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收拾什么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赶紧走,我是当家的,我说了算!”
二话没说,该卖的卖了,该送人的送人了,那挂四匹马拉的大胶轱辘车不能快速出手,就拆开来卖,东家一匹马,西家一个马套地半卖半送人了……挺大的一份家业,没了,李老算家里的心疼得直咬牙,就是没有办法,连个说话的空儿都不容。
李老算又整整地忙活了一天,带上家里的和两个孩子就走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家子要去哪里,不告诉,问也不说。
李老算带着孩子和家里的走了几千里,在王家湾子定居下来,盖了一个马架子,租种了两亩的薄田,过起了穷日子。
“你说你这是图个啥子呀,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过穷日子!”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说了算,我是当家的!“家里的埋怨与不解,李老算说得也是没好气没好话的。
一年后,土改了,划成分了,李老算家里的才明白自己的男人真的不是一般人儿,他们家被划成了小手工业者,与越穷越光荣的“穷棒子”贫下中农差不多哟!
文革中,李老算又躲过了一劫,他本人不说实话,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就没有办法“外调”了。
某一天,公社革委会的几个人突然闯进了李老算的家。
“李老算,今天就好好地算一算吧,你要老实交待,你要老老实实地揭揭底儿吧!”
“报告各位革命造反派的同志,我真的不记得我是从哪儿来的了,我打小就从老家出来要饭,你们说我能记得我的家在哪儿吗?要不是大救星让我们这些劳苦大众翻了身,我可能还在要饭呀,可能都已经冻饿死了,连死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那有人汇报说你家有个货郎担子,这又怎么解释哟!”
“呀呀呀,天大的冤枉哟,那哪里是什么货郎担子哟,那是要饭的担子,我得用它挑着我的一儿一女吧!现在,我一想到我过去的日子,我一想到我现在的日子,就想对我们心中最红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喊上一声,毛主席万岁!”
在齐声高呼“万岁”的火热气氛里,一场批斗会,结束了。
李老算不但没有被批被斗,还成了“忆苦思甜”大会上的常客,那副货郎担子摇身一变,成了苦大仇深的要饭担子。
李老算千算万算,百般妙算,就是没能给自己的儿子算上一盘“好卦象”。
李老算的独子叫李东山,人送外号“李小算”。
外号叫“李小算”,却是一个既不会算也不会计的人,憨厚人儿一个。
打小儿,李小算就是那种受气的软蛋,不但天生胆小,还是一个走路不怎么利索的瘸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长到二十七八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唉,我李老算算计了一辈子,便宜没少占,到了就报应在了儿子身上了。老人们的话太对了,吃亏才是占便宜,人太聪明了不好,要在后代身上找补儿的呀!”
算计了一辈子的李老算,到老了,只总结出了这样一句话。
眼瞅着惟一的儿子就要打光棍儿了,眼瞅着自己的这一枝就要断香火了,秉承了一辈子的“求人不如求自己”为人处事之道的李老算再也坐不住了,厚着脸皮子走进了“快嘴儿”三婶儿的家。
“哎哟妈呀,什么风儿把老李大哥吹进我家来了呀,快上炕,快上炕。”
正在炕头上抽闲烟儿的“快嘴儿”三婶儿见李老算来家了,稀客哟,贵客哟,连忙下炕,拿着条帚在炕头上划拉了两下子。
“不上炕咧,不上炕咧,他三叔怎么没在家呀?”
“他呀,上山干活了,除了蔫巴机地干笨活,啥都不会哟,要不咋都管他叫‘慢屁’呀!咯咯咯……”
“快嘴儿”三婶儿说笑的这个“慢屁”就是她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有一把死活计。
“啊啊,还是人老实好呀,你看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嘛!”
“老李大哥,我知道你是无事不来,有啥事儿,你就跟妹子我说吧。”
“大妹子呀,我来呀,唉,都不好意思说了呀,说不出口哟!”
“哟哟哟,邻邻居居地这么多年了,妹子我还没见过大哥这么不爽快哟!”
李老算见“快嘴儿”三婶儿是真心想帮自己,也就不再客气啥了,一五一十地说了来意。
“唉唉唉,这事儿,可是不好办呀!”
“啊啊啊,大妹子呀,等事儿办成了,大哥我亏不了你的!”
李老算一听三婶儿的口风,这事有门儿。
“可是吧,就是吧,咯咯咯,这个……真的,挺难的。”
“啊呀,大妹子呀,谁还不知道你是这方圆百里的能人哟,好说好说,只要办成了事儿,什么都好说,这十块钱儿你先拿着,瓜子不饱是哥的一份心吧。”
李老算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就从三婶儿那支支吾吾的语气里品出了其中之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嘎嘎新的十元大票,放到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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