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寇封在长坂坡前大战虎豹骑,虽连续杀透三道敌阵,身边的部属却也折损将尽,十三铁卫只余五人,白眊兵只余十六人,所幸者则是在众人的拼死保护下,两位夫人与寇封怀中的阿斗尚安然无恙。
便在此时,曹纯已亲自出马,率领最精锐的五百亲卫向寇封发动了最致命的一击。
寇封心中一片冰凉,经过方才连场高强度的激战,他的体力与精神都消耗极大,此刻便是独自逃生都没有把握,更遑论护得怀中阿斗及身后两位义母的安全。
正在为难之时,寇封忽见敌军中一人一骑越众而出,那人年岁不大,生得燕颔虎颈,猿背狼腰,披金甲,执画戟,骑一匹神骏无双的铁腿骅骝宝马,口中厉声喝道:“寇辟疆,识得曹家黄须儿么?”
“难道是他?”寇封先是一愣,等他冲到近处仔细看是,果然见到此人唇边微生黄须,心中登时大喜。转头低声吩咐身后的众人:“少时看曹军让开正路,你等不要管我,径自闯了过去!”
曹彰胯下骅骝驹奔走如风,转眼便到寇封马前,手中方天画戟裹着一团劲风分心便刺。他这杆画戟来头极大,却是当年吕布仗之横行天下的神兵。吕布白门楼殒命,兵刃和战马都落入曹操之手,后来曹操为拉拢关羽,将赤兔马相赠;而这杆方天画戟却被嗜武如狂的曹彰软磨硬泡索要了去。
寇封见曹彰力大戟沉,自己久战力疲,已难与之硬拼。便用个巧招,蟠龙棍从侧面挥出,在那画戟腰身不当力处轻轻一磕,以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将画戟拨到一旁,而后棍演枪式,棍头一颤幻出三个虚影,分别点向曹彰的咽喉、心口和小腹。
后世武谚有云:“棍怕点头枪怕圆。”棍法虽讲究“棍似疯魔打一片”,以劈、打、抽、拦为基本要诀,但若想将棍法的威力发挥至极点,还需糅合进枪法中点刺的诀窍。
曹彰见寇封棍法如此厉害,心中一紧,急忙收戟回防。寇封不容他反过手来,将一条沉重的蟠龙棍使得绵密灵巧如织女穿针,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攻向曹彰。虽不能立时取胜,却也将对手死死地压制在下风,使他只有防守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论说曹彰武艺虽略逊寇封一筹,却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况且寇封已经历了连场大战,体力消耗甚巨,而曹彰却是生力之军,此消彼长,应是曹彰占到上风才对。但寇封凭着两世苦练、几近大成的棍法,硬是将局面翻转过来。他的蟠龙棍攻势越来越紧,其中夹杂无数暗手杀招。
曹彰也算了得,虽迭遇险招,却都能凭着一股天生的悍勇与野兽般的直觉,险之又险的招架躲避。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被寇封忽而逗引,忽而逼迫,渐渐离开了正面战场。
当曹彰仗着马快从队伍中冲出之时,曹纯心中便已暗暗叫糟。等他与寇封交上手,看到寇封有意无意地将曹彰带往一侧,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打算。但此时的情形已由不得选择,若是曹彰有个闪失,即使将敌人杀尽也是得不偿失。当即喝了一声:“先助公子擒杀寇辟疆!”一拨马头,率领五百亲卫向激战的寇、曹二人,却将正前方让了出来。
寇封虽与曹彰激战,却始终分了一分心神关注着曹军的动向。见此情形心头大喜,狂喝道:“机不可失,护了两位夫人速走!”
残余的铁卫与白眊兵虽不放心寇封,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保护了两位夫人,从曹军让开的方向闯了出去。
曹彰见寇封在于自己交手时竟还分心他顾,立时感到受了莫大的羞辱,他狂吼一声:“寇辟疆,你焉敢如此小觑于某!”完全不顾寇封向自己头顶猛击的蟠龙棍,方天画戟向着他的心窝狠狠刺去。
寇封见他拼命,蟠龙棍回防将画戟拦住。随即左手往腰间一拍,缠在腰间的腾蛇棍立时弹直握在掌中。将这支轻巧的齐眉短棍在空中挽个棍花,斜向落下抽击曹彰的肩背。
曹彰万万料想不到寇封有此奇招。猝不及防之下,左肩与后背挨个正着。伴随着飞溅的甲叶,他只觉五内如焚,咽喉处涌上一股腥甜之气,一口鲜血喷在了战马的颈背之上。
寇封这支腾蛇棍虽然轻巧,然而被他已特殊手法御使、灌注暗劲之后也有裂石断碑之力。也幸亏寇封久战力疲,这一棍上所附的力道不及平时的三成,否者只这一击便可教曹彰内脏劈裂,当场毙命。
饶是如此,曹彰的伤势也不会太轻,总算他神智未失,一拨坐骑落荒便走。他骑乘的铁腿骅骝驹是一匹通灵宝马,似乎感到主人情况不妙,将四蹄撒开一道烟跑得远了。
寇封也不追赶,转头迎向已冲到近前的曹纯等人。如今他两位义母已经逃脱,剩下的便只看自己是否能闯过这最后一关。他双脚踩住马镫稳稳坐定鞍桥,两只手分别握定蟠龙棍与腾蛇棍,一头撞入敌人群中。
让曹彰在自己的眼前遭受敌人重创,即使以曹纯的阴沉冷静,此刻也不由将寇封恨得咬牙切齿。总算他还保持的一丝清醒,知道自己的武艺尚不如曹彰,若上来单打独斗定然吃亏,因此并未孤身上前,而是带着身后这五百近卫一拥而上,欲借众人之力将寇封碾成粉碎。
数十柄环首长刀从四面八方向寇封及他座下的的卢马劈刺而来。身处重围,寇封的心却一下子平静下来,如一泓平静无波的湖水,将四周的一切清晰地倒映其中。一股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他蓦地大喝一声,右手握定蟠龙棍的中段旋舞如风,长棍两端遮拦搪架,妙至毫巅地将所有的攻击一一封住,左手的腾蛇棍则随着手腕一下强劲的抖动剧烈震颤,幻出无数虚影向着四面八方洒出,棍首那以精钢铸成的狰狞蛇头最少点碎了十名敌人的喉骨。
太祖棍法中有一路双手同时御使刚柔两种招数的杀手锏,名为“龙蛇八法”。只是这路棍法太过精深,前后两世他都未能将其练成。如今身临险境,在死亡的巨大威胁下,终于迫得他将这路棍法施展了出来。一重一轻、一刚一柔,一长一短、一拙一巧,两条棍,两种招,在寇封的手中演绎出无穷的精妙之处。
面对临场突破的寇封,五百最精锐的虎豹骑战士竟不能阻他片刻,被他势如破竹的投围而出,扬长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寇封,曹纯脸色难看之极:以虎豹骑之精锐,兵力又具有绝对优势,仍被对方突围而去,甚至连曹彰都被人重伤,这教他有何面目去向主公兼族兄曹操复命?他略一沉吟,料定对方带有刘备的两位夫人,虽暂时脱身,速度定然快不到哪里,若全力追击,还有很大机会赶上他们。想到此处,他收拢部属,经过方才一场大战,寇封的铁卫与白眊兵折损大半,却也拼掉了超过五百之数的敌人,此刻曹纯手下的虎豹骑已不足四千五。他留下四百余人护送受伤的曹彰返回襄阳,自己率领四千人火速去追赶寇封等人。
却说寇封因座下的卢马追风掣电,不多时便已追上护着甘糜两位夫人先一步突围的部属。众人正一面狂奔一面回头望眼欲穿,见他终于赶了上来,个个露出大喜神色。
“追兵顷刻便至,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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