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知道铁黑子能说话,大家都很兴奋,有事没事都来逗他开口,以求开心,这倒迅速提高了铁黑子语音能力。只是,铁黑子还带有兽般的野xìng,力气又大,发起狂来一般人难以控制,所以,拴在他脚上的铁链子,沈洪恒夫妇还不敢轻易让人解开。有一次,吃过午饭,趁父母都不在家,珍珍偷偷把铁链子解了,带铁黑子到房后去玩。铁黑子和长得狗般大小亲如兄弟的小豹子,跟在珍珍身后跑东跳西、窜上蹿下欢快异常,珍珍也“嘻嘻哈哈”跟着疯闹,大伙一时玩得高兴,竟然忘了时间,天都黑了,还没回家。沈洪恒夫妇回家后,不见了珍珍、铁黑子和小豹子,着实吓了一大跳,慌忙到房后去找,发现两孩子和小豹子正在山上树林翻滚嬉戏,才放下心来,急忙吆喝了两声,两孩子和豹子听见吆喝声后,箭般shè了回来。自此后,沈洪恒夫妇再也没用铁链子栓铁黑子了。
这样,铁黑子在沈家人尽力呵护下快快乐乐生活了四、五年,这几年,他已从一个不懂事理的兽孩变成了一个聪明机灵的男子汉了。但是那只小豹子不知得了啥病死了,铁黑子为此很伤心,倒是珍珍理解他的心,常常安慰他,使他情驾别移,慢慢找回了失落之感,才又jīng神起来。但他生来是矮短身材,长到不到一米六,就没见再长,一身皮肤黑里透红,身体似树墩般异常结实,五官端正,双眼忽闪着常人难有的机灵,记忆力特强,聪慧过人,学啥会啥,做事麻利,真有那种小男子汉的气质,只是说话不分高下三等,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冲口乱说,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也许是学说话晚,话不多,常常吐词不清,关键时候接不上话,往往被憋的满脸通红,时时被珍珍讥笑。珍珍讥笑他,他并不见怪,还“嘿嘿”地跟着傻笑,可是要是别人就不行,要么气愤地走开,要么吹胡子瞪眼,特别是不喜欢扇yīn风点鬼火,说话又yīn阳怪气的二哥沈泉,有时两人翻脸争吵打闹。
这沈泉生下了来本是个大胖小子,只是在他两岁那年出水痘子,一个礼拜高烧不退,找遍了周围的郎中,也无济于事,当时吓坏了沈洪恒夫妇,包船连夜赶到安康城找到最好的洋医生,治疗了半个月才捡回了一条小命,自此后就体弱多病,骨瘦如柴。刚上完小学,沈洪恒夫妇为了他能自保,人上托人,保上托保托到镇上神医刘门下学医。平时他只是晚上回家,白天到药铺学就诊和掌握药xìng,这一学就是八年,行医上已学了不少本事,在刘家药铺已是主诊郎中了,求他医病的人已常求到家中。按约定,再有一年就可以出师了。
祸福本是不相干的yīn阳两面,岂不知,又是孪生兄弟,常常相伴而生。这沈家,眼看儿女已大,人都灵xìng标直,也都有一些本事,好rì子眼看就要降临了,哪想沈洪恒到山上打猎不小心甩折了腰,李芬因此急火攻心引动旧疾吐了血,时常病病哀哀卧在病床上。沈泉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使父亲下床行走,再也干不了重活了,母亲的病他也只能控制,时好时坏总断不了根。家中,大姐秀艳已嫁了人,无力照顾家;沈泉还没出师,收益微薄,家庭重担不能分担;铁黑子不懂世事,里外只能当个帮手;珍珍是个女孩儿,只能在家里帮母亲干些家务活,外边指望不住事;不用说,一切责任落在二十刚出头的大哥沈清身上了。
又一年过去了,刚过完正月初五,沈清就带着铁黑子到凤凰山去狩猎,狩猎仍是沈家的重要经济来源。沈清想在交chūn前多打些值钱的东西,等到chūn后,动物的皮毛易脱毛、长虫,皮质差,买家不肯出高价,没有狩猎的价值,所以,必须在开chūn前猎到的动物才值钱。年前,因劳累过度,母亲又咳嗽得厉害,还吐了一滩血,着实把沈清吓坏了,二弟沈泉说这是肺痨病,本地郎中只能保养,要根治必须送到大城市去找洋医生才能奏效。既然要送到大城市请洋医生看病,得需不少的钱,按家中现有的条件,沈清感到还很吃力,但母亲的病,他知道又不能拖延。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和铁黑子年前已在山上忙了一个冬天,虽然打了不少的猎物,收获不小,但是小猎物多,皮毛不太值钱,今年,他想趁早再打一些值钱的猎物,盘算着多换些钱后,坐船把母亲送到武汉这种大城市的洋医院去治疗。也许是心诚吧,兄弟俩一早从家中出发,还没有上山,在凤凰山脚下麦地里就打到了两只野兔,虽然猎物不大,算是有了收获。刚爬到凤凰山的半腰上,钻进树丛里的猎狗就“汪汪”地吼叫起来,一只红毛狗箭般从树林闯过来,铁黑子急忙抽弓搭箭“嗖”地一声shè去,那毛狗应声一个筋斗栽下山谷,铁黑子跟身追了下去。沈清见铁黑子追去了,就坐在原地休息,他知道,凭铁黑子的本事,一只毛狗是不需要他去帮忙的。哪里想到,不到一袋烟工夫,沟谷却传来争吵声。
“还我,我打的。”
沈清听出来这是铁黑子的声音。
“放屁!我捡的就是我的。”
一个粗喉咙大嗓子声音,沈清很陌生,没有听出是谁。
“滚你妈的蛋,不要脸的东西。”
“你敢骂人?老子揍扁你。”
“有本事你过来。”
“过来又咋的?”
这时,沟谷里传来了厮打声和“哎哟,哎哟”的叫唤声。沈清怕铁黑子出事急忙奔下山谷。到了谷底,见到水沟旁的草坪上仰躺着一浓眉大眼、身高体壮的黑衣大汉,那汉子摸着屁股直咧嘴叫唤,铁黑子正捡起地上的毛狗,往山上来。
“咋回事?”沈清跑过去问。
“狗rì的,抢我的毛狗不还,还欺负人!”铁黑子气得黑脸带红,见沈清下来问,站住说。
“走,别理他。”沈清见铁黑子没事,那汉子也没伤着哪里,怕再生端倪,过去拽着铁黑子衣服就走。
“妈呀!孩儿无能,真的救不了你了。”突然,地上那汉子象牛样嚎起来。
沈清见那汉子高一声低一声悲惨惨的嚎着,还当伤到哪里了,就又反回去问道:“伤到哪了吗,要不要给你看看?”
那汉子只是抱头痛哭,并没回答。
“你这人才怪,问你话不吭声,看样子又没伤到哪理,哭球个啥?真不是个男人。”
那汉子抬头看了沈清一眼,边哭边嚷道:“你别门缝缝瞧人,把人看扁了,我哭不是为我!”
“那为啥?”
汉子又埋头抽泣道:“为我妈。”
“你妈怎么了?”
那汉子翻身爬起来跪在沈清面前,哽咽道:“好汉,求你救我妈一命吧。只要能救我妈,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这……”沈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妈病重得很,郎中说要红毛狗肉做药引子才救得了命。我在山上转了十几天了,连毛狗影子也没见着。可是今天……我求求你了。”那汉子直给沈清叩头。
沈清才明白,那汉子拾到铁黑子shè中的红毛狗不还是为了救母亲。念他一片孝心,转身让铁黑子把红毛狗送给那汉子。
“我打的,为啥要给他?”铁黑子翻了翻眼,很不高兴地问。
“听话,他是为了他妈。”沈清伸手从铁黑子手中拿过红毛狗,递到那汉子手中。
铁黑子虽然不高兴,但是沈清作了决定,也就不再扭着。家中他最尊重这个大哥,他知道大哥有文化,办事稳妥得体,自从父亲倒下后,家中全靠大哥撑着,所以对大哥的话,他言听计从。
“大恩不言谢。我是这坎下罗家庄人,叫罗炳chūn,只要今后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招呼一声,我理当万死不辞。”罗炳chūn接过毛狗,向沈清拜了两拜说。
“这是小事,算不得啥,如果今后还要,你来找我们就是,我们是猎人,这种东西经常能打着。哦,忘了告诉你,我们是河边沈家坝子的,我叫沈清。”沈清扶起罗炳chūn说。
“沈家坝我知道。如果我妈痊愈了,我一定带她老人家来好好谢谢恩人。”
“这没有必要,只要你妈痊愈就好。快回去吧,你上山这么多天了,你妈肯定很担心你。”
罗炳chūn点了一下头,转身向铁黑子鞠了一躬,提着毛狗大踏步向山下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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