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贵见秋侬也在屋里站着,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秋侬回道:“朱管家说今天有贵客,后厨的人手不够叫我过来帮忙,贵哥也是来帮忙的?”
常贵儿一听这个脸色就难看了,“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我那乡下的表妹么,今天她得回去了,这一回去也不知道啥时能再见。”
秋侬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来这里肯定也是朱管家临时把他给调过来了,笑着道:“没事,你的差事我帮你做,你去见你那表妹吧,好好说说话。”
常贵一听先是高兴,随后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知道今天来的贵客是什么人吗?我怕你没见过世面把事给搞砸了!”
秋侬原本就没真想替他,她才刚进府没多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最好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什么贵客啊?”
那常贵听了秋侬这么一问,看了看四周忙活的人,倾过身对着秋侬的耳朵小声说了几个字,秋侬霎时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先是吃惊然后便是慌乱。拉着常贵的衣袖抖着声儿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是皇上?大梁的皇帝萧熠?”
常贵忙捂了秋侬的嘴,瞪着眼睛低声吼道:“你他妈小声儿点,果然没见过世面,怎么突然像个娘们儿似的。”
秋侬一听他这话知道自己刚刚一时激动差点漏了馅儿了,忙抹了把脸,勉强扯了扯嘴角后谄媚道:“我这不是没见过皇帝吗第一次听说皇帝就在跟前难免失态,下次就不会了下次就不会了。贵哥,您就让我去替你吧,不就是上个菜么,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
那常贵虽平时吊儿郎当的做起正事来了却是有诸多顾虑,头摆得像个拔浪鼓,一脸的不答应,“这事可大可小,还是谨慎点儿好。”
机会难得秋侬怎会放弃,她看了下周围的人都没往他们这边瞧,便拉了常贵到一边,在衣袋里翻了半天把身上所有的积蓄都给掏了出来,往常贵手里一放,笑着说:“我刚那是高兴,再说了我虽来府里没多常时间,但您也想想,就二爷那样的脾气除了您有谁还能在他身边呆过两天的?”说罢拍了拍胸脯,“您看我不就是一个么,这点差事您就交给我,再说了,贵哥你那表妹你就舍得这样让她回去了,这人在各处指不定以后还是个什么造化呢不是。”
常贵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挺在理,他那表妹从小就与他定了娃娃亲,只是他六岁就被卖到了沈家做奴才,要想娶妻还得那劳什子的二爷同意才行。可他那表妹虽不是花容月貌但在他们村儿也是独秀一枝,保不齐哪天就跟人……越想越真越想越是那个理。他随即一拍脑袋,交待了些该注意的一遛烟就从后门跑没影儿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她手里的钱袋子一块给顺了。
秋侬怀着忐忑的心站在最后,等着前面一通训,朱管家见是她站在后面脸色极其难看,“不是叫常贵儿来的么,他人呢?”
秋侬忙答道:“贵哥儿说他肚子疼,这会正在茅厕里,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
朱管家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等他回来看我不活剐了他。”又看了看低眉顺眼杵那儿的秋侬,那满脸褶子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无可奈何,“算了,待会儿你就跟他们后头,看他们前面的人怎么做的跟着照做就是。只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不准抬头看不准四处张望。”
秋侬连连点头,粗声粗气的答知道了。
按照安排好了,他们一个个排好队似的站在外边,等里面喊了才陆陆续续的往里走。秋侬从案几上端过茶盘,上面放着一盘蒸好的鲈鱼,色泽鲜香一看就是食中佳品。可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放在茶盘下面的手有些发抖,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像极了小时候把练好的字给父亲看等着父亲脸上的变化时的样子,有点激动又有点傻。
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想了结了他是有难度的,可她必须冒这个险。她从忠州一路逃亡到千里之外的南越,又从南越千里回到汴梁,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哪怕是失败机会难得。其实有时候她也在想,以她的力量或许一辈子都报不了仇,殷重离能给她的有限,之所以这样对她不过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紧紧跟在队伍后头,此时的沈相倒不像是个一家之主了,客气而疏离的介绍着每一道菜。秋侬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抹紫蓝色艳丽的光芒,那是当朝沈相的女儿宁惠妃。她忙错了下眼将菜举得老高,低着头绕过那抹艳丽往前走,眼神晦暗难测。
她偷偷从袖口的取出归燕置于茶盘之下,趁人不备时猛的抬起头,眼睛里的杀气像头被捕的小豹子,凶猛毒辣,却在对上那双如黑潭般精亮的眸子里一窒。心里那紧崩的弦像突的离弓的剑,没来由的一悸,手像不听使般抖个不停,‘啪’的一声,盘子掉到地上的声音响亮而刺耳,唤回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条死了的鲈鱼没有聚焦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色惨白的秋侬,像极了无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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