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时间,林笑棠从送常伯回乡下给寓公扫墓,回来之后就躲进了公寓里,连大门都没有出过。
寓公留下的东西,纷繁而琐碎,其中大部分是记录了寓公近二十年来在上海的活动轨迹,以及寓公主要的人际交往和社会关系,这些都需要林笑棠慢慢的去了解和消化。
还有一些便是寓公在上海留下的属于他自己的部下和产业,这些部下和以前寓公身边的人不同,他们不属于军统,更不属于任何的组织,他们效忠的唯一对象便是寓公,这些人人数不多,平时散布于各行各业,以不同的身份从事着自己的活动,但一旦寓公下令,他们马上就会不折不扣的按照命令去执行。依照林笑棠的感觉,这更像是类似于青帮的一个组织。
但时代毕竟已经不同了,依靠这种类似于家族宗亲会和青帮架构的组织势必要被潮流所淘汰,而寓公和常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留下的文字中便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试图去改变,而是间接的向林笑棠点出了这其中的弊端。林笑棠猜测,这或许也是两位老人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寓公留给林笑棠的直属产业包括一个颇具规模的贸易公司,两家夜总会、两家酒店,另外还有两家外国银行的股权,目前也就仅此而已。其余的产业寓公都交给了手下的人去打理,一共是三个人,分别是辛勇、郭保家和裴中伟,三个人打理着寓公名下的码头、赌场、烟馆和饭店。自从寓公去世以后,这三个人基本处于独立状态,常伯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曾理会,隐隐有脱离组织自立的意思。
而寓公留给林笑棠的人手,除了一些潜伏在市井之间的眼线,可用就只有六个人。这六个人是寓公和常伯收养的孤儿,为首的自小跟随常伯长大,名叫常欢,也是六个人中身手最好的,以前他就和阿国一起负责执行具体的行动,各种技能都很优秀,是不可多得的全能型人才。
常伯离开上海前,就将常欢和其他五个人介绍给了林笑棠。关于他们,常伯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六个字,“可以放心去用!”
今晚,常欢就带着五个人来到了林笑棠的公寓。
林笑棠看着面前的常欢,中等个子,年龄看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概二十四五岁,短短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身合体的西装,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精悍。
其他五个人刚才分别报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各有各的擅长,有的擅长伪装、有的擅长刺杀、有的擅长爆破、有的擅长跟踪,还有一个竟然擅长赌术,林笑棠一愣,于是便对他的名字有了印象,他叫高进,绰号赌神。
林笑棠指指常欢鼻梁上的眼镜,“你的眼镜有问题?近视?”
常欢摇摇头,用手戳了戳自己的眼镜,手指戳了个空,居然只是一副镜框。
林笑棠不解的看着他,“怎么,这样是为了好玩吗?”
常欢又摇摇头,“至少这样算是一个伪装,我感觉,人带或不带眼镜,差别还是很大的,只要不是熟人,一般会很难区分。”
林笑棠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他们几个人,“你们以后愿意跟着我吗?记住,说实话,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都看向了常欢,看得出,常欢不仅是他们的首领,也是他们的主心骨。
常欢未加思索的说道:“愿意,您是寓公的接班人,寓公和常伯都很认可您,常伯临走前交代我们以后就跟着您!”
林笑棠摆摆手,“仅仅只是愿意而已吗?”
常欢看看林笑棠,忽然有些局促,“林先生,目前我们只能说愿意跟您做事,因为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您,彼此并不了解,就像您此时也未必信任我们一样,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向您表示绝对的忠诚。”
林笑棠冷冷一笑,“你这话可不太好听啊!”
常欢脸一红,“就像您刚刚所说的,既然跟随您,就一定要说实话。”
林笑棠这才赞许的点点头,“知道今天找你们来的原因吗?”
常欢看到林笑棠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大着胆子说:“一方面是要和我们几个见面,另一方面我猜是为了辛勇他们几个的事。”
“为什么?”
常欢回答:“自从寓公去世之后,他们便不再听从常伯的号令了,常伯年纪大了,加上他们三个又是寓公身边的老人,常伯不忍心对他们下手。而林先生您初来乍到,按照寓公的遗命接手一切,他们几个却没有任何表示,对付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一旁的关伟和杨番听着,不由微微点点头。
常欢偷偷看了一下林笑棠的脸色,继续说道:“林先生,我们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体谅。”
林笑棠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你们不想参与对付辛勇他们的行动,是吗?”
六个人同时一惊,赶忙低下了头。
林笑棠点上一支香烟,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人,而此时,队伍最末端的高进开口了。
“林先生,请您不要责怪欢哥,您也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寓公和常伯收养的孤儿,如果没有他们两位,我们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辛勇他们三个,也是跟随寓公多年的老人,可以说是我们几个的叔父辈,他们也曾经对寓公忠心耿耿,虽然现在变质,背叛了寓公他老人家,但对于我们几个,毕竟有一份情分在,我们、我们实在是下不了手。”
林笑棠有些动容,但转瞬间便露出了笑容,“不错,终于把心里话讲出来了。人有自己的原则,这就是好事,你们放心,就算你们不说,这件事,我也没打算让你们插手,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的很,慢慢你们就会了解到我是怎样一个人,行了,没什么别的事了。常欢,你帮我约一下辛勇他们三个,就订在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毕竟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下来谈谈,能谈得拢就最好不过!”
常欢等人这才如释重负,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告辞后正准备离开。
林笑棠说道:“常伯帮我安排的新的身份是南洋归国的华侨,叫做曾远航,是寓公的远房子侄,这次是回国内继承寓公的遗产,以后你们记得用这个名字称呼我。”
六人点头称是。
林笑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六个人,“还有,以后不要称呼我先生。从今往后,我要做的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事情,其中的酸甜苦辣、刀山火海,我们都要一起去尝、一起去闯。从今天开始,你们六个就是我的兄弟,只有你们也把我当作兄弟了,我才放心把我的性命和前程都交到你们手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迟早会知道。我只说一句,以后叫我七哥。”
常欢六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显现出莫名激动的神情,几个人整齐划一的喊道:“是,七哥!”
“这几个年轻人很不错!”杨番看着常欢等人远去的背影,轻轻说道。
林笑棠点点头,“没错,这也是寓公和常伯在信中大力推荐他们的原因。”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那三个老大?”关伟问。“要不要我先去摸摸他们的底。”
杨番也很赞同,“我们刚到上海,我和关伟又离开上海这么多年,这三个人我们不太熟悉,还是先探探他们的虚实为好。”
林笑棠将桌子上的一叠资料拿起来,交到他们的手中,“不必了,这三个人以前是帮寓公做事,行事低调,在上海滩没什么名气,直到寓公去世后,他们才活跃了起来,也难怪你们不熟悉。再说,寓公他老人家好像早就预料到这种局面,里面关于这三个人的底细,写的是清清楚楚,包括他们的日常习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男人,爱喝哪种酒,喜欢吃什么等等。”
“还有男人?这三个不都是男人吗?”关伟和杨番奇道。
“裴中伟喜好男风,虽然娶妻生子,但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最近两年在上海滩小有名气的戏子金飘萍就是他的男宠,被他霸占了两年多了。”
“哦,难怪如此!”关伟和杨番恍然大悟。
林笑棠点指那些资料,“这三个人各有各的软肋,想要除掉他们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关键是如何做的不显山不露水,让这三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掉,而又不产生一点后遗症。”
关伟和杨番互相看看,彼此摇摇头,一齐看向林笑棠,“动脑筋的事,就拜托你七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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