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聪敏之人,立时明白许浩然之意。大家互使了个眼sè,许浩然与方生石往南,而刘子浚和吴丰子则向北。那群仆役中最先追至的是菜刀会帮主幼子的那两个面有伤疤的仆役,二人看了看许浩然和方生石奔走的方向,没有半点的犹豫,径直向南追了去。其余人追到路口看见四人分两道走,商议了几句,也分成两拨人各自追去。
许浩然身轻体捷,而方生石气劲悠长,所以二人奔走起来还略胜那些追赶的仆役一筹,几里地下来又将那些人抛开了数丈远。
只不过奔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二人看到了一处街口。这街口后面的街道在演州城中甚是特别,人只是稍微靠近就已隐隐闻到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刺鼻异味。这街道两边的房子甚是古旧,且墙面上多有修补的痕迹,就象一件满是补丁的旧衣。这条街道本来极是敞阔的,至少可容七八辆马车并行,现如今却被一大片低矮简陋的棚舍将街道前后团团围住,街道中间只留下一道狭小的路径,仅勉强容得两辆马车并行。街道本就已经够狭小,但是道路上还多处堆放了不少的杂物,也就更显得窄小了。在街道的四周时不时的还出现些牛、马的粪便,使得街道的气息中裹挟着缕缕臭气。
这条街道方生石是知道的,虽然并不曾到过。这里就是演州城里有名的苦水街,六十多年前这街道并不叫这名字,而是叫双井街。那时全城共有三百多口水井,但是最出名的却是这条街道的两口水井,那两口水井如同小池子,初开时挖下去不过一丈来深,清泉却已汩汩上涌,涌出的水尤其的清冽,喝起来还有一丝丝的清甜之意,世人多说常饮用井中水有延年益寿之功,所以整个演州府的人家都喜欢到这里取水,不过也只有富贵人家才喝得起,半吊钱一桶水不是谁家都舍得的。
直到六十多年前,一rì忽的风雨大作,接连七rì狂雷暴雨不歇,井中冒出丝丝黄气,七rì后一切转如常,但井中水却变得苦涩起来,虽说仍然喝得,且喝到腹中也不见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但失去了那股清甜,谁愿意喝苦水?官府也曾派人潜入井中查探缘故,但终是查不出什么原因,也只好作罢。自那后城里的人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取水了,只有一些颇为贫苦的人家才来这里取水,毕竟已是不花钱的了。
大多数原先的住户也都纷纷搬走,所以这里变得rì渐萧条,渐渐变成一些演州城里最是贫苦之人的聚居之地。那些贩夫走卒、远地迁来的穷困流民、乞讨为生的人都住在此地。所住者甚众,不过三里多长的一条街竟住了上万人,且多数人都是住在街边临时搭起的棚舍里,好歹也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官府一般也懒怠官,正愁一些贫贱散民无处安置,只要不惹事就行。
许浩然和方生石来到街口,许浩然忽然对方生石说:“他们人不多,我打算在这里跟他们斗上一斗,要是胜了就回去找吴丰子他们,我只担心你,一会儿打斗之时你就躲避到一边,远远的看着就行。”
方生石知道他是何意,说:“你不必理会我,你该如何就如何,就算他们想要来抓我也是不容易的。我只要往着苦水街里一钻,一时半伙想必他们也奈何我不得。”
许浩然见方生石甚是聪慧,含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而是住步停下,缓缓转身,面向来人。方生石知道自己的拳脚功夫不行,不好碍了许浩然的事,就在离许浩然三、四丈外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两个面有伤疤汉子已是奔至,见许浩然独自立于路中,也不废话,两人不敢托大,都觉还是尽快完成少主子的吩咐要紧,全都朝许浩然扑至。
三人两下里甫一交手数次,心中都微微一惊。
许浩然本以为自己尽可以对付此二人的,谁知道这二人都有一身横练的功夫,而且守御时颇有法度,对要害之处的防护甚是严谨,自己数次拳掌击中对方,可惜无一是要害之处,二人若无其事一般的都承受了下来。
而那二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一惊。对方的身法、招式甚是jīng妙,两人全力围攻竟然捉捏对方不住,反而中了对方几次拳脚,好在没中要害之处,否则事情倒不妙了。这少年的身手不象是寻常的武艺,看其年岁尚小,必然是名师教授的弟子,颇有些来历,还是多点心眼,谨慎点好。
两下里各怀心思,一时都僵持住了,分不出胜负来。
这时后面的六、七仆役也追了上来,见三人斗在一起,心中都颇为诧异。因为寻常大家都跟着自家公子出行,这帮子人彼此颇为相熟,知道楚七、卫八二人乃是众多仆从中身手顶尖儿的角sè,这少年年纪不大却能和二人斗到一起,很是不简单。众人本想出手相帮二人,但找不着下手之处,只好团团将许浩然围在中间,伺机而动。
因为苦水街这处极为偏僻,所以路边的行人不多,仅有的几个路人看到街中有人打斗都来了兴致,驻足在一边观看。
方生石见又来了几人将许浩然团团为住,一时虽不动手,但终是后患,自己心中暗暗替许浩然着急。方生石想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朝一仆役掷去,并大声说:“你们这群狗奴才,小爷我在这呢?”
话音刚落,只听“哎呀”一声,方生石想不到自己投掷得奇准,那仆役用手捂住了后脑勺,血从指缝中流出。其实凭方生石体内蕴藏的劲力,如若运使得当,这一掷虽有两三丈远之距,但完全可将那仆役的脑袋shè穿。
众仆役先才未留意,以为方生石是个看热闹的少年,现下这才都注意到了方生石也是那四个小鬼中的一个,一仆役大叫说:“这里还有一个,大家伙把他先给拿下。”说着顿时有四个人都舍了许浩然,赶将了过来,只留下两人支应帮忙。只有那被方生石打破头的仆役一个人捂着头往回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方生石冲众人做了个鬼脸,返身钻入了苦水街中,众仆役也纷纷赶入。
这苦水大街边上的棚舍区果然杂乱,里头路径仅容一人转身,而且九曲一弯的。所搭建的棚舍虽然不大,只那么丁点地方,但烂床破被、破损的锅碗瓢盆等等样样不缺,将棚舍之内尽数塞满。里面多有蓬头垢面的男女老少住在其中,此时正是在午间歇息,一醒来就要去忙着下午的营生了。
方生石本要引开并戏耍那些仆役的,所以尽往棚舍里头钻,这一钻自然惊动了棚舍里的住户,再加上那几个追赶的仆役不象方生石一般只在里面腾转挪移的游走,而是横冲直撞的,顿时撞坏了棚舍中的许多物事,甚至还撞塌了一间,顿时引得那些住户纷纷破口大骂,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引得十数户人家赶将出来,要找那个乱闯毁坏自家家什的人算帐。此外,左近的二十余户人家也出来瞧看,所以足足有六、七十余人。
这出来的人如此之多倒让方生石大感始料不及,被这么多人堵住追打那就躲不住了,所以方生石再也不敢在棚舍堆里乱闯了,又奔回街口许浩然所在之处。那四个追赶的仆役也想不到出来这么多人,心中暗暗惊惧,见方生石往回跑了,也赶忙回追。
那十数家人见方生石和那些仆役往街口处跑,自不干休的追了过去。出来瞧看的二十多家住户也跟了出去。待追至街口见有三人斗得正紧,就停下来观看。
忽听一声音说:“咦!那不是许少侠吗?”
另一人说:“是呀,果然是他,怎么和两个人打起来了。”
又一人说:“和许少侠打斗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再一人说:“许少侠和张大侠对大家伙有恩,大家可不能袖手旁观,都抄家伙帮忙呀。”
这一鼓动,众人齐齐响应,但凡是年轻力壮些的都纷纷回身取了一些菜刀、棍棒之物前去帮忙。一下子就聚集了近三十人朝许浩然身边的四个仆役冲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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