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劭之前逐渐被许其言的话带起来的兴奋之情瞬间消去大半,沉默良久后才淡淡的道:“许侍郎请把话说完吧。”
“坦白说,如果不是在国与国的立场上,我也会反对爷爷的这个决定,但我仍然很感谢应兄没有出言责怪我们许家不知恩图报。”许其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下面要说的话以应兄的聪明不难想到,三尉和六部的投票不出意外还是之前的结果,最终使团和宣若镜谁能获胜,仍然取决于双方给宁界的条件上。或者能直接打动皇帝,或者能得到三尉六部以外其他朝廷官员的支持,这正是宣若镜现在正在努力争取的。”
应劭突然想到了自己一方对烛成的做法,颇有些报应不爽的感觉,苦笑着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我真的没有怪许兄或者许国尉,很多时候人的立场不同,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不过我想向许兄额外请求一件事情,就是希望皇孙或淮将军能跟许国尉见一面。相信许国尉也是不想看到乐以轩借周克明压制许家的,为免出现意外,或许大家可以商议出一个在皇帝和三尉投票中就把问题解决掉的办法。”
“应兄这样的要求我现在很难答复你。”许其言语气委婉但坚定的拒绝了应劭这个有可能再次降低宁界要价的要求。
应劭抽出五根筷子摆在桌子上:“如果以一二三来表示地位从大到小的势力,一和二联合起来对付三是最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太大意义,去掉了三,一还是一,二还是二。一般来说最可能的是二和三联合起来对付一,因为只要去掉了一,二和三就会变成一和二,都可以得到自己的利益。”
许其言眉头微皱的看着应劭拿起第四和第五根筷子横放到之前的三根筷子后面,眼睛眯了起来。
“但是对三来说,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联合起一来对付二,自己还是可以挺进一步成为二,但无疑比联合二去对付一胜算要大得多,而面对二的威胁,能有三的帮助,一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再加上四和五后,情况又会变得不一样,四和五实力相当但都明显弱于一二三,他们的立场却又都站在二的一边。”应劭把五根筷子一把抓起又散在桌上,抬起头,“没有地位能得到提升一步的保证的话,四和五又何必跟着二去和一拼命呢。唐廷尉前几天去许家,我想不会是简单的拜访吧。”
“应兄总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再次带给我震动。”许其言闭上眼睛,“那天唐廷尉来访后,家父也一直在怀疑他的诚意,我就是以和应兄同样的理由说服了家父,昨天爷爷神智清醒后也马上肯定了我的想法。唐曳确实是个聪明的人,我们许家毕竟比乐家要强,都是能成为第二大势力的收益,联合较强的对付较弱的自然比联合较弱的对付较强的容易得多。”
“所以,我想现在许兄不会拒绝向许国尉转达皇孙和淮将军再次拜会的意愿了吧。”在许其言表明本意后的转折下,应劭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扳回了一点上风。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杀掉你,因为以后你一定会成为我们宁界的大患。”许其言的笑容中已经全都是无奈的意味。
应劭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那么聪明的话,就不会再继续增长你杀我的决心。但我突然又发现,其实不止是许家,宁界的皇帝也不会让周克明和他在宁界勾结的人这次成功。”
许其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双眼中jīng光闪动,但很快隐去,把头偏向一旁的窗户:“我刚才很努力才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
应劭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只是他灵光闪现间一下子突然又想通了很多事情,实在希望能对一个人说出来,所以没能忍住,心内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对要牢记这次的教训,但既然已经付出代价冒险说了出去,自然要取到该得的好处:“许家派了很多人到太尉掌管的军队中,乐以轩却没听说有过什么意见,这实在太奇怪,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乐以轩有办法完全化解掉这些人对他权力的威胁。许国尉之后就中毒养病不能上朝,这样看来我猜许国尉把许家年轻子弟送入军中想必就是引发乐以轩对他下手的直接原因。乐以轩摆脱掉许国尉的掣肘后,那些入他军中作为前期布局的许家子弟就全都变成了待宰羔羊,而一旦乐以轩勾结的周克明取打败洛淮得到了宁界支持,我们洛淮皇帝的形势将陷入极大的不利中,周克明至少会立于不败之地。洛西营在那种情况下肯定要开拔东进勤王,这时乐以轩如果以雷霆之势率军突袭两国争夺的那块土地,顺便再让失去主心骨的那些许家子弟全部都在这一战中意外牺牲,到那时许家就真的完全被打垮。许家一倒,在没有洛西营的情况下乐以轩又毫无疑问会夺得那块土地,加上唐曳和三部尚书之助,一时他在宁界风头声望还有谁能企及,即便是宁界的皇帝恐怕也要让他三分。顺势而为下乐以轩再夺取国尉大权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试问手握太尉国尉两大核心权力,又有一半六部尚书支持的狼子之臣,哪个皇帝又会允许这种人的出现。”
许其言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以乐太尉的城府,原本是不可能看不到这一切的。只可惜,过多的贪yù让他蒙蔽了双眼,只盲目的去追求那些本不该沾染的权力。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做评价,不过你毕竟没有真正进入过官场和政坛,还有着很多漏失和稚嫩。要记住,过犹不及,宁界在选择周克明的同时并不是没有办法清理掉内患,最终怎么做,还是会取决于利益。”
应劭辛苦又作出的一大堆谋划被许其言最后的一句话作了废,不过想到已经取得的收获,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感:“多谢许兄的提点,我会铭记于心。”
“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转告使团那边就有劳应兄。至于应兄的提议,我没法多说什么,不过,明天我们家也许会到一名神秘的贵客。”许其言起身后又停住,看向应劭,“你我如今毕竟年少,身份还嫌低微,在舞台上都只能做个旁观者和助兴者,轮到我们凭自己的想法去改变世界,只可能是数年以后的事情。不过,那时我确实不想跟你成为对手。”
应劭回到使馆时,门口的护卫传话给他文轩让他回来后到知行的房间去找他。应劭看看天sè,觉得如果今天宁界的皇帝跟文轩还有淮昱进入到了正题的话按理不该这么早结束,带着些疑惑他向知行的住处走去。
到离知行房间的门还有六七丈远时,应劭陡然一惊,察觉到被一股极危险的气息笼罩,直压得他不敢再有丝毫妄动,只能停下了脚步。那股危险的气息没有隐藏来源,应劭正想看过去时却听到文轩叫他的声音,再看向隔壁的房间时正好被一扇刚关上的窗户隔绝了视线。从房间里出来的文轩见到应劭的神情原本有些苦着的脸笑了开来,抬起手让应劭不要发问赶紧进门。
“那个人你最好还是不要见。”文轩毫不顾忌形象的摊开四肢躺到知行的床上,一向注重细节和礼仪的知行出奇的没有阻止他。
“是那个吕良玉?”应劭看了看两间房中间隔着的那道墙。
“别提这个名字。”文轩声音放低了一些,“最难消受美人恩,为什么会派她来保护我,昨天一晚上的时间我已经要受不了了。”
“不要总是抱怨,就人身安全的保护来说,很难能有人比她做的更好了。”知行难得的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老师你不要说风凉话好不好,那是普通人能忍受的吗,换作是你你也会发疯的吧。”文轩坐了起来。
“就算现在易地而处,我也不会有你那样的烦恼,因为我没有你的那些顾忌。”知行忍不住失笑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应劭,“你问问阿劭不就知道一个普通人到底能不能忍住了。”
“我都差点忘了,我们也一直都没问过阿劭那时候的事情。”文轩jīng神一震,起身坐到应劭的旁边。
应劭本能的察觉到知行突然把文轩的注意引向他不会是什么好事,微微向后缩了缩,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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