯,笑意如初:“既然姑娘如此多情,可有如意郎君?如若暂无人选,夏某倒有几个合适人选……这第一个是当朝榜眼,为人温和,处事……”
夏沉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清尘打断:“奴家心中早已将夏公子作郎君看待……”
夏沉彦脸上的笑陡然凝固,一瞬间的无言。
“清尘……”他喃喃吐出两个字。
“公子不必再说,奴家自有选择。”清尘再度截断他的话。
她不想听见他的答案,她的心中始终残存着恐惧,她害怕他的拒绝,她不想被拒绝,她承受不住。
她深知,单凭美貌是留不住他的。正如他将名利看得淡泊一样,他可以将宫闱之中的绝世夜明珠转眼间就赠与一个烟花女子,绝不心痛。金钱对他来说,转瞬即至,转瞬即去,宛如过眼烟云,无可留念。他作神盗,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当然,女子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所以,与其亲耳听见他的拒绝,伤了自己,不如装作不知,彼此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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