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平看到张豫思进车厢后,一个凶狠残忍的表情闪过,然后摇了摇头,对在过来路上的城卫军中那名今天守卫城门的队长摆了摆手,跳上马车,向左歪着头看着前方坐在驾者的位置上朝卫南候府的方向而去。
延香虚弱的闭眼靠在厢壁上,应劭低着头坐在她旁边看着车厢底,对面的张豫思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不自在,便把玩起手中本来要放到座位下的长剑,这把剑虽然sè泽yīn暗,但锋口处磨痕比较新,剑体也没有多少磨损,显然不是因为铸成rì久的原因,而是铸剑的材料让它并不像别的剑那样明亮照人。张豫思的父亲喜好收藏各种兵器,所以她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不了少,仔细看手中这把剑时,只见剑刃两侧都只有剑尖的那一半开了锋,锋口处的纹路柔和自然而且并不是非常锋利,显然是用上好的泉水在珍品磨刀石上打磨而成,这样的构造虽然不如一般的刀剑锋利,却胜在不易损坏,可以作为攻坚之器使用。刃身有一些小的缺口,应该是经过一些跟其他兵器或硬物的对砍留下的痕迹,但她仔细看时,发现大部分的缺口都是往一边翻转而不是缺掉一块,这说明这把剑材质极其坚韧,这种品质长剑的铸造者一定是举世名匠。
这剑铸成不会很久,而当世铸剑名师只有两人,张豫思不由得好奇起到底是出自谁手,她看了看剑柄处,发现并没有镶嵌青中带黄的龙尾宝石,那就不是出自龙脊山一脉,虽然长阳李铁手从来不在铸剑上留下印记以至难以分辨,但推断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铁手所造了。张豫思再仔细看剑身时,发现剑刃靠近护手处有个小小的“五”字,她忙翻过剑身,见另一面也有一个小的“十”字,随口道:“五,十,十,五,什么意思。”
对面的应劭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十五?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张豫思吓了一跳,看到应劭毫无表情的脸,小心的道:“我只是看到这把剑上面刻着这两个数字所以念出来而已,十五是一个人吗?”
应劭仔细的看着她道:“你不认识十五?”
张豫思摇了摇头,再次问道:“他是谁?”
这次轮到应劭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
张豫思想了想,掀开车帘问道:“丁平,淮将军这把剑从哪里弄到的?”
丁平看了车厢里的应劭一眼,回头看着马车前方道:“去年主上路过长阳的时候去看望老主人的朋友李铁手,刚好他帮人铸的这把jīng钢剑到时候了别人却没有去拿,所以就卖了主上一个面子,五千两银子转给了他。”
张豫思点点头,放下车帘,三人又陷进了沉默中。好在林家堡名扬天下的骏马不负盛名,虽然只是一匹也很快就到了卫南候府,丁平等三人在卫南候家将的护持下下车后,向张豫思告罪一声,又赶着马车离开了。
一名家将首领模样的人跟张豫思远远的避开说话,只见张豫思犹豫片刻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那首领显出一副丧气的样子,不耐烦的对手下挥了挥手,这边围着的几名家将就准备押着应劭两人到别处去。张豫思又拉住那首领说了些什么,那首领虽然恭敬却明显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对着这边做了个手势,张豫思这才看了两人一眼后匆匆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应劭扶着延香被五名卫南候家将带进了一间窗户和门都是以铁制成的房间,屋子中一应器具齐全,甚至有暖炉和一壶热好的茶。等延香在床上睡熟以后,应劭静下心来仔细的感应四周的情况,发现屋外近处都没有人看守,但想到刚才进来时的地形便心下明了,这里的设计完全可以说是匠心独道,应该是用做软禁之用,要想出去有几个地方是必经之地,守卫们肯定都集中守在那些重要的位置远远监视,这样在防止有人逃走的同时也可以减轻这里的人被囚禁的心理感觉。应劭把墙角堆着的木炭多放了一些到暖炉里,关好门窗,坐在桌边看着那壶茶怔怔的发呆。
到中午时分,一阵轻巧均匀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靴子声响起,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张豫思像在宜郡初见的时候一样手挽一个竹篮在门口那名家将首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将竹篮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摆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了看那名家将首领,那名首领明显心不在焉,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关上门急匆匆的走了。
张豫思平时也是大方得体之人,不过在自己许愿的七百七十七次叶封庙之行后碰到的却正好是应劭,虽说两人现在只是见过两面而已,而且还处于敌友不明的状态,不过在面对他时多多少少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应劭见她说了句请用饭之后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告声得罪,小心的把放满饭菜的桌子搬到床边,坐到床沿,轻轻的摇醒了延香。
延香睁开眼后看了张豫思一眼,随即用虚弱沙哑的声音对应劭道:“我没力气吃饭。”
应劭脸上微红,小心的扶起延香,让她靠在自己右边肩上,左手拿着碗,细心的喂进她嘴里,延香虽然看起来虚弱,但胃口仍然很好,连吃了两碗饭才又躺下。应劭却没有多少心思吃饭,胡乱扒了几口就放下碗,却听到一声轻笑,这才记起张豫思还在房里,看过去时发现她正掩嘴看着自己,虽然她马上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还是咬着嘴角道:“宣君,你左边脸上有两粒饭呢。”
应劭忙伸手一抹,手掌中果然是两粒白米饭,想到自己刚才脸上沾上饭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眼里,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张豫思止住笑,看到应劭略显狼狈的样子让她那种异样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走到桌边坐下,拿出一条手绢,想了想,递过去道:“擦一擦吧。”应劭在还不知道对方来意的情况下本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好回绝对方的一片好意,于是接过来,象征xìng的擦了擦自己的右脸,还给了她。
张豫思见他擦的是没有沾上饭的一边,知道他仍然对自己保持着jǐng惕,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双方气氛已经融洽了不少,于是开口道:“宣君,我们也算是见过两次面了,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到广武来做什么吗?”
应劭通过在街上遇到他们到现在的所见所闻现在心里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但却不明白张豫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那名自己本以为是洛西营副统领赵国立却听她称为淮将军的贵服青年是什么人,对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不由有些犹豫不决,又由那辆马车想到了林管家,只好敷衍道:“我们到广武只是路过而已,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如果我们能帮到你们的话一定帮忙。”
张豫思见他反而先打探自己这边的底细,略想了一想,却也没有生气,因为本就是自己起了疑心所以才去把他们抓了来,却还连到底为什么都没有告诉对方,于情于理来说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在控制之下,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道:“我们在找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你就是那个人,可却不是。宜郡的那场sāo乱应该是你们引起的吧,可以让巷子出动这么多人手还死了三个人你们却仍然逃脱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应劭一惊,这才想到巷子被延香杀死的那三个人的尸体应该是落到了官府的手里所以才能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自己和延香正好又在叶封庙撞到了张豫思。看起来她在庙里许愿的事情宜郡应该是尽人皆知,而自己当时的表现明显不是本地人,又和延香是一男一女,当时被巷子追杀的时候目击者虽然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但肯定看到了是一男一女,所以才引起了她的怀疑。这样看来自己和延香离开宜郡的那个早晨张豫思跟她的父亲宜郡太守出现在城楼之上也绝对不是偶然了。结合到他们发现了当时冲突的一方是巷子,应劭已经有九成的把握肯定她说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文轩,只是他们当时都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所以只是不动声sè的远远看了自己一眼,或者说也许以宜郡太守的年纪应该见过太子,所以见到自己跟太子长的一点都不像以后就没有采取行动。直到这次张豫思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广武又在城门那里见到了自己,这才起疑之下带着那名淮姓贵服青年来找自己,而她在卫南候府对那名家将首领摇了摇头,显然是确定了自己不是文轩。
这样看来张豫思来找自己时带的人中肯定是有认识文轩的,而张豫思应该并不认识,丁平也不像,就只可能是那名淮姓的贵服青年,能认识文轩又这样年轻还出身豪门而且看起来地位和官职不低,应劭在心里过了一遍文轩和知行跟自己提过的人的名单以后就确定了他是谁,直视着张豫思的眼睛道:“那个淮将军是淮光的儿子淮昱?”
张豫思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正在考虑他既然不是皇孙,淮昱平rì又极少见人,怎么会被认出来的,应劭突然又直勾勾的看向了她的背后,她狐疑的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正奇怪时,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跑了过来,丁平推开门,恶狠狠的瞪了应劭一眼,才道:“豫思小姐,主上受了重伤,听说你医术高明,快去看看吧。”
不止张豫思,连应劭也是一惊,他跟淮昱的交手虽然只算是打了个照面,但清楚明白知道自己目前跟他相差很是有一段距离,而且当时淮昱是骑着林家堡的**出去,以他的武艺又骑乘良马,一心想走的话应该是没有多少人能留得住他,怎么会变成身受重伤而回。
张豫思向应劭点点头,准备跟着丁平出去,这时一直躺着的延香突然沙哑着声音道:“等一等。”
丁平眼中血光一闪而逝,咬牙道:“痨病女人你有什么废话?”
张豫思见应劭脸上神情陡变,忙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应劭片晌之间恢复了常态,向张豫思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动手,走到延香身旁听她要说什么,转身时传出一句好象闲话家常一样的话:“你说出第三次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丁平两眼一翻,就要再说一次,但看了看张豫思的表情,想到淮昱仍然在危险之中,只得强行忍住,催促道:“豫思小姐请马上动身,府里的医生虽然已经在诊治,但都没有什么效果,主上还是昏迷不醒。”
张豫思看了看应劭,急步就跟着丁平走了出去,才走出不远,只听得后面轻微的脚步声起,应劭已经赶到自己的身后,道:“我也粗通一些医术,想跟着张小姐观摩学习一下。”挑衅的看了丁平一眼,接着道:“我只站在门口,你不会怕吧?”
丁平见张豫思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他本来的想法只得作罢,当先领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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