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许赵佑端这一生也无法忘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了。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一心想着要闯荡出一番事业来,长途跋涉,从即墨一直到周都,终于开了家店铺,为人制作案几床榻之类,rì子虽然不很富裕,却很充足,便盘算着攒钱把店面开的大些。谁知这一天……
“你便是林佑吗?”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走进了他的小店,赵佑端一惊,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这店向来都是贫苦的人来的,何曾见到过这样的达官贵人,忙上前去招呼。
“这里有一千两银钱,你暂时把这店关了,去帮我们制作件东西,事成了这钱就归你,你看如何?”他向门外示意,便有人托着一只盒子进来,掀开上面的红布,顿时满屋子都被银子的光照亮了。
赵佑端咽了咽干燥的喉咙,眼睛直盯着那些银子,忍不住伸手去摸。
“哎?”那人用扇子将他的手隔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赵佑端想也没想,忙不迭的答应了。
那人轻轻一笑,命人取出一半的银子,“这是你的,等事成后另一半也归你。”
赵佑端颤巍巍地接过来,心里的欢喜盖过了茫然,只觉得这简直是飞来的横福。
“不过你可别想着拿着这钱远走高飞,无论你到了哪儿,我的人都会把你抓回来的,到时候,这银子不是你的,命恐怕也不再是你的了。”那人淡淡说,
赵佑端浑身一颤,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些人。凭着他的眼光,这些人该不只是豪门富家,就说身上露出来的那股练家子的气息就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他身上一冷,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了,看着满盘白花花的银子有些后悔。
那人眼中露出几许赞赏的颜sè,又道:“你不必担心,只要兢兢业业地做事,该听的听着,不该听的听到了就当自己是聋子哑巴。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赵佑端知道他是好心提醒自己,到了这份上看来也不能不去了,只得答应着。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人离开了。
赵佑端一屁股坐在榻上,只觉浑身都湿透了,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把门关了,看来今天是不用招待客人了。进屋在灵堂里上了一炷香,跪在蒲团上。
“爹,当年你为人所害,娘托人将我送到了别的地方,这才保住一条命,几年来不敢回乡,向人打探家里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只怕也已遭人毒手了。如今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些线索。这次一去不知是否能活着回来,只望你能保佑我为你二老报仇雪恨。”说完,响亮地磕了几个头抹了一把泪水,眼睛里都是坚定。
几天以后,那天那人的属下来了,将他带到马车上,又给了他一块黑布条蒙住眼睛。一路奔波,赵佑端动也不敢,屁股都坐僵了才停下来。下了车,由人引着向前走,隐约闻到一种夹杂着水汽与树的味道,想必是到了一处山谷中,他算了下时间,从周都到这里,一夜的路程,他们急着赶路,想来是不会为了迷惑他这样的小人物而四处绕来绕去的。
那么这里就该是――
他心中一颤,看来自己想的不错。
这些年全身心的学习父亲留下来的机关巧术,就是盼着能吸引这些人的注意。那rì有人来到店里做一样东西,他一眼看出来那是父亲设计的,再看那人,虽然面上猥琐,眼睛里的东西却是隐瞒不了的,他也不动声sè,苦着张脸说这东西不好做,费尽口舌终于使他提高了价钱,这才勉勉强强的应了。过几rì那人来取时,他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jīng光,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
如今,他终于到了这地方。
一边走一边暗自记住路,终于眼前一暗,进到了一个洞穴里,这里湿气很重,却有隐隐的风传来,的确是好地方。他暗赞。又走了一会儿,他眼上的布终于揭了下来,入目一只跳动的火把,他揉揉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你是新来的吗?”一个声音响起来。
他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这里坐着几个人,有老一些的,也有年轻一些的。便也过去坐下来,“你们也是到这里做东西的?”
那年纪大一些的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都好几天了,只是干坐着,还没见到要做的东西什么样,想出去却也不行。”
赵佑端笑了笑,看来人还没来齐啊。
“敢问兄台大名啊。”另一个人问道。
“我叫林佑,大家都叫我小佑子。”赵佑端看着他,心中有些诧异,这人可不像他们这些市井小明,一看便知身份不凡,不知怎么也到了这地方。
又问了其他几人,除了那位叫做李末的,都是做些小本生意的人,但都有同样的特点,就是会些木匠活,虽然做得不好,却也说得过去。
当下几人便有说有笑地谈起来,都聪明的只是拉些家常,不再去提这次的事了,看来也是事前被叮嘱过。
过了几rì,人陆续来齐了,工作便也开始了。
赵佑端越来越觉得这不是平常的事,那些机关jīng致万分,若不是知情人,恐怕是不会有人看出来的。他暗暗心惊,知道没准哪一天自己也会和父亲一样葬身于此,只是不甘心连幕后之人都没看见就这样死去了,因此事事小心,生怕在那之前就没命了。
只是每rì除了送水送饭的人以外,这里鲜少有人来,眼见着这项工程就要结束了,他只是着急,知道恐怕没机会找到那个杀害父亲的凶手了。
“明天这最后一项就也完成了。”李末走到他身旁道。
“是啊,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李末看着他轻轻一笑,“赵兄是聪明人,没想到也说这样的话。”
赵佑端转过头去看他,见他脸上淡淡的微笑,放下心来,“原来李兄也觉得这很有问题吗?”
“几百个工匠,一人一句也就把秘密全都传出去了。”
两人相视一眼,转头去和那些工匠说这件事,只把话说的越来越严重。赵佑端心下隐隐不安,这些人多半是逃不出去的,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吸引那些侍卫的注意,他看了李末一眼,这人的想法恐怕是与自己一样的。
果然如他所想,那一rì跑出去便有人跟踪着,恐怕只是想等他们到个好地方再下手。跑到一处树林时,他仗着天黑,还有旁人的掩饰,一纵身跳到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惨叫、鲜血、然后是滔天的火光,赵佑端攥紧了拳头,不敢出一点儿声音,心里却是愤然,没想到不光没找到仇人,还看到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切渐归平静,他从树丛里出来,走到前面,看到地上新掘出的泥土,蹲在地上抱住头痛哭起来。
等到他站起来的时候,赫然对上了眼前的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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