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伏镇,江陵府的东边门户,是汉江平原的腹地,距江陵城百数十里。汉江自北奔袭南下,在白伏上游数十里处突然折向而东,然后紧挨着镇子滚滚而去,在下游的汉阳汇入滔滔的长江之中。
这里是个富庶之地,东北境属复州,西北归江陵府,因地处交界,民征输纳多有不便,于大中十一年,朝廷在此置征科巡院,一并归于荆南节度使管辖。如今,此地依然归江陵府范围。
夜里,天下着大雨,四周一片乌黑,整个白伏镇上除了雨声就只偶尔哪家窗户里飘出的婴儿的啼哭声。镇口一户宅院里趴在廊下的一只黑狗耷拉着脑袋,黑暗中jǐng惕地转动着眼睛,时不时它也抖一下耳朵,摇晃一下尾巴来驱赶被这大雨赶进廊下来围在它身周的蚊子。蓦然间,它似乎感觉出了什么而抬起了脑袋,竖起耳朵,尾巴也不摇了,盯住了镇外的大路。jǐng醒地盯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黑狗突然从廊下一跃而起,对着镇外的大路狂吠起来。仿佛领头的狼一般,它这一吠,整个镇子由外到里逐渐跟着响起一片犬吠,待得这一片吠声由远而近闹成一片时,从镇外的大路上才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大一会儿工夫,大路上冒雨驰来一匹快马,马上一人满脸焦sè,衣裳早已经被雨水浇透而紧紧地贴在稍显消瘦的身上;头顶发髻团湿,雨水顺着耳际两腮如小溪一般滚滚而下。那马虽然也是一匹上等良驹,却显然因为长途奔袭而鼻息粗喘,马噘边也出了涎沫。这年头,好马比金子还贵重,瞧这人居然一点都不爱惜如此的良驹,要是换做大白天被镇上的百姓见了,不啧啧称奇围观上半天才怪!
马上之人显然老远就瞧见了镇子里一座木楼角上高高挑着的几盏气死风灯,那灯笼外罩几个笔书大字“白伏客栈”。来人根本不理会周围的犬吠,径直冲到灯笼下白伏客栈门前才一收缰绳对坐下马喝声:“吁……”。勒停了马,此人一掀湿漉漉的长衫下摆,一抬腿翻身下马落在客栈门前滴水檐下,跟着抬起手猛力敲门,边把个门拍得山响,边呼:“开门!”他倒是简单!这深更半夜他不呼店家却只喊两个字开门,胆儿小的人还以为碰上强盗马贼夜里打劫来了!他这一弄出声响可不吓人么!那客栈周围的住家有胆子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开了窗户一角朝这边张望,胆子小的只能被折腾醒了躲在被窝里惴惴不安的份了!
不大一会儿,客栈里穿出一个声音:“哪……哪个?”声音中带着颤调,似乎是受到惊吓了。这外面的人有些恼怒,却也强压着不快回道:“住店的!快开门,店家!”心里却想:这店家恁小气!这大雨天里来敲门不是住店又是什么?自己浑身湿透在外面干等,他却不先来开门反倒盘问起来了!他也不想想自己这幅模样哪有不吓到人的!又过了一会儿,那客栈的门才打开,露出一个战战兢兢的脑袋,待瞧见来人和其身后不住喷鼻的马,又见一人一马全都淋在雨里才放松了神情道:“哦,客人是从外地来的吧?快请进!”
来人却没急于进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对开门的人道:“那我的马呢?你这里不会没有马厩吧?”
那店家忙道:“哪里会!客官但请放心,我们这里后院就是专门停放马匹和车轿的。请稍等容我去取把伞来牵去就是!”随即返转身进去,不大一会儿手里提了把油纸伞出来从客人手中接过缰绳牵了马去后院。待得他回转来时,那客人又说要间上房,这店家心中好不奇怪!心想这位客人真是稀罕――外面这般大雨他却还赶路,来到这里全身湿透也不见他带什么换洗的衣物到也罢了,居然就他一人一骑,身上连个多余的包袱也没!不过做客栈生意的都有个规矩,那就是不问客人来路,除非有官府明文的规定或是临时通告要缉拿要犯什么的才要以路引做凭留宿。一般情况下做店家的都不会主动向客人打听路数,做何营生,而这其实也正是江湖大忌。
黑夜的这位不速之客这番动静此时早已惊动了客栈里的另外两个人。这二人,一个叫顾牝,人称土豹子;另一个叫何长生,也有一个外号,叫“水耗子”。这顾牝原本是江陵浩口人,为人凶残毒辣。何长生也是浩口人,是白伏镇一财主的亲戚。后来金钱帮来白伏开设分埠,原本是调顾牝来当牌主,但因为白伏的财主势力阻挠搞得难以成功。经过几次较量之后双方达成了协议,让财主当领头,顾牝做了第二,再之后又因为和江陵分舵距离远,往来通报颇为不便,于是干脆就将白伏分埠改成了白伏分舵。本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财主当上了分舵舵主,顾牝为副舵主,何长生就当了个三把手。在金钱帮中,没有武功就当上领头的,也仅此白伏土财主一人而已。这白伏客栈就是财主开的,如今这里已成了金钱帮白伏分舵的舵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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