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1,粉颈上的血手印
郭井村的阿广,至今仍然记得,他的名字前面是怎么被人加上一个“傻”字的——
他依稀记得,九岁那年,他正在村子后面的一所不完全小学读三年级。学校里当时只有三间校舍,三个年级,两个老师,七八十个学生,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半不大哩孩子。稍大一点的,都到五里之外的带帽中学“杨桥”读四、五年级和中学去了。
那时,村里识字的人不多,教他们语文课的,是老是一不小心总会在黑板上把字写成繁体的郭井村的严朝贤。严老师的父亲解放前是这一带很有名的私塾先生。严老师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chūn节里他给每家每户写个门对子,谁家盖房上梁时请他给写个楹联啥的,所以,他才被村里人称做“老门学”——也许是因为他父亲解放前曾是个“老私学把子”的缘故吧。
教阿广算术的,是下放到郭井的一位知青。
记得有一年的秋天,学校门前的一片麦茬棒子还没熟透,樱须刚刚由青泛红,几间低矮的校舍仍然埋伏在深不见影的玉米地里,孩子们还没玩尽兴。。。便又要开学了。
刚开学头一天,阿广发现,班里突然多了一位新同学,而且还是个女生。
听人说,她是离这儿很远的一个叫“邬粪堆”的村子里的。
阿广听说过这个小村子,但却不知道它为何会叫“邬粪堆”。但他知道,很多村子的名字,其实都是有故事,而且源远流长,耐人寻味的,就像他们村,之所以会叫郭井,也是有讲究和有故事的一样。。。。
这个插班生女孩,据说是因为家庭成分高,在她们那儿的学校里老受人欺负,呆不下去了,才仗着她家祖上跟严老师家过去有点拐弯磨角的亲戚关系,转到这里来读书的。
女孩来的那天,严老师没跟他的学生做任何介绍。她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子上,正好在傻广前面。
女孩很安静、很老实,一天到晚,除了听课外,总是耷拉着个脑袋,一个字也不说。一头黑黑的长发,一身粗布的补丁衣服。同样留的长长地汗灵子,把她的小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阿广知道,像他们这般大的孩子,大都很快乐,会玩会疯会打会闹。只有一种人才整天低着头不说话,那就“黑五类”的狗崽子。果然,不久阿广便听人说:女孩的母亲的娘家姓姬,解放前是个大地主;父亲姓邬,是个老实巴交的佃富农。严老师的父亲“老学把子”,解放前曾在姬老爷家教过这个女孩的母亲断文识字。女孩的母亲的娘家,和郭井村解放前就逃到台湾去的大财主郭敬轩一样,都曾是这一带有名望的大财主。
女孩名叫邬姬萍。
就在开学的第二天,班里的张华子便和堂弟张金豆等几个张姓的爷们弟兄一起,给这个女孩起了个外号,叫她“小乌鸡”。
因为张华子的爹张庭山,是郭井村的大队长,在村里算得上是头号有头有脸说话算数的人物。张金豆也是小会计张庭海的宝贝儿子。所以,严老师听说后,再怎么不高兴,也只能背地里骂他们几句“贼羔子,长不成的贼羔子!”而已。
“贼羔子”是严老师的口头禅。只要一遇到有学生让他不高兴,他就会骂“贼羔子”。傻广不明白严老师为何单单只喜欢骂学生们“贼羔子”,而不像村里的其他大人们那样,骂孩子“狗崽子”“猪儿子”“龟孙子”啥的。——可能是“贼”跟“猪、狗、王八”啥的比起来,显得斯文吧?——这些大人们的心思多、城府深,谁知道他们心里整天想的都是些啥呢!
自从女孩有了这个“外号”之后,严老师再点名喊到她名字时,下面便开始有人捂着嘴偷笑。接下来的几天,严老师又点叫了几次,下面的偷笑声变得越来越放肆。见这个名字已经叫不下去了,只得改叫女孩的rǔ名——“粉妮”。
粉妮真的名副其实。
阿广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时,便被她那粉白如雪般的皮肤给吸引住了。也许是女孩那总是善于隐藏的粉白的如同过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馍一样的脸蛋,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这香气到底来自哪里?是怎么发出来的?傻广说不上来,只觉得香气中有一种母亲用艾叶熏蚊子时发出来的清香味儿——吸引的他吧!
粉妮的黑发、白皮肤和身上散发的清香,很快也吸引了班里其他女孩的注意,她们也把目光全集中在了这个陌生女孩的身上。不久,因嫉妒,有女生又在背后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她“粪箕子”。因为在这里的乡下,“粉妮”和“粪箕”叫出来的音几乎完全相同。
倒不是因为女孩长得白,身上又有香味,大家才给她起外号,其实,像她这种人,别说给她起外号,就算是有人公然打她骂她,也不算过分。所以,时间一长,严老师也就听之任之了。
严老师有个女儿叫玉米,跟粉妮差不多大。看到别人都欺负粉妮,她也和父亲一样,视若罔闻。可能也是羡慕,抑或是嫉妒粉妮的香白吧?而且,她和粉妮的界限,一向划得很清,从不过问发生在她身上的哪些是是非非。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于是更得寸进尺起来,开始打粉妮的歪主意。
有一天,在课堂上,严老师正趴在黑板上写生字,坐在阿广身边的张华子和另外几个男生,先是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趁着前排的粉妮没注意,张华子突然在粉妮那雪白的脖子上,用力拧了一把。
女孩只轻轻的“哎呦”了一声。
严老师听到粉妮的声音,回过头,见后面几个调皮的男生,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在看书,便继续在黑板上书写生字。
阿广只觉得像拧在自己脖子上一样,感到浑身不自在。而且,他看到,粉妮的脖子上被华子拧过的地方,先是变红,接着泛紫,快到下课的时候,甚至已经发黑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女孩子的皮肤太薄太娇嫩,还是张华子的手劲太狠。总之,那个紫红的血印,深深地刺疼了他的眼睛,甚至痛到他幼小的心灵里去了!
那天的整个一节语文课,他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呆呆的望着粉妮脖子上的那块紫sè手印,心里一直想着:它有多痛?会痛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再好起来?还跟原来一样的白。。。。
然后,他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张华子。心里说:只要你敢再把手伸过去,我就抓住你的手,不让你再碰到她。他不会让那本来完美无瑕的粉白颈项,再留下一丝伤痕!
那天,直到放学后回到家,他满脑子里还是粉妮脖子上那个血手印。。。。
2,被欺负后还想笑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粉妮的头勾的更低,汗灵子把她整个脸,阿的严严实实。
阿广发现,今天的粉妮,不但雪白的脖子上又添了几处血印,隐隐约约的,他还看见,她的小脸上也新添了几个紫sè的血印!
他正奇怪着,突然,听到旁边的几个男生头抵头的在一起说说笑笑,指指点点。阿广很快便听出来——他们分明是在议论争执——说粉妮的脸和脖子上的血印,哪一处是自己的杰作呢!
原来,昨天的课堂上,华子因为怕严老师骂他们是“不好好读书的贼羔子”,又见阿广用眼睛使劲的盯着他的手不放,华子就没敢过于放肆。放学后,他和几个同学约好,又偷偷的来到女孩回家的路上,躲在她必经的一座小桥旁等着。等到粉妮过来,然后一哄而上,截住她,又在她的脖子和脸上,每人拧了一把,才肯放她走。
所以,今天粉妮来上学的时候,脖子和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又舔了几处淤血的伤痕。
尽管今天的粉妮表现的若无其事,看上去一点不痛不痒的样子,但阿广的心里却极度不能忍受那些伤痕对自己眼睛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很快蔓延到他的心里,此刻,他的心比女孩的伤还要痛,痛的他脸都变了形!
他不能容忍张花子这样欺负一个弱小无辜的女孩子,哪怕她是“狗崽子”也不行!“狗崽子”也是人呀,人干吗要互相欺负呢?而且欺负的无缘无故,无冤无仇!
他讨厌哪些整天没事就跟大人学着整别人的学生。
阿广突然想站出来保护这个女生。
因为他发现,严老师和玉米都不能也不愿意去保护她。他们分明也看见了女孩脖子和脸上的伤痕,心里也知道是谁人所为,却都沉默不语,不闻不问。他们可能是惧怕张华子的父亲吧!但阿广不怕。就像他那人称“四爷”的父亲任怀端,不怕队长张庭山一样。
于是这天,捱到放学之后,阿广便悄悄的跟在粉妮身后,护送她回家。
果然,当女孩又走到小桥旁时,张华子、张东风等几个家伙,再次从旁边的棒子地里钻出来,嬉皮笑脸的上前拦住粉妮,又要对她动手动脚。
阿广这时急忙跑上前,挡在粉妮前面,说:“不准你们再欺负她!”
张华子站在阿广跟前,腰一卡,说:“不准欺负她?——好啊,那我们欺负你,行吗?”
说着,用力推了一下阿广。
阿广一个趔趄。等他再次站稳后,说:“行,你们来欺负我吧,只要不欺负她,怎么都行。”
“好,”张华子说,“这可是你自找的。咱先声明,挨过揍回去不准告诉严老师,也不准对家里大人讲。”
阿广说:“不讲就不讲。”
这时,粉妮乘机跑开了。
阿广望着粉妮跑远的身影,笑着对华子说:“来吧。”
于是,几个家伙,便在阿广身上,每人象征xìng的拧了一把。然后,便作鸟兽散了。他们其实并不敢真欺负阿广,因为他们不相信阿广说的话,怕他回家后对父亲讲。阿广的父亲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还有任家的一大帮堂兄堂弟们,若是知道了,也会来找他们姓张的麻烦。
阿广见几个家伙跑没影了,掀开自己衣服,看了看被他们拧过的地方,虽说也有点点疼,但不红也不肿,跟没拧过一样。于是,他用手轻轻拨拉了一阵刚才被拧过的地方,不一会,便觉得一点疼痛感也没有了。心里这时反而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他又回头,望了望伸向远处的那条通向邬村的幽远的小梢路,见粉妮早已跑得没影无踪。想到她那像只受惊的小燕子一样逃跑的身影,阿广心里笑了。他觉得这个女孩,虽然生在一个成分高的“狗崽子”家里,没想到却长的如此身娇肉贵,一点经不起折腾。
这时,阿广的周围只剩下静静的青纱帐了。没有人为他的胜利欢呼喝彩。但他却觉得,那些快要成熟的棒子,此刻一个个正探出头来,咧着嘴,呲着牙,对着他笑呢。
他第一次感到——棒子和人一样,也会笑!
于是,他也对着它们傻笑。。。。
3,“四爷”
让阿广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放学后,在护送粉妮回家的路上,张家那帮小兄弟见阿广真的没把昨天挨打的事告诉他爹,于是,一个个的胆子开始大起来。当阿广再次放走了粉妮之后,就开始拿他杀讹气,下手也狠起来,不再留情。
在乡下,男孩子欺负男孩子,可不想欺负一个女孩子那样,仅仅只是流于口头和形式,你若是任着他们来欺负,甘愿忍受他们的欺负,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而且见天见还不带重样的。
今天,他们又开始换花样了。
张华子见阿广茶壶夜壶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得意的样子,他们几个人相视一笑后,华子说:“想英雄救美,可没那么容易。今天,非让你小子尝点苦头不可,看你还敢不敢管闲事。”
说完,问身边的几个同伙:“今天,咱哥几个怎么玩?”
有人建议说:“给他揭‘黄裱纸’。”
揭“黄裱纸”,就是用大拇指在人耳门处的头皮上,用力向上搓。特别是小孩,皮嫩,玩揭“黄表纸”会很疼的!
张华子和几个兄弟,轮翻在阿广头皮上搓了一阵之后,又都跑开了。
阿广的头皮被搓的生疼,他呲牙咧嘴的忍着火辣辣的疼痛!但他坚强的忍着,一声不吭。望着已经跑远了的粉妮,他又笑着回家了。
第三天,几个家伙又给他吃“疙瘩梨”——在他的头上,用中指使劲的弹,用力的敲,一下比一下劲大,一个比一个手狠!疼得阿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等这帮人走后,阿广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发现竟然起了几个小疙瘩。这时,他还是没忘了再望一眼已经远去的粉妮,见她又安全的逃走,才下放心来。然后,忍着痛,心里还是想笑,但这次却没能笑出来。
虽然这次身体吃了亏,但他并不想退缩。因为,跟自己头上的这些疙瘩比,粉妮脖子上的那些血印,更让他感到心痛!他决不会再让华子拧到她,不管自己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他都会忍着,不退却,也不求饶。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阿广一直这样忍着,坚持了下来。
一天,阿广实在让他们折腾的不想动弹了,就坐在地上,想等疼痛过去之后,再回家。没想到,不一会,玉米领着他母亲崔兰芬,匆匆向这边走过来。
原来,粉妮偷偷的把几天来阿广为了她挨华子打的事,悄悄告诉过玉米。玉米把这事也告诉过父亲。严老师抓住那几个小子,骂了几句“贼种羔子,学啥不好,学欺负人!”之后,就不再过问了。华子知道严老师不敢把他怎么样,继续我行我素,欺负阿广。
这天,玉米悄悄的跟在阿广后面,见这帮人又在欺负阿广,把他痛打了一顿之后,阿广坐在地上,疼的直吸溜嘴。于是,玉米就跑到阿广家,把阿广挨打的事告诉了他娘。
阿广他娘把阿广领回村里,找到阿广的父亲。阿广的父亲任怀端,此刻正领着一铺子泥水匠,在给心宽家的新房打地功。
阿广的父亲任怀端,村里人称“四爷”。大家为何都叫他“四爷”呢?说来话长——
当年,任家两兄弟任兴典任兴田,来这个村子里给人盖房子,看到村里的郭老爷是个仁义之士。而且,听说这个村子又兴外姓人。于是,就从数里之外的任寨来到郭井,在村西头买了郭家一片地做宅基,从此在这里安家落了户。
村里原来有个大户人家姓郭,郭老爷是个大善人,大财主。但据说,郭员外很迷信。很久以前,郭家曾被来村里看风水的两兄弟——张殿风,张殿水——给算计了,“老张殿”兄弟俩也是泥水匠,略懂风水。自从他们兄弟俩来到郭井后,在郭家老宅和坟地里,偷偷动了些“手脚”,使了“窝角”。郭家老弟兄仨,五年地里就伤了两个,十年头上绝户了两门!郭家在郭井很快就衰败了下来。到郭敬轩这辈时,就只剩下他和两个儿子在支撑郭家门户了。郭敬轩知道郭家引狼入室,信风水反而害了自己。为了保住两个儿子,不惜重金把他们送到外面去读书,远离郭井。一个在城里经商,开钱庄;一个托亲戚读了军校,后来还做了国民党的军官。等到快解放时,郭敬轩被他儿子带出去,一起逃到了台湾。
相反,在郭井村里,外来落户的张姓,任姓,粉坊的崔姓等,都相继兴旺起来。从五里之外的任寨来到郭井的任家兄弟,更是后来居上。
阿广的爷爷任兴典有四个儿子,分别是任怀诚任怀忠任怀正任怀端。任怀端在兄弟之中年龄最小。在任家小一辈的十几个堂兄堂弟跟前,任怀端是四爷。于是,郭井西头半拉村子的姑娘媳妇小子们,见了任怀端,都管他叫“四爷”。
不仅如此,任怀端因为能说会道,又知情达礼,通晓风俗人情礼数,从二十郎当岁开始,便在村里当起了“大总”(这里的乡下,把问红白喜事的人,称作“大总”)。加上他又会一手祖上传下来的泥水匠手艺活,一年到头,从chūn头到秋尾,替生产队里家家户户盖个房,搭个屋,还是个掌夯舵拎瓦刀的“线头”,是泥水匠里响当当的“老师”份的人物。
村里人最佩服他自编自唱的打夯调子。只要谁家一盖房,他领着夯舵,一路唱起来,比村里那些风sāo的小媳妇子唱的“拉魂腔”还好听。所以,他是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知从何时起,全村老少见了他,也不再管辈分,都一sè乎哩称起他“四爷”来了。——其实这个称呼是大家打心眼里对他的尊敬。
崔兰芬把阿广领到“四爷”跟前,对他说:
“你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喊瞎唱,孩子被人打成这样,都不知道管管问问!——看看咱广都让人给欺负成啥样子了?你还在这儿壮哩跟个人物样呢。还不去赶紧问问,都是谁家的野种,有人生没人养哩,打的咱广。领着儿子找他家去,问问他爹娘,孩子是咋教咋养哩。。。。”
“四爷”平时最讨厌女人在人物当场里跟自家男人对哚落,嗲咾空,最磕烦女人在众人面前数落自己男人。媳妇这么一闹腾,他本来一肚子火,怎奈崔兰芬现在正身怀六甲,生不得气,只好又忍下。
“四爷”本来有三个儿子,但没想到,前年个二儿子在一个夏天的雨后,到村西头沟沿上的小树林里摘木耳,一棵碗口大的已经死了好几年又被天牛打了一身洞的椿树上,爬满了又大又肥的糙木耳。他摘着摘着,越摘越高兴,越爬也越高,没想到,被虫子掏空了的树侉子突然断了,他一头栽下来,摔死了。
而“四爷”的死对头张庭山家,也有三个儿子,他怎会甘心。张庭山一向仗着自己是村里的队长,在村里什么都想压任姓一帽头子。村里的队长、会计、民兵排长,都是他张姓的人。就连村里发展党员,都没有姓任的份。
“四爷”心说:村里能管住的都让你张庭山给管住了。可生孩子这事,你总管不住吧。你张庭山有三个儿子,我也必须有三个。于是,就花二十块钱,偷偷让人给媳妇拿掉了环,不久,崔兰芬又怀上了。
“四爷”看在媳妇肚子里“儿子”的份上,只得压了压火气。然后瞪了一眼崔兰芬:
“有话回去再说,甭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其实,儿子在外面受欺负的事,“四爷”近rì也有耳闻。
几天前,放工的时候,他遇上严老师,“老门学”把张家几个孩子拦住广欺负的事,对他讲了。但他并没搁到意上。问过严老师为何之后,以为这点屁大的小事,他就出面,跑人家里去计较,大可不必。甚至,他在心里还为儿子能站出来打抱不平,感到自豪呢!没想到,这个在家里总是闷不作声,平时石滚都压不出个屁的儿子,还真长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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