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回来啦,六千字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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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结账。”
店小二把巾头搭在肩上,把油纸包放在桌上,说道:“公子,一共是四十个大钱,还有您另要的打包,饭和菜一样样用油纸给您包好了,有些烫,您注意着些。”
子杞在钱袋里一个个仔细数清铜钱,又多数了五个大钱,交到店小二手里。由不得他这样仔细,钱袋子一天瘪过一天,眼见是要见底了。原本下龙虎山时,他带有几颗银锭,然而从北邙山逃出来这一路,几乎是流水一般花钱,置车、雇人、为燕玉簟采买衣物,样样需要破费。
子杞会了钱钞,想起前方不知去路,因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这城外,哪里有古楚人聚集的村落?”
店小二一怔,问道:“您是说当地的土著?这可有些难说,要说这荆湖北路着实有不少土著,村寨和古泽一样多,隐在湖泽里,也不大同外人往来。他们习俗也怪,过的节庆和咱们都不同,牲祭神神怪怪的,好不骇人。听说他们那里没有郎中,只有巫医,凡有伤病的,烧几张纸符和着水灌了或是念上些咒语,那不是要把人医死?”
这店小二是自小在江陵城边长大,很是瞧不上乡下人,这话匣子一打开,竟是如长江决口一般,“客官您想寻楚地的土著,只管去归、峡二州,从江陵去夷陵郡,再转到巴东郡都不算远。为何要去这两州,这里头可有个门道儿。就是两年前么,州府里下了告示,说是要整饬这两州的民风,不奇怪,早不是第一遭儿啦!也是当地土著太闹,又是信巫又是信鬼,重淫祀,还有拿活人当血食的咧!你说这些乡人呀,都穷成什么样了,还祭这个祭那个,没一样正经神灵,哪里能灵验……”
店小二瞥见年轻客官面露不虞,才醒得自己话说得太多,忙住了口,见那客官拿着油纸包起身,道了声“慢走”,才去招呼其他客人。
子杞出了酒楼,门外停着一辆带棚的小马车,他钻进马车里,便见到静静坐在阴影里的燕玉簟,一对眼珠闪着幽幽的光芒,竟显得神秘而美丽。子杞看的一怔,这样的气质如何像一个失魂的人?待定睛再看时,才看出那眼神涣散,没有焦点。
子杞在她对面坐下,打开油纸包,把一样样饭菜打开来,酒家会做生意,都是刚出锅的饭菜,仍腾着热气。车棚太小,坐了两个人后,三样菜包已把座位铺满。子杞喂饭的事情已做的趁手,一手拿着筷子夹菜,另一手在下面小心的接着。
一口口给燕玉簟喂饭,子杞对着她低声说道:“我已打听清楚了,等你吃完就上路去夷陵郡,用不多久就能找到楚巫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云楚大巫?我还比剑打赢过她呢,不过那是我取巧,岚徽的本事一看就比我高,她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不知道她懂不懂得消掉人的记忆,让你把你爹爹忘了就好了,两个爹爹都忘掉。——你在这儿等等,我再去买些蒸馍路上吃。”
未走进酒楼,先听到楼中一声喝叫,端的中气十足,冲上云霄:“四十个菜包,快些上来!”就见楼中四个锗衣道人聚在一桌,正是其中一个粗壮的大汉喊叫。
子杞不知这几人来历,只是听那人中气沉厚,恐怕也是修行人物。他不愿多生事端,吩咐店小二准备几十个蒸馍,挑了角落里一张空桌坐着等,只等拿了蒸馍就走人。
却听另一个道士说道:“郝师弟,出家人还这样毛躁,趁早改了你这毛病,不然这次就得坏事。这一回教下倾巢而出,定要找出那厮。据说道门也有其他宗派收到线报赶来江陵,那厮身上带的重宝,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
子杞听得心头一紧,自己怀里就揣着一本《三皇经》,难道竟是来捉他的来着?好在这几人不识得他,他心头虽然打鼓,却不敢露出一点在面上,竭力保持镇定,就等着拿了蒸馍,立时驾着马车跑路。
那粗壮道士果然压下了一些音量,可仍旧是声如隆钟:“钟师哥休要唬我,咱们楼观上下尽出精锐,如何能让他人争了先去。有师兄你再加上南箕子师兄和相里子,‘楼观七剑’来了三个,还有一个别院首座坐镇,那厮不是手到擒来?”
子杞心想:“原来是楼观派的,相里子也来了,当初看他像个好人,若是遇见了我,会不会放我一马?”
“终师哥”又道:“我就是要你收了这等轻敌之心,难道忘了那厮逃出山门时的狠厉?他当年便凶名遍布天下,如今只怕是更加难制了。”子杞越听越是迷糊,只觉他说的不像是自己,他两年前才踏足江湖,哪里曾有遍布天下的凶名?他细思之下,想到自己身藏《三皇经》少有人知,即便他们是为经文而来,也不该冲着他。
粗壮道士似是想到了什么骇人场面,浑身打个冷颤,闷声道:“师兄说的是。”
这时菜包上桌,粗壮道士一手抓了一个大嚼,片刻间已三五个下肚,另三人却颇有出家人的风范,吃相文雅。那壮道士俗家姓郝,当年因为他师父见他饭量奇大,索性给他取个道号叫无底,便是说他胃里仿佛有个无底洞,多少东西也塞得下。
只见他喉咙一耸,吞下口中吃食,瓮声说道:“掌教怎地让相里子也来了,难道不知他和那厮的交情?相里子爱讲义气,嘴里又常念着兼爱非攻的那一套,就怕他再见了那厮,心头一软,这手里的剑就不知指向谁了。”
钟师兄哼了一声,说道:“到时容不得他舞弊私情!我终南山上多少性命死在他手上,连本宗的镇山之宝也被他抢去,全天下的道门都下了格杀令,相里子还能怎样?何况那厮得了失心疯,六亲不认,哪里还认得他?”
另一名道士也说道:“南箕子师兄也是可虑,他新近得了两匹神驹,叫什么‘超光’‘腾雾’,仗着天下少有的脚力,身边只带着风师弟一人,深入到云梦古泽里,已把咱们和刘掌教甩开好大一段了。就怕他当真遇上了那厮,不肯隐忍,便要吃个大亏。”
郝无底扫掉第三十个拳头大的菜包,拍一拍肚皮,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可惜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然钟师兄带着咱们几个上京城里逛逛,也在天子脚下露露脸面,没准儿也能弄个大官儿来当当。”他语气里透着憨直和想往,常人吃饱了便思淫*欲,他是出家道人,不敢想女色,便开始幻象自己他日如何威风,让人人艳羡。
店小二吆喝一声,把一个装满蒸馍的纸包送到子杞桌前。子杞早等的心焦,立时结账走人,走出大门时,正巧有几个道士迎面进门,便让过一边,侧身走出门去。这一伙道士中为首一个转头扫了他一眼,眼中讶异神色一闪即逝,却也未作理会。
子杞来到马车前,仍听到酒楼中传来隐隐人声,“王道兄,怎地竟有暇到江陵城来?贵师兄弟不是都上京城了吗?过不多时便是尊掌教荣登大殿的时日,王道兄缺席……”
“吁——喝!”马儿嘶叫一声,子杞在车驾上挥动鞭子,赶着马车向城门口行去。将之前听到的一番对话仔细推敲一遍,子杞猜想众道口中的那人该是判下山去的长春子。这人和他师父的死也逃不了关系,可现在落得个疯疯癫癫、众叛亲离的下场,子杞一点想复仇的欲望也没有,只想远远躲开这事端,尽早治好燕玉簟的病症。
这一路行去,风光自在,荆湖北路不愧为千湖之地,湖泊星罗棋布。子杞便常常见了有些五六岁的小童,蹲在小湖边,拿着自制的小竹竿钓鱼虾,不拘是什么饵料,或是蚯蚓,或是粗面饼,甚或草团泥丸,都有不错收获。这既是顶好玩的一项游戏,也是解馋嘴的好办法,一小箩鱼虾,虽然最大的也不过一指长短,更谈不上什么名贵鱼品,但冲掉泥沙,在锅中一烩,就是一顿难得的美餐。他一次借住在农家,主人便用这杂鱼烩招待,子杞吃来鲜香异常,不见腥气,竟是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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