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剑鸣悄悄找来郝德轩教授,告知了在承天寺塔内发生的情节,并取出田村皮夹里的照片和丝布给看了。
郝教授仔细地翻看过照片,沉思许久,这才开口说道:“佛教是西夏的国教,在当时异常兴盛。据史书记载,这承天寺是与凉州护国寺、甘州卧佛寺同为西夏国三大佛教寺院。承天寺内‘有宋朝所赐《大藏经》、西域僧人进献佛骨,皆贮埋于塔基之下。’看来这个记载是正确的。”
教授展开了丝布,慢慢地说道:“这上面是我国大唐时期的疆域图,但是半张的,主要描绘唐朝西部地域。但标注如此细致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rì本人对中国历史之熟稔,研习之深透,情报之jīng准,实叫人既叹服又惭愧。”连连摇头后,竟是一阵沉默。
教授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根据你所说的情致,田村所找的应该是西夏国的传国之宝。西夏国的建立是在宋朝,承天寺是在西夏初年建造,而这张图却是唐朝的疆域。依此推断,这个宝物似乎就是从唐朝沿袭下来的。看这田村做了如此细致安排,难道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或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方向?”
“教授那你的意思是?”剑鸣问道。
教授摇了摇手中的照片和丝布说道:“这宝物的最终去向只可能是有三种情况:一是,已毁于战火;二是,被蒙古人掠去但不知所踪;三是,在西夏国破前被人携带出城,后流落民间。”
“看来这田村的考虑是第三种情况。”剑鸣想了想说道。
“对!而这也是最好的一种希望。”郝教授点点头说道:“有希望才有追求啊!”
众人一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也各自散了。
清晨,天空中零零散散地又飘起了雪花,地面开始有些霜冻。郝教授正在给学生们布置着现场的工作程序,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在一名小兵的陪护下懒懒地溜达过来。军官拿眼睛四下扫视了一遍,侧头冲郝教授问道:“我说教授啊!这古墓的地方都找到了,你咋还不开挖呢?马主席可是想要看到有好货的。”
郝教授愤然回头,静静地盯住来人,冷冷的说道:“我是做考古研究的,盗墓的事我做不来。如果军爷对挖坟取宝感兴趣,可以另请高明的。”
“咦!我说你这个酸读书的咋就不识抬举呢?不就是上海啥破痨子大学嘛,很了不起啊?马主席让做的事你也敢不从?”这军官三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白多黑少的马眼,两道扫帚眉直铺耳鬓,短粗的酒糟鼻子向上外翻,凸露着黑粗的鼻毛,下面呲咧着一张满是黄牙的长薄大嘴。只是那酒糟鼻在这漫天飞舞的白sè雪花妆衬下,更加猩红、刺目了。
“哦!马主席也喜欢盗墓啊?真是闻所未闻!这里的古墓多的是,就请他亲自来取好了。”郝教授不急不躁地说道。
“我看你是活着不耐烦啊!”酒糟鼻作势要打,但看到剑鸣等人已上前围在郝教授身旁,这才骂骂咧咧地悻悻离去。
“是谁啊?这么狂妄!”剑鸣问道。
郝教授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两天新来的一个护卫队长,说是马鸿逵的什么远房亲戚。谁知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来这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来了。”
“剑鸣哥,要不给拾掇拾掇?”赵胜贴近过来,一脸坏笑地说道。
“再看看,看他还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剑鸣看着酒糟鼻远去的身影,冷笑道。
这雪竟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漫山遍野皆上了银装。
第二天傍晚,素素三人也回到了驻地,介绍说:田村是那天深夜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返回了中腾商贸行。这两天rì本人像是疯了一样,有二三十名穿黑衣服的在宁夏城里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三人怕露了行迹,也担忧科考队的安危,这就撤回来报信。侯素素还反映道,汇丰洋行在宁夏城的代办处这两天刚收上来一个龙纹青花瓷盘,很像是科考队从西夏大墓中发现的那个。剑鸣很是诧异,但这慌乱的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想了想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贼猴和赵胜这时自外间急匆匆走来。二人是在野外打猎回来的途中,发现一辆形迹可疑的军用卡车停靠在这临近的一处山口。剑鸣顿生jǐng觉,赶忙召唤了孙盛邦、张武等人与贼猴、赵胜一同前去查看。
果然是在那山口处找到了一辆黄绿sè的军用卡车。卡车车厢用篷布覆盖,里面鼓起一大堆的货物。车子周围有四名士兵给看守着,其中两人剑鸣却是认识的。
跟张武、赵胜、伍全、伍培耳语一番,四人得令离开。只一袋烟的功夫,就看到几人左拎野兔、右擒野鸡的满载而归,伍全、伍培二兄弟更是抓回了一只小鹿。
众人拿着打来的猎物绕道大张旗鼓地向山口走来。待走的近了,剑鸣佯装是偶遇般,对着那两名认识的士兵喊道:“嗨!兄弟,在这儿干嘛?”
“啊!大哥好。在执行任务呢!你们这是去打猎了?”士兵抿了抿嘴唇,眼睛里放shè出了亮光。
“是啊!这刚一下雪,兔子、野鸡啥的都像是变傻了,一逮一个准。今晚打了几只,也好下酒给去去寒气。”剑鸣高声笑着说。
“你们可真有口福,我们值这破岗,连顿小酒也喝不着,就更别说吃肉了。”士兵狠狠地说道,两眼直盯着剑鸣手里的猎物。
剑鸣笑了笑,从赵胜手中取下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就递了过去,豪爽地说道:“拿着,天冷了生把火,给弟兄们都解解乏,也热活、热活。”
“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啊!”士兵嘴上说着,手里却忙不迭地接了过去,其他三名士兵也都跑来围住剑鸣几人又是一阵说笑。
看天sè已晚,剑鸣等起身告辞,士兵们陪送了一段方才离去。
临近驻地,贼猴早从一旁闪了出来,对剑鸣等低声说道:“车上装有五箱炸药和一些桶装汽油。”剑鸣立马清楚了那酒糟鼻的意图,心里自有了主张。
众人在营区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烧烤起打来的野味,剑鸣又让拿出了队内储备的全部宁夏老酒。看一切全都安排妥当了,剑鸣这才走进郝教授居住的帐篷,详细给说明了外面的情况和自己的计划。
郝教授蹲坐着半天不语,好一会儿才愤愤地说道:“怪不得这个马队长刚才到我这里来索要陵园区位图的,原来是想用炸药来盗取了。这跟孙殿英盗掘清东陵之行径有无二致?”
又抬起头看向剑鸣,教授缓了缓情绪才开口说道:“俗语云: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冒然开掘古墓,对人类历史文化而言不是幸事反而成一场浩劫了。考古,也是需要等到河清海晏、盛世景象时再行发掘才有意义。本想这西夏王陵能在我手中重现天rì的,只是我有命无运啊!”说罢俯首哭泣起来。
此前科考队所发掘出品相较为不错的器物很快都是被收缴了上去,郝教授等人也只能无奈地多做些记录,这些物件的去向则是扑朔迷离、不知所踪的。当侯素素说元代青花瓷盘都出现在了汇丰洋行,剑鸣也只是见怪不怪。生逢乱世,人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器物乎?默默看着悲戚的郝教授头上新添的白发也随着抽泣而摆动,剑鸣也无语凝咽了。
夜晚,郝教授一个人拿了瓶宁夏老酒自顾自地喝着,剑鸣看见了也没有去劝解。
那酒糟鼻闻到有野味、美酒,早就扑到篝火堆旁,待看清了上面烧烤着的小鹿,一双眼睛更是贼光闪亮,口水竟打湿了胸襟。这些看护的士兵总共有一十五名。剑鸣分派了贼猴、张武等给轮流地上酒。野味吃的香美,老酒喝的酣畅,情感自然也就融洽,一伙人等皆是沆瀣一气了。
待到半夜,兵士们一个个嘴斜眼歪、烂醉如泥地被拖进帐篷,全都睡死了过去。
见耿助理带领着收拾妥当的学生们待在一旁,赵胜背负好已是酩酊大醉的郝教授,剑鸣等携带了扒来的士兵衣裤和枪支一同出发。
快到山口,素素突然想起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剑鸣派贼猴和程崇亮一同陪护,自己则带领其他人赶到了卡车的位置。
看守的士兵早就被张武和伍家兄弟给摆平了。众人安顿好设备、行李,也上得车来。营地那边隐隐响起一声惨叫,却又匝然而止。
等了片刻,就看到素素三人匆匆跑来。侯素素额前头发有些凌乱,起了皱褶的衣服上竟沾些红sè的血迹。剑鸣追问何故?
侯素素俊俏的脸上满是愤懑之sè,恨恨地说道:“那个挨刀杀的酒糟鼻,吃了两块鹿肉、喝了几口马尿,就发起sāo来。没有成吉思汗的能耐还要学人家的做派。孽根被我给咔嚓了。”说着举手做了个劈砍的姿势。
剑鸣明白了缘由,见素素没有受伤,遂点头说道:“好了!赶快上车,我们也都是要走了。”说罢,转身上到驾驶室,启动了汽车飞快地向南驶去。
苍茫的夜sè中,一轮弯月挂在山头,照看了这连绵的贺兰山脉。覆盖一层白雪的贺兰山犹如岁月的智者,依是这般宁静而巍峨地矗立着,凄冷的月光在山间雪地的反映下更为萧瑟寂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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