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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水门秋雨(1 / 1)

() 我受住了姑娘冰冷的茶水。

早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受点皮肉之苦,算是对以往所犯罪孽的救赎,对得住良心。我一直是如此活过来的,犯下罪孽,继而赎罪,不是吗?这茶水算不了什么?真的算不了什么。

在意的是,如果,我说如果啊,姑娘看到了我,恐怕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敢踏进这墓园了,哪怕一小步。自然而来的,我再也寻不到我想寻的花,再也看不到那火红sè的彼岸花了。

再也看不到那茉莉花般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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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运气并没死绝。姑娘并没有发现我,她在窗前静立半刻,幽叹几许,便搁下了窗帘。我依然一动不动,沉醉在姑娘那茉莉花般的幽怨里。随久,茅屋里的烛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姑娘亦不知何时暖床去睡了。我拨开粘黏在脸上的发丝,松了松快要僵直的身子,嘘叹一声,再缓缓地站了起身。衣裳湿透倒在其次,茉莉茶渣是无有的。衣裳里里外外染上这股茉莉香,才真正和我不相称哪,以致我感觉极不舒坦。

我要回家了;只好回家。自以为是“人类的懦弱之心”作怪;亦曾想过,虽然自己对自己曾说定“不回家”,可是潜意识里深知,自己做不到,人终究要回家——矛盾吧,如我此等的大笨蛋可不止一个半个。

然而,此正是身为人类美好的一面。

可怎奈,遗憾的是,回家的缘由却在姑娘的茉莉花茶,而非一己的毅力不足。彀中差异,细微而琐碎,毋宁不说。

想说的是,当此下世,人类的灾难。《神代卷》言曰,佛法传世,期分三时:正法时期、像法时期、末法时期。牟尼佛入灭,始千年乃正法时期,此后五千年乃像法时期,再后一万年乃末法时期。《佛说法灭尽经》、《贤劫经》、《大乘三聚忏悔经》等皆有言,末法时期,佛教门徒大皆沦丧,世间物类对佛法修行不存艰苦之心,不在证道,罕有真佛大乘者,三界五道亦不显新法相。佛门内,无庙不设功德箱,无寺不受香火钱,是以世俗。佛门外,以佛之名蛊惑众生,大行贪yù者,亦恒河沙数。

不巧,我正身处末法时期。佛界如此,俗世情何以堪?不堪······

我自幼沾染佛法,读地藏,虽不能拈花指笑,证世间觉;亦有心遗憾,为世哀吟。

可恨,我身处俗世,人在江湖,心在囧途;连自身都难以把握,何论天下?轮不到我······

轮不到我论天下,那我说说我的家吧。话说我的家,其实是一座古老的王家宫殿。峥嵘岁月,宫殿外围那道护城石墙,怪石嶙峋,獠牙跋扈,不知经历过多少场血泪战争的洗礼,不知陪伴过多少死烂尸骸。然而,即便如此,它依然屹立不倒,不曾损破崩缺。在我看来,比寂寞墓园的那道低矮的石墙,其坚固倍数以上,不以等分。护城墙的四角,四大石筑神兽引天长啸,取法以正四方。

啊,在我,说这座古老的宫殿是不可逃脱的困牢,亦不为过,不如说恰是当然,因为抗争早已命运注定。譬如,人长言记忆乃民族之历史,但······我擦,走了二十余年的宫中大道却不与记忆等长,掉失的记忆不知在哪里。

如今的家,那座宫殿,虽然光有我一个名义上的主人居住,底下却有几百号婢女和男仆无时无刻正装待势服侍于我——简直是穷奢极侈,浪费到无度。然而另一说,穷苦人家出身的男女仆役每rì每夜循规蹈矩地打理我的宫殿,算是过自己的快活rì子。俨然中,我说我可有可无,算不得主人。

“你又找到别的女人啦?身上有茉莉花香嗄······”

我刚刚踏进那扇雄伟得过头的宫殿大门时,门内侧边豁然间冒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那一声娇嗔,如神奇药笔般,把我稳稳地圈住了——我不是蚂蚁。

这个头扎飞天髻,身穿齐胸襦裙的妖艳婢女——宫女,哦不婢女听着相较顺耳——冰,是我最为熟悉的女人其二之一。我常常捂着脑袋问苍天,为什么我会对冰鄙视我这件事无可奈何呢?明明我的心绝然不乐意的。

“是啊,我又寻到好玩的了。”我忍住了怒意故作淡定,静静地望着冰那张白皙细净的小玉脸,颔首道:“你以后清闲了哪,不用再陪我就寝了。”

在这点上,我想我可以轻易地压倒她,使她嚣张不起来。

“呵,是么?”冰却扬起了嘴角微微一笑,把那白嫩的小手轻轻抹在玉唇上,媚眼望着我,说出的话却是另一般模样,“人家好害怕吖,夜里没人陪。可水绘园却不同我,不稀罕你。”

她说话时,另一芊芊小指一会戳心窝儿,一会撮发绕指,作可怜之态。真真妻乃夫之克星。该死的冰,她在我的面前,总是如此的随心所yù如鱼得水,口头上也非得要占我的便宜,仿佛让我一步便亏大了天,妄做一世人。

连心同体的俩人,她何必如此?

哎,说起来真是无地自容,即使我是忘川世家的家统一脉,却被冰当作她禁锢着的玩物。无论我走多远,亦认定我走不出她的五指山。更可恨的是,我有再多的女人,纵然夜夜笙歌达旦,她亦不曾在意一点半点,独守空房慢慢和贴心的婢女聊天。并且每次看着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游乐时,大皆露出轻蔑。这样的她我恨得牙痒痒,可我办不了她;虽说曾经恨声说过,终有一天要把她扔到街边的青楼里去。

“喂,你说话啊。”冰见我神游于外,忘了眼前,于是伸出手指催促我说话,“人家夜里好孤单,黑魆魆的,啥是黎明鸟鸣时?铭记时间的歌也盼不来。”

“你,甭废话,叫萱来我服侍我!”我不想再搭理冰了,她糟蹋我的功夫已经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再搭理她我只算自讨苦吃,搭理我的衣裳先才是正事。何况我怕冷不怕热,现在冷得都起鸡皮皱了。毕竟是冷的秋呢,兼且是冷的黄昏。古人言,最苦黄昏;当下我虽不害相思苦楚,感伤黄昏,却依然有苦处——啊,萱和冰是一样的存在。只是,冰比我大一岁,萱则比我小一岁。我曾经为此而郁闷了半来月,冰水嫩嫩的肌肤,咋的比我还要年老?萱则过于成熟,身体丰腴。

“萱啊,她去清算往年的账本了,半个时辰之前我还看见她在忙碌呐——她不会理你。”冰捏着她那两根修长葱白的手指,轻轻点住她那红润的嘴唇,故意嘘气,“她可忙了,没空闲陪你这种闲人啰。”

“你走便是,啰啰嗦嗦的近说些什么?我自个儿照顾自个儿,不行么?”我动气地道,一边绕过冰快步向内宫走,一边算想回家一趟真是活受罪。

“你啊,连我的衣服都不知怎样解开呢,每每叫我帮你时,连声说麻烦到死。”冰趁我还没走远,向后扬手道。冰身后跟着的俩婢女闻言羞笑,染红了脸,冰却还要继续羞辱我,“腰带发髻什么的,更不会弄。”

“贱女人。”我远处听到冰的话和别的婢女的笑声,脸露红晕,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好在宫门处婢女仆役稀罕,兼是夜晚,除了冰那几个婢女偶然一至,并无别的谁见到我的窘态。我承认我在生活衣饰饮食诸事上的无能。这些掉脸事,和我rì夜耳鼻厮磨的冰,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有必要拿这些事放在台面上作资本,在别的婢女面前炫耀吗?在忘川宫,谁不知晓冰是女王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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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萱这些天,貌似不甚开心哪,有心事的样子。”

清早,当我在水边小榭吃稀粥的时候,坐在一边的冰如此冷淡地对我提起这件事,若有意若无意。可惜我并没有多加留意,另作它想。萱的多愁善感不是一rì两rì的事,可以因了书中的落花而落泪,可以因了水中的秋月的低沉。每当此时,即使对迎面而来的我,她亦能漠然顾之,不闻不理我三天四rì。时过境迁,她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是以见怪不怪,不在意。此时我叨念的,是手里这封师门送来的密信。

“水门一族的名女,水门秋雨,终于在昨夜三更天,真正继承了龙神的力量,成为最年轻的零之封印者。”信上如是简短。但简短的话,在迷境甚或虞娲大陆,可不简单,事关修真界甚至人间界的势力范围。所谓零之封印者,一出生体内便有十二祖神中某一祖神的胎记,可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而要真正地继承祖神的力量,毕竟需要经历诸多艰辛的磨练。被赋予了这种神力的修真者,因为荒废修行而一生碌碌无为的,历来不在少数——譬如我的父亲忘川唐宋。他以梦神资质降世,却以俗人之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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