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医院旁边就有个银行,医院旁边总是有各种银行,就怕你取不到钱,救不了命。钱呢,是我父母出事后赔的,我说过不会用。现在好了,给A建国用也没违背我的诺言。我是对小钱有兴趣,对一大笔钱便没有兴趣了,我有田就够了。我的生活是注定精彩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手里的卡怎么用。这还是老村长帮我办的,于是今天老村长的出现,似乎是个奇迹。我下楼看见B和平和村长聊得特别激动,两人热泪盈眶,动人的演说感人肺腑,旁边路过的人纷纷往老村长面前的碗扔钱。我上前打断了他们,说我这次来,想把那笔钱拿回去,盖房子,娶媳妇,到了大城市想明白了。于是老村长不得不放弃今天的工作陪我去一趟银行。果然行乞的老村长见过世面,几个窗口一跑就拿到了一塑料袋钱。旁边的人都以为,某个巨富施舍了张银行卡给老村长,行乞行业估计明天会壮大很多。我们在众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我告诉B和平说A建国醒了没事了,于是他就继续陪着他爹动人得演说,顺便趁这个机会海捞一笔。我上楼去,看见C清华正和医生聊着。医生见我拿着一塑料袋钱很是感慨,犹如华佗在世,一边研究手术方案,一边带着我们去交钱。
医生甲:你们这点儿钱呢,做手术是够了,院是住不了多久的。手术完了大概休养一个星期就出院,以后的日子,尽量就让他过得好些。
C:这我们知道,我们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但以后的药,你得给,钱我们会付。
我说:医生钱给你了,你确定不是在吹牛逼?
医生甲:以你们的知识是很难理解的,我是尽力了,你看这医院一天不知道死多少人,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怀揣着复杂的感情,走进急症室,A建国已经坐起来了,很有精神。
A:你们去哪儿了,赶紧走吧,医院住不起,回村子再说,警察说不定还来呢。
C:你头痛不痛啊。
A:你别说还真痛,肯定被那几个警察打的。
C:是啊,医生说是内伤,要动手术,钱是警察局赔的,不用白不用,医好了再走。
A:这么严重,那行,得医,还得动手术,那帮人真狠,你们有没有什么伤啊。
我说:你以为跟你一样,像朵花一样脆弱。
A:对了,这要待多久,我的那些花怎么办。
C:不久,一个星期就完事儿。
这时候D发财走了进来,感觉又被人揍了。看见A建国醒了,也就放心了。
D:海哥没有帮忙,我就这七百块钱,你们先用着。
C:我说了不用了,A建国醒了,下午我们就走。
D:不用开药什么的吗,你们拿去吧,我也只有这么多了。
A:别大哥,吃什么药,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我好了,没事,你去忙你的坏事吧。
我说:D发财,回去吧,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就是来找你回去的。
D:我回不了头了,你们不知道,我现在连春香也没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抓。我走了,钱你们拿去。
说完D发财又跑了,跑得比以前还快,估计是被生活炼出来的。不过丢下的七百块钱实在让人不想碰,感觉很怪。
A:把钱拿着,以后等他跑路用,我们先保管着。
C:是啊,那狗日怎么会变呢,被城里人欺负惨了。等你这事完了,再来拯救他。
A:B和平呢,他是不是被抓起来了,别瞒我啊,什么都瞒不过我的。
我说:他在楼下帮他爹赚钱,还能叙叙旧,不知道有多爽。
A:老村长也知道我们的事儿了?哎,B和平怎么把他爹都找来了,我不就是被人打破头了吗。
C:人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躺着,说下午就动手术,早结束好回家。
A:说得也是,E疯子你不习惯,要不先回去,这里有C清华就行了。
我说:我也想回去,有谁能告诉我怎么去车站吗?
这时候,B和平出现在门口,睁着眼往屋里看,寻觅了很久总算看见了我们。
B:我从一楼找到这儿,差点迷路了。A建国醒了,没事就好,我要告诉你们个事儿。
C:别太受刺激的就行,A建国脑子坏了。
B:我不回去了,就待在城里,照顾我爹,你们也看见了,他现在什么样儿,怎么说都是以前的村长,搞成这样,又不肯回去。等他牺牲了,我就回来。
我说:这个够刺激,A建国怎么样,还扛得住吧。
A:扛得住,关键他爹都到城里了。听说混得挺好啊,你该不会想过好日子了吧,你那些鸡怎么办。
C:他爹在楼下要饭呢,哎,怎么跑来城里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A:这事儿稀奇,你这个理由比D发财那个理由好一点儿,你看着办吧,将军都叛变了,这仗我们是败了。
我说:这世界太他妈疯狂了,还有点不适应。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必须得缓一缓。
B:我就是舍不得我的那些鸡,哦当然也舍不得你们,你们答应我,要像对待子女一样对待它们。
C:我们全是单身汉,哪儿知道对待子女怎么样,没到你那个境界,不过帮忙管理一下还行。
我说:我最多保证不吃它们。
B:我要是回来发现,它们少了一根汗毛儿,我就杀了你们。当然自然脱毛不算。
A:行了,知道了,你放心去,让你爹早点儿牺牲,也好早点儿回来。鸡就交给我们,一定让它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B:看你脑子应该没事儿,我就跟我爹走了。等稍微安定好,我就回去看鸡们,当然也看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A:下午回去,我想多待会儿,这床太爽了。
B和平才感觉交代完了后事一样离开了。A建国脸上异常的得意,觉得自己用了善意的谎言,让B和平安心地走了,不用为自己担心。他可不知道,他才是谎言的男主角。忽然一个很妩媚的护士走了进来,我们三个条件反射动作一致的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摆出最精神的面容。
护士甲: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去3楼301病房19号床。准备一下,等会儿有个脑子手术。
医院的大挂钟显示到五点的时候,A建国被推了进去。他穿着手术服,特别帅。我们规规矩矩的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墙壁上挂着电视,不停地在放着关于一个少女不停地做一个无痛人流手术的画面。每次都3分钟不到,那个少女每次都很开心,这让我们对城里的姑娘又产生了敬意。不过A建国的手术也进行得很快,大概人流了十次就被推了出来,昏睡不醒,头被纱布包得像带了个棉球。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当然顺利不代表成功,我们护送着棉球到了病房,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就痛醒了。
A:我的头怎么感觉又大又痛,忽然又感觉不是自己的头,我的脸没有变吧。
C:估计没变,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等纱布拿下来才能看见。
A:那就好,头很痛,我不想说话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我和C清华下楼,吃了点东西,也找不到什么事做。主要是事都来找我们,我们根本不用去找。之后我们就去手术室门口看电视了。这次放的是一对新婚夫妇,想要个娃,但他们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丈夫怀疑妻子有问题,妻子怀疑丈夫不行,差点家庭破裂,最后终于找到了医院,有了一个娃。
C:这医院不会是个妇科医院吧。
我说:我不知道,能医就行,A建国不是手术都动了吗,没实力哪敢往脑袋里捅刀子。
C:你说我行不行啊,这以后该不会也来这医院生吧。
我说:你行不行,我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关心你行不行的问题,A建国行不行才重要。
C:我都想好了,等A建国好了,你就回去照顾他,我就在城里干老本行赚钱买药。
我说:城里人不听广播的,都看这种电视。
C:我说的是卖西瓜,我还会卖西瓜。走吧上去看A建国的头。
我们刚走进病房,又一个妩媚的护士对着棉球很投入地交流,看来A建国真没事了。护士见我们来了,就知趣的走了,还意犹未尽。
C:你看得见刚才你和谁说话吗,你脑子很好使啊。
A:我能闻出她的味道,有白菊花的味道,就是上午那个护士,她跟我很投机,原来我们都喜欢白菊花。
我说:是啊,医院的人都喜欢白菊花的,手术看来很顺利。
A:是啊我也发现,动完之后我变聪明了,整个人都变强壮了,就是头还是痛。
C:那就对了,你还是休息吧,以后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健康人来处理。你就待在纱布套子里,安全。
城里的夜来得特别早,我和C清华去找医生甲给了我们一张城市的地图,好知道怎么去车站,以及怎么样在城里卖西瓜。同样在这个夜晚之下的还有D发财和B建国。D发财来到城里,大海让他去偷东西,从一个扒狗的发展到一个扒手,这样他才能和春香在一起。春香自然是大海的女人,只是表面上陪着D发财。我们在车站的相遇只是因为D发财在那里工作而已。B和平在一张招工启事中找到了新的身份,当了一名保安,可以和村长住在保安亭里,生活算是上了轨道。我和C清华就在医院里待着。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我们已经了解了医院的构造和怎样从医院走到车站,A建国的头也慢慢浮出水面,就是头发被剃光了,其它的一点儿没变。当然妩媚护士也不想和一个秃头谈论菊花,就慢慢的消失了。不过A建国和我走的那天,妩媚护士还突然出现送了一束白菊花和一顶帽子给A建国。我们俩终于还是坐上了回村里的车,车上就我们两个人,大概是到了城里再回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我和C清华想的借口是,C清华在医院里偶然遇到了他失散多年的表妹,由于她的表妹还是那么销魂,C清华就在城里和她表妹厮守了。为此A建国还在医院里骂了C清华两天,我知道C清华是冤枉的,也就只附和着骂了一天。我们走后C清华就带着地图去卖西瓜了,但到底怎么卖,就不知道了,他总是有办法的。踏上村子的土地时很安定,但就是不那么拉风,因为就一个伤残秃头和一个疯子回来了。王大婶儿的孙子还领着一帮小孩儿嘲笑我们。我们先去B和平家,把他的鸡都抓到了A建国家里,便于管理。B和平平时的训练让这些鸡在饿了一个星期后还都活着,之后我们就过上了以前正常的生活。我晚上睡在田里时还怀念着医院的长椅。不过A建国就不那么容易睡着了。一是他不明白,动完手术后他的头怎么还是痛,痛得睡不着;再有就是,没事他就拿着那顶帽子研究半个夜晚。但他可以照料他的花,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也可以种我的田,似乎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又是一个若干天后,突然发现回到了村子时间概念就会消失。我和A建国正在研究,他满是针眼的屁股,哪里还能插针进入。这时候C清华却进入了屋子,手里拿着一袋药和两张报纸,看来他是成功了。
A:哟,贵客,表妹同志有没有来啊,还看报纸,学问也进步了不少嘛。
C:表妹也是你叫的?这是下个月的药,还是我表妹心好,叫我给你送点儿药来。
我说:不错啊,我们表妹比春香强多了。
C:告诉你们一好事儿,D发财上报纸了。你们看被抓了哭得很伤心还被媒体报道了,题目是:歧途羔羊的嚎叫。
我说:判了几年,没被枪毙吧。
C:不知道,报纸上没写,估计有个三四年。好好改造也行,这是另一份报纸,也是关于他的。有位市民,叫大海的不怕危险举报了D发财这个惯犯,得了好市民奖。题目是:大海精神永不倒。
A:这好像,是出了问题,那大海同志也太能玩儿了。
我说:要不,我去灭了他?
C:你还先给这秃头把针打了吧,我说这么久你头发都没长啊,是不是有了帽子就不需要头发了?
A:你一边儿歇着,实在没事就去院子把B和平的鸡喂了。
C清华出去,发现鸡被我们喂得整体都肥胖了不少,很是为B和平担心。我也终于在一块肉上发现了一个空隙,我们都很高兴,插了进去。A建国对于打针已经习以为常了,其实也没有打那么多针,很多针眼都是我失败留下来的痕迹。但对于C清华的到来,我们还是很高兴的。中午我们三个一起吃了饭,还特意找了只自然死亡的鸡来吃,不过他吃完便匆匆离开了。他走后,我们俩很失落,就拿出A建国的菊花酒开始喝着。A建国明显已经比以前衰弱不少,没喝两口就醉了。我把他扶上床,然后一个人喝起来。一边喝一边想,我们这一切都是大海害的,他就是敌人,我们农民的敌人。我是一农民,我要去消灭他。于是我又喝了一口菊花酒,然后走到村口上了去城里的车。我想我现在是疯了,我觉得我的田被人破坏了,而现在能去消灭他的只有我了。我到了城里,见人就问报纸上登出的大海家住址。大家都以为我是他一粉丝,很快就被我问到了。巧的是他的家就在医院到车站的这段路边上,在医院的研究果然有用。我到了他住的楼前,就开始大喊:大海我操你妈,给我滚出来。不过这一喊,我发现我的酒劲过了。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怎么会跑到了这里。清醒过来的我灵机一动,去捡了块砖头,楼房下面总是有很多砖头。然后我继续大喊:大海,我想见你,我爱你。不一会儿,一青年男子拿着棒球棍子走了下来。
我说:你是大海吗?我看了你的报导,很欣赏你的作风,想要个你的签名。
大海:我就是大海,原来是要签名啊,我还以为有人闹事。
我说:你们名人,也很有危险,总有人看不惯。
大海:我不在乎,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再说,我可不是一般的名人。
我说:大海你看后面那是谁。
我手伸进裤袋,准备他一回头,就拍上去。不过大海却一点儿也不动。
大海:别傻了,我怎么会上这种当,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就直接拿出来吧,你们这些粉丝就喜欢搞花样。
这时候春香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春香认识我,连忙向大海喊:大海,他是D发财的朋友,你小心啊。
大海听声把头转了过去说:你说什么?
我从裤袋里掏出砖头,上去就是一拍。这下大海傻了,转过头望着我,没想到粉丝要玩儿变态的。然后我又是一砖头,后来我也不知道拍了几砖头,等手软了之后,春香也不见了。我就扬长而去,当然是跑的,我疯狂的跑到车站,感觉自己就像是D发财。上了车,手不停地抖,等我回到村子,走进A建国的家,A建国已经醒了。
A: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叫都不见人。
我说:我去城里,把大海干掉了。
A:恩,好样的,你干掉了大海我理解,现在你去把鸡喂了。
我说:我真去了,我不停的用砖头拍,你看我手上还有血。
A:行了,我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现在要去拯救世界和平,顺便去拉个屎。
我说:擦干净点儿,等一下要打针。
到了晚上,我就开始想到了后果,这大海要是醒了过后一定要来找我报仇,我是没事,A建国估计也得被打,更早的结束生命。于是我仰天长叹:爽,带劲儿。田野上还响起了回声,仿佛所有的动植物都对我说真他妈冲动。那天晚上我梦到大海的头包得跟A建国手术时一样,带着一帮人,从村口杀了进来,一路上嚎叫着要找到我,还把村子实行了三光政策,抓到A建国,用针头捅死了他。最后让人把我的田挖开后找到了躲在里面的我,却没有杀我,而是拉了一车的砖头来,一块一块的拍我,我就不停的被拍,直到天亮,梦结束。
接下来的若干天里,危机意识很严重地影响了我。我甚至患上了砖头恐惧症,后来发现我连A建国也怕,因为他的秃头看起来很像砖头。不过一切都会结束的,C清华来送药的时候,手里又拿着一份报纸,走到我们面前,喜形于色。
C:看好消息,头条,题目是:复仇的魔爪VS英雄的头颅。
A:英雄的头关我屁事,我的头都还没好呢。
C:讲的是大海,他就是英雄的头,被不知道谁的魔爪给打了,怎么样这小子,遭报应了。
我说:那英雄的头死了没有,有没有找到魔爪的主人啊。
C:没死,不过大海被打成脑瘫了,现在就是一白痴,还不如死了呢。魔爪就厉害了,没人知道他是谁。据大海他家小区保安说,魔爪当时是赤手空拳把拿着棍子的大海给打败的,报纸上说可能是城里青龙帮的左护法哮天干的,只有他才有那么强的臂力。现在所有人都在谴责他,不过我们几个知道的内情的人就不一样了,有机会去报答他。
我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天把我给害惨了。
A:等等,E疯子,那天,就是你消失的那天,你回来跟我说你去把大海给干掉了吧。
我说:我可没说,你脑子有病,产生幻想了吧。
C:就是,E疯子要是能把大海干掉,那萨达姆还他妈是我干死的呢。
A:萨达姆是谁?
C:大海他爸爸,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现在你有病。
A:既然你今天也来了,我还是要给你们说说,我发现我的头是越来越痛了,你们实话说吧,是不是手术其实失败了。
我说:手术没有失败,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你问C清华。
C:你还会推卸责任啊,怎么就该我说呢。好吧,A建国其实你得了癌症,没几天好活了。
A:我操,我随便问问,你们就说出来。不过我也差不多感觉到了,你的这些药我看了全是止痛的,没一个是治头痛的。屁股也快要被打烂了,死了都不是一全尸。
我说:哎呀,针是一定要打的,我现在都练出来了,一天不打还手痒,你要乐观。
C:就是嘛,死这个东西,我们总是在一个平面里看它,其实它是立体的,我们要换角度,全方位看它。
A:是啊,要不你来死,我来替你研究死亡,你们别瞎安慰我,我什么都明白,对了,医生说我是慢慢死呢,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突然死了。
我说:好像是突然吧,这样好,突然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全身放松,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当然也就完事儿了。
A:行了,你不用形容得这么爽吧,对了,既然我是突然的,那现在就跟你们说好,我那什么了后把我埋到我的菊花地里。
C:这还真有点困难,国家现在提倡烧了,埋的不是名人就是城里的有钱人,不像以前了,自己想埋哪儿埋哪儿。
我说:你要是想浪漫一点儿,我们可以把骨灰洒在你花地里啊,洒长江里也行,你看再考虑考虑。
A:不行,我就要埋这儿,你们不帮忙,我自己埋,趁现在还没有突然,我这就去埋。
C:行,埋还不行吗,我们想办法,有钱你埋天安门都可以,不要这么冲动。
A:这不就对了嘛,我就这点儿要求,我到了那边会保佑你们的。
由于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我和C清华就开始忙了起来,到处打听消息。打听消息的这几天,A建国是真的开始虚弱了,虚弱到基本除了上厕所就不下床了。可是我们打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C:这个,我查询了我们村近期里被埋的人,一共有3个,其它都是火葬的。有一个最近埋下去的,后来被人举报,又被挖了出来火葬了。
我说:你看看,多惨。
A:第二个呢,快说。
C:第二个,是一个从我们村走出去的大人物,就是还在城里当过干部的那个人,他埋了,还是风水宝地,但那地太好,被一个房地产商给看中,后来要盖别墅,也挖起来了。
我说:你看当官儿的都这个下场。
A:那你有没有找到一个正面例子啊。成功的。
C:有,这第三个人就成功了,就是王大婶儿他前一个老伴儿,三十年前英年早逝的,那时候还可以土葬,所以没关系。
我说:王大婶儿,以前还有一个老伴儿啊?
C:是啊,我不打听还不知道呢,原来她还二婚,哈哈。
我说:是啊是啊,想不到她在那个年代就那么开放了。
A:行,你们逼我的,我现在考虑一下,带几个人一起走的问题,我要报复社会,凭什么我就要得病。
C:好了,你先冷静,不是说了吗,有钱就行,我们吸取前人的经验,你那花地要等某个地产商发现,估计要个几十年,那时候估计我们都不在了,不是问题。然后,我们只要花钱贿赂周围的人,不让他们去举报就可以了。你就可以成为我们村第一人了。
我说:第一个,就是拽,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们去帮你打点一切。
A:这还差不多,其实我也没怨谁,谁都难免那么突然一次。
于是,我和C清华跑遍了村周围,封了所有人的口,这事算是了结了A建国的心愿。但这人一旦满足了后就会放松警惕,我们也越来越担心他。C清华这次回来带的钱,全用来封口了,所以他不得不回城里赚钱。由于要照顾A建国,我也只能在他家休息了,就在C清华走的那天晚上,我很害怕,因为A建国已经满足了,我怕就我一人见证了他的突然。半夜A建国去上厕所,我扶着他到了屋外,他自己站着正解决呢,我眯眼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看见A建国突然全身震动了一下,好像是抽搐了。我当时就傻了,想着这他妈的也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就流出了泪,我哭着上去扶着A建国。
我说:你太突然了吧,不给你自己准备,你也得给我一个准备啊。建国走好。
A:你做梦呢,我打个尿颤,你冲过来抱着我哭干什么。
由于晚上的事,让我后怕,所以我便感觉自己也和A建国一样等待着突然。最终在我的说服之下,A建国晚上不能起夜了,但我就必须得使他感到快乐。于是他常常会说:E疯子,水、饭、内裤、袜子、后背痒、天气热等等口令。而我就要一切听从指挥,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在奴隶般的生活里,只有他的花,不让我管。但花却还是很好,好像有人偷偷打理过的。C清华回来的频率也变快了,他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帮我分担。那天又赶上C清华回来,我正在院里削土豆,因为A建国说:E疯子,土豆炖鸡。C清华回来告诉我,他打听到D发财关在哪里了,说是可以去看看。这个时候A建国竟奇迹般的走了出来,说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说:你这不是回光返照吧,你怎么能自己下床的。
A:我没说我下不了床啊,我只是不想下而已,有你就可以了嘛,晚上我常起来打理花,你自己睡着了不知道罢了。
我说:也就是说,我这奴隶是当早了点儿,你还没到这个地步,行,你走了看我怎么对你的花。
A:你还敢吓我?我现在就带你走,你信不信。
C: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E疯子,你就忍着吧,A建国怎么说都要成为我们村第一人了。面子要给足。
A:现在就去,我可没什么时间等了。
于是我们,锁好了门便出发了。A建国为了形象还特意戴上了他的帽子,最无耻的是还要求我们每人又佩戴一朵白菊花,因为能带来好运。还没走到村口,A建国又发口令了:E疯子,累,背我走。
当然我说:去你妈的。
在摇摆不定的车厢内,那个肥胖的售票员看着我们又叹息道:又去奔丧。车一如既往的快,到了城里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兴奋了,但就是看谁都像是警察。我们在C清华的带领下到了劳教所,给了一些钱后,管理员带着我们到了接见室,途中过了很多道铁门,看来D发财应该在里面很安全。在一大块玻璃阻隔下我们见到了D发财,人清瘦了很多,头发比A建国长一点点,也帅一点点。
D:没想到你们还能找来,A建国没事了吧。
A:没事了,你在里面习不习惯。
D:恩,很好,政府对我们很宽容,我决定改过自新,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弥补我给国家和社会带来的损失。
C:恩,我们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法律的尊严是很强大的,你一定要好好改造,不仅是肉体的改造,最重要的是灵魂的改造。
我们听了这话一起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的管理人员,C清华马上塞了包烟给他,然后他便走了出去,到门口抽烟。
D:我操,这里面太黑暗了。妈的吃得跟狗一样,一天累死累活的干活,还要挨打。
C:谁叫你为了一个女人搞成这样。
D:不说那些,我只是发泄一下,现在的一切我都认了。对了你们见到过春香吗?她还好吗?
我说:你看,还得继续改造。她跑了,什么事也没有。你放心C清华等会儿在这里给你存点钱,你就好过些。
D:什么钱,你们怎么会有钱?不用了,我其实也很好,都是自己造成的后果。
C:就是你个傻逼上次丢给我们的七百块钱,你自己的。
D:B和平呢?他怎么没来?
A:这个城市有上万个保安,我们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他。不过他很好,你不用管,你要在里面享几年福啊?
D:四年零三个月,我要是表现好还能减。等我出来,就马上回来,在村里开一个养狗场。
C:你还是先把你的三个月零头过完了再说,你还有什么要我们帮你做的没有。
D:没有,可以了,以后我好好报答你们就是。要是你们无意中碰到春香,帮我告诉她,说我很好,不怪她。
C:我操,要不是隔着玻璃,真要干你一顿。好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我说:D发财,以后你开狗场,死的狗就给我们吃,行不行?
D:行,只要你不把它们都搞疯了就好。
A:你们先出去,我和D发财单独说。
于是我和C清华先走了出来。至于A建国跟D发财说了些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总之应该是见最后一面了。管理人员还很客气,见我们出来了,连忙上前搭话,意思就是我们要再给点儿什么,D发财的日子就好过了。估计给他一百万的话,连越狱他都敢帮着干。等A建国出来后,我们想也没什么事了,就直接往回走。可是A建国哪有这么简单,说是为了去医院看看,怀念一下那段日子。然后买了他生平触摸的第二种花去了医院。到了医院还碰巧遇到了医生甲,可他看见A建国还活着站在他面前,就疯狂地跑了,就像是见到鬼的那种跑。然后A建国一个人去了护士站,找到了护士甲,送给了她那朵才买的玫瑰花。护士甲看着那顶帽子认出了A建国,两人碰出了火花,交谈起来。我和C清华没事,又来到手术室门口看电视。我们也很怀念那个人流的少女,和那对不幸的夫妇。正当少女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挡住了我们。不是别人,正是B和平。
B:你们怎么会又来这儿,这次是谁打的警察啊。
C: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挡在我们面前?你先说。
B:我来给我爸买药,他生病了,也就是说我快回到组织了。
我说:我们陪A建国来探亲的,谁也没打警察。
B:那A建国呢,他好了没有。
C:那边护士站里,戴帽子,泡护士的就是他,你看他有没有事。
B:哦,那就好,我的鸡呢,好不好,都怎么样了?
我说:非常好,一个个身体好着呢,要是有金鸡奖肯定是你。不过最近老死的比较多,真的是老死的,我不敢骗你。
B:我先说好,要是我回去看老龄化没这么严重的话,就阉了你。
A建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护士甲后,看见B和平的到来也喜出望外。于是又把B和平叫到了角落,两人单独交谈。B和平回来后,表情很淡定。然后跟我们说等他爹走了之后,就马上回到组织,这一切都那么神秘。B和平把我们送上车后,就走了,还叮嘱我们一定要等着他回来。
我们坐上车后,车厢依然很空。车子摇摆着前进,窗外的景色暗淡了下来。车厢内打开了黄昏灯,我们三个人并排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
A:你们以后干什么,就是我离开后。
C:回村,买些高端仪器,开一个科学广播站。
我:种田,把所有东西都种进去。
A:我要养花,养一辈子的菊花。
C:不用这么伤感吧,这个时候讨论这些。说说你和那护士都说了些什么。
A:我失恋了。我跟她说我爱她,但她说她喜欢戴着纱布套子看不见我时的我。我不能总带着那个棉球套子吧。总之是散了。
我说:大哥能不能说点儿好的,现在你还在,就说点儿好的吧。
A:我没什么好的,但我有追求,我他妈有梦想,我他妈一辈子做我喜欢的事。
C:对,你他妈的真倒霉,你他妈的是个好人。
我说:你他妈的还很浪漫,你他妈的喜欢白菊花。
A:你俩怎么骂上我了,我操,这个世界还好有你们这些王八蛋。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破事儿,你们都要干自己的梦想。
C:你能不能换个动词,梦想怎么能干呢。你还是别激动,冷静下来。
我说:就是,我回去继续给你做土豆炖鸡可以了吧。
A:我走了,你们别管我的花地。我就在那下面,一样能照顾。谁要是敢来破坏,我就出来。
C:行,你不要搞得像交代后事一样,还早,你看你今天多精神。
A:那就说点高兴的让我听听。说准备给我烧些什么来。
C:房子,给你做一个和现在房子一摸一样的,让你住着习惯。还有车,就城里的那种小车。
我说:还有内裤袜子,还有麻将,还有桌子,还来一群鸡,一只狗。
C:还按照那个护士甲的比例做个人,哈哈爽了吧。
我说:还得要那个纱布套子,或者给你来一个假发,帽子也行。
C:那些都不管用的话,我们就给你烧钱,钱最好用,全他妈的要一亿一张的那种。
我说:对,太爽了,我都想去了。对了A建国,你那什么后房子和里面的东西怎么处理。
C:我出去跑了这么久,当然留给我。你说是吧。
我:A建国?
C:A建国,别开玩笑了,你他妈的别在我面前装啊。
我:我操。
C:我操。
我们三个人,坐在车上就这样慢慢地摇向村子。车前的玻璃是唯一能看见景物的地方,两个车灯打出的光束也跟着摇。仿佛我们眼前出现的不是村子,而是一片原野,一片充满希望的原野。突然我意识到,突然有多可怕。这时候如果有人站在路边,看着这辆摇晃的车驶向原野,车的背后窗上映着三个人影,那肯定很艺术很美。
A建国离开后,我们按照他的要求,让他长眠于花地下。事情已然形成的时候就只有认了,但是可以不服。由于A建国没有亲人,所以丧事从程序和花样来看都是从俭的,也能让他少受点折腾。他的悼词是从村广播站播出来的,C清华在村子的两头和中间架了三个大喇叭,基本覆盖了全村的音频信息范围。当然广播站中枢就在他的家,他可以通过一个麦克风对着全村人说话,而村广播站广播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沉痛悼念A建国同志。由于这是第一条消息,一定要有振奋人心的气势,C清华想到了用一位伟人的悼词,然后把A建国的名字套进去。我正在喂鸡,忽然听到广播刺耳的电流声,连B和平的鸡也吓了一跳,然后传来了清嗓子的声音。然后就进入了主题:今天,首都党政机关、工农兵以及各界群众的代表,在天安门广场。这个时候广播戛然而止,估计是播音员没有想到,不仅人名要换地名也得要换。然后又继续播道:在我们村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极其沉痛地悼念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这一段话念着给人感觉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突然声音立马拔高:A建国主席。顺势广播又戛然而止,想着牛逼是吹大了。A建国要是听见了也不会放过他,连忙插入了一段广告:杀虫杀虫,杀他妈的虫,杀他妈牌杀虫剂,您的理想伴侣。A建国同志的白菊花事业,是同广大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长期受到剥削的村民,是在A建国同志的花的鼓励下翻身作了主人,灾难深重的我和E疯子是在A建国同志的领导下站起来的。我听见叫我的名字于是立马站了起来。C清华已经掌握了偷梁换柱的山寨精神后,声音游刃有余,最后又拔高声音:我村村民们衷心地爱戴A建国,信赖A建国,崇敬A建国,国际无产阶级和进步人类,都为A建国的逝世而深切哀悼,下面请听歌曲,义勇军进行曲。但我明明听到的是国歌,别的不懂但这首歌我是听得出来的。歌曲放完后,广播才说,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各界朋友鼎力支持。没过一会儿,C清华就跑来找我,问我反应怎么样。
C:怎么样,是不是深受感染,热血沸腾,全是我为A建国做的。
我说:恩,你还提到我了,很受鼓舞,不错,不错,你以后准备一天播几次?
C:只要你喜欢,我24小时播都可以。
我说:那怎么能行,文化要注重质量不能讲数量,你说是不是。
C:你还懂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逗你,我感觉我找到了自己,我现在去拉赞助商,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先忙你的,我走了。
看着C清华的背影,感觉A建国离开了,而我们都回来了。我喂完了鸡,就到田里找东西种,才发现好久没来田里边了,草长得很茂盛,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只羊在那里自顾自的啃着。我的人生观告诉我,只要是我田里的东西就是我的,这B和平的鸡不敢吃了,就用这羊凑合,还相当凑合。于是我找了块砖头。我发现我运用砖头的技术不亚于任何一个武林高手了,我上去疯狂的拍。可是羊比大海聪明多了,我追了十里地也没拍死。失败后正往回走,路过电线杆的时候发现新贴了个告示,走近才看清是张招聘启事,内容是:村广播站现招收女播音员一名,要求能流利地说普通话,年龄在25岁左右,未婚,人品好,能做家务,勤劳朴素,能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热爱广播文化事业,有意者请到村广播站站长C清华处面试。看来C清华是要玩儿真的了,我也应该认真起来,至少在这个春天结束时应该有所收获。我刚准备打起精神,走到田里,发现又来了一群羊吃草。于是我找到要做的事了,我要研究这个课题,一定要杀一儆百。人陷入了思考后,就容易忘记一切,等我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已经下午了。A建国家是吃不上了,于是我就转战到广播站吃饭。进屋子,C清华忙得热火朝天。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给人的感觉是十个人在忙。他让我自己找点什么东西吃,他刚从外面收集了新闻正在整理。
我说:你要招女播音员?为什么不招男的呢。
C:男的当记者,由我来做,女的负责播音,搭配起来,干活才不累。这是行业规则你不懂。我要播了,你等会儿不准出任何声音。
我说:知道,我可不想出丑。
C:各位村民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2月4日,立春,下面为大家播报新闻。国务院召开会议针对三农问题进行了激烈讨论。香港艳照门事件最新报道陈冠希同志表示自己很无奈。今天下午王大婶儿新买的六只羊在出去散步时,其中一只被人打破了头,我们会对这起恶劣事件进行跟踪报道。再次特别感谢王大婶儿提供的新闻素材,希望更多的朋友参与到节目中来。下面插播一条广告。
C清华趁机喝了一口水,立马抽出下面一张稿子,继续播广告,还换了语调,给人感觉是特地做出来的广告。
C:小猪变大猪,大猪变魔猪,魔猪变神猪,变猪牌饲料让你的猪们嗨起来。
想不到他又去拉了一个饲料商赞助,看来他的商业头脑已经在城里练出来了。正想着他还要播什么东西。只见C清华迅速从旁边拿了一台随身听。
C:今天的新闻就到这里,请听歌曲,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然后把随身听的外置喇叭挨着话筒,按了一下键,传来了高亢的前奏,越听越像是国歌。C清华反应过来,马上连续按了几个键,才传来了费翔的声音,于是村民们听到的便是: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火,火,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烈火燃烧了我……
C清华终于是上了轨道,若干天后,我研究出了在草上涂毒杀死羊的方法。这是让它们离开的最有效的办法。我不是怕他们吃草,只是不想我的田以后只有羊屎种了。我用了几种农药混合在一起,涂在草上。开始几天由于农药味大,羊不吃。我每次都把那头受伤的羊赶到农药草区,让它看着其它羊欢快地啃,最后它受不了也开始啃,那种成就感就好像拍大海时候一样。当他啃的时候我意识到来我失算了,羊吃草死,我吃羊肯定也要死,所以就只能看着那只毒羊却吃不了,毒羊吃完了草,快快乐乐地走了,却没死,给了我更大的打击。不过永远都别笑得太早,在三天后,C清华广播说王大婶儿家一只羊离奇死亡,怀疑是羊流感传到了村子。
若干天后,B和平穿着一套保安服,背着一个画着个勾的大编织袋大摇大摆地回来了。他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跑到自己家。他看见连根鸡毛也不剩了,马上冲到田里找我。我正在睡觉,突然被一个保安踢了一脚,我仰头一看是B和平,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B和平从包里拿出一把剪刀。还好我反应过来。
我说:这是我的鸡,你的鸡全在A建国家里。
B:真的吗?
我说:你自己去看。
于是他才放了我,跑到A建国家里,发现还有一群鸡在那里吃米。B建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跑过去想抱住一只鸡寻求安慰,但鸡们太久没有见到他,全都跑开。B建国扑了个空,自己一人在那里伤感。
我说:你看没骗你吧,差点抢了我的鸡。
B:我爹已经牺牲了,现在我无牵无挂,我要重新建立起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要拿到金鸡奖。
我说:是的,你应该这么做,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
B:你去把C清华和A建国叫来一起吃。
我说:C清华,你再等个几分钟就能听见他的声音了。A建国他还真没告诉你,他现在就在我们旁边的花地里。
B: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见呢?
我说:上次在医院,A建国把你叫到角落,他跟你说了什么。
B:他问我,以后回到村子想干什么,我说养鸡,他说一定要让我干下去。
所以我就又不得不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我发现我很会讲故事,B和平时而悲伤,时而大笑,时而火冒三丈,时而又温顺安详。正在我们望着花地升起对A建国无限怀念的时候,C清华的声音准时地出现了。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3月21日,春分,接下来请听广播。
C清华播完了之后,看见B和平回归,也很高兴。我们拿出了A建国的菊花酒,在月色下畅饮,为了表示对先烈的尊敬还特地洒了一杯在花地里。
B:我这次回来,就打算养鸡到死,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能肯定我的事业。于是我想到了金鸡奖。
我说:上小学的时候,金鸡奖不就没办了吗。再说现在放眼全村,也没有其它养鸡的。
B:我们自己可以办啊,还可以借用广播站来宣传。
C:恩?好主意,我们就来办一个广播鸡大赛,拉动广播站的收听率,也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B:名字你可以改,但是最高奖项还得是金鸡奖,不然就没意义了,我做事就是图个意义。
C:行啊,说干就干,明天我们就搞,我做大赛总监,E疯子你做副总监。
我说: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不会,我是一农民。
C:B和平要参赛,要是让他参与制作,他得了奖,别人会以为他是内定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B:是啊,总之C清华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很简单的。
之后我们借着酒性,越说越血性,越说越晚。直到第二天醒来,发现都在酒桌上爬着。C清华迫不及待地想到了去拉赞助商,这让我知道了,做什么事都要拉赞助商。B和平就回家练鸡准备参赛。而我就接到重任去C清华家,为村子播早间新闻。C清华写好了稿子,我只要念就可以了。但当我坐到话筒前,手拿稿子的时候,发现手里拿的真是稿子,好多字我都不认识或是感觉认识但就是看不清楚,而且还有英语字母。才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文化工作,但是这是C清华的事业。我灵机适时地一动,学着C侵华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欢迎收听早间广播,下面请听歌曲。于是我就放了一上午的歌,等C清华回来也算是有个交代。C清华大概忙到晚上才回,结果不怎么好,没有拉到和鸡有关的商家,但是拉到一个治痔疮的,说是老板很阔,愿意掏一千元做赞助。于是他便开始忙起来准备明天的宣传。我实在不知道我这个副总监是干什么的,就回田睡觉了。
清晨总是会被什么打破,进入新的一天。各位村民现在为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你还在为自己的鸡得不到释放而苦恼吗?你还停留在独自养鸡的孤独中吗?你还在迟疑自己的鸡究竟有多大力量吗?拿起你手中的鸡,赶快来参加由本广播站举办由乐屁公司独家赞助的广播鸡大赛,第一名将获得史有前例的金鸡奖荣誉。我知道你已经心动,还等什么,来吧,有鸡巴的就来吧,厄,有鸡的就来吧,请到广播站报名。下面请听歌曲,激情燃烧的岁月。
万事开头难,虽然广播每天都播三次宣传,而前来报名的就只有一个B和平。赞助商由于比赛迟迟不开始,自己没有效益,还派了两名员工参赛。半个月过去了,还是只有三人。C清华实在没办法,只有拿出我们想独吞的一千元赞助费。于是在广播的时候,在那句金鸡奖荣誉后加了一句还可获得奖金三百元,果然效果有了,又来了两个报名的。但是还是只有五个人,本来C清华是想这五个人能开了,但B和平说没有竞争力,没有意义,还提出了拒绝参加比赛的威胁。C清华只好,又加了一句,只要来报名者可获大赛提供人民币三元钱。消息一出,还真火了,当天来报名的人就达到了一百个。C清华的门前全是鸡毛,来的人只要有鸡,登记姓名就能领取三元钱。好多人没有鸡的还去亲戚家借或者自己买,场面很是火爆。当时我就负责给选手发钱,看到了几个很有争议的选手,比如18号可能是找不到鸡了,拿了一个鸡蛋来报名,说他这只鸡有实力,是全比赛年龄最小的选鸡。拿了三块钱后,我亲眼看见他把鸡蛋剥开吃了。30号是个耕地猛男,什么也没带,走到报名处前,拉开裤子拉链,把他的鸡巴当场摆在C清华的面前,C清华很苦恼地说他理解错了,但他的肌肉了得,所以还是领了钱。70号是个小女孩儿,手里拿着她爷爷的鸟笼来报名,她说自然老师说,鸡的祖先就是鸟,为了不破坏她对自然的喜爱,我们还是给了钱。于是那一天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去了。晚上我们一算,才发现光是报名就颁出了一个一等奖。C清华带着悔恨度过了那个夜晚。谁知道第二天起床推开门,发现又来了一百人拿着鸡报名。他连忙把门锁好,打开广播:各位村民和非本地村民们,我们广播鸡大赛的报名已经结束了,如果还有想实现自己梦想的朋友,只能在没有补助费的情况下报名了,谢谢大家对本次大赛的关注。当他再次打开门之后,门外只剩一地的鸡毛。
万事过程也难,C清华虽然破了财,但还是想着有了一百来人,一定能火起来。那天他在广播宣布将在他家门前举行初赛,也就是在那一百多个人中选出,真正是有鸡的人,排除掉18号30号之类的人。B和平很是兴奋,早早地带来了他的鸡群们做准备活动。我还做了初赛评委也很兴奋。但是,时间慢慢地过去了,B和平带着鸡们做完了热身运动,又做运动,再做热身运动,就这样重复地运动到了深夜,最后只有最初的五个人来。于是C清华又带着悔恨过了一夜,而这一夜不爽的还有B和平,他也只有接受这个瞬息万变的现实。
万事恐怕到结尾才变容易,那天就在广播里,办完了这次盛会:各位村民们大家下午好,现在为你直播广播鸡大赛决赛,经过激烈的初赛,最终能参加到决赛的选鸡只剩下五只了,可见比赛的竞争是相当激烈和惨痛的。多的话不说,现在开始决赛。请听1号鸡叫,接下来是2号鸡叫,然后是3号鸡叫,大家对刚才的比赛估计已经亢奋了,为了缓解一下比赛的进程,下面插播一条广告,我的屁股很快乐。大家的屁股快乐才是真的快乐,乐屁牌痔疮膏,今天你屁,乐了没?好的估计4号选手已经准备好了,请听4号鸡叫,最后是5号鸡叫,现在所有鸡都比赛完毕,评委会正在进行激烈地打分,大家先休息一下,稍后宣布结果。这个时候我正躺在田里,听比赛,在听完五声鸡叫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我宣布1号鸡86分,2号鸡87,3号鸡88分,4号鸡89,5号鸡90分,我宣布第一届广播鸡大赛的获胜者是5号鸡,鸡主是B和平同志,有请乐屁公司宣传部部长颁奖,由于是广播,我们看不见,B和平是多么神圣地接过奖杯的,下面有请部长给我们讲话,大家热烈欢迎,我代表乐屁公司祝贺本次大赛圆满成功,下面我为大家讲解痔疮的危害……谢谢部长的讲解,下面有请金鸡奖得主B和平同志讲话,我很高兴,我有一个梦想,我今天实现了,它是对我养鸡事业的肯定,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和鸡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朋友对我的支持,感谢广播站,感谢屁乐公司,哦乐屁公司,感谢支持我的人们,感谢世界,感谢鸡,谢谢,好的,B和平的讲述让我们对鸡事业有了新的认识,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
田野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此刻月亮已经到达了天空的至高点,除了C清华和B和平之外,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而B和平的梦终于在所有人的梦开始时结束了。他拿着金鸡奖杯,快乐地奔跑在田野上,他是最幸福的人。
我怀疑不能用早来形容,月亮可以为我作证,B和平叫醒了我。
B:早啊,你看我的金鸡奖杯。
我说:这C清华也太抠了吧,发给你一个玻璃杯。
B:它本身不重要,看它的意义。有了意义,就不能用你的价值观来衡量了。
我说:好了,你再让我睡一会儿,再来讨论我的价值观。
B:你有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不同。
我说:它就是一个玻璃杯啊,我要睡觉。
B:你仔细看,杯上印着一只鸡。
我说:我很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我为你骄傲,你现在去花地告诉A建国,告诉他一切,让他也为你高兴。
B:说得也是,那我走了。
等B和平走了之后,我却又睡不着了,于是我开始想,胡思乱想。我想到我也应该有成就,我要在我的田里种出东西,一种自己认可的东西。我周围的杂草此刻被莫名的风吹动,感觉它们全都在嘲笑我。我明天要烧掉它们,不,我现在就烧。于是我就拿着火柴开始动工。放过火的朋友们应该知道,火不是那么容易放的,你不得不,烧完一堆,自然灭了之后又去烧下一堆。我就这样烧了一后半夜的时间,才烧完了田里所有的草。C清华和B和平听了我的感想之后很支持我。C清华让我种蔬菜,顺便宣传他代言的杀虫剂。B和平让我种大米,可以给他的鸡吃。但如此肤浅的东西当然满足不了我,我要种鸦片。C清华说种子只有在一个叫东南亚的地方才有卖,而且国家不让种这种植物。B和平听了也吓了一跳,说要连累他,于是强迫我不能做。我的第一个梦想就因为冲突而结束了。当然很快我又换了一个。
我说:我想好了,我要种老鼠,我发现老鼠容易活。
C:事情是这样的,动物是不能种的,违反自然法则。再说老鼠是害虫,已经有很多了,不用种。
B:是啊,你想想植物,比如大米,大米多好,万物都需要它。
我说:不可能,B和平在我田里挖过蚯蚓给鸡吃。蚯蚓是动物,怎么就能在田里种?
C:蚯蚓是生活在土壤里面的,就像我们生活在地球里。我们是爹妈制造的,不能说是地球种出来的吧。
我说:爹妈是猴子变的,猴子它爹妈就是地球种的。
C:很好,B和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完全不理解他们怎么能用武力强迫我改变,但他们都对我进行了真正的拳打脚踢。
我说:好吧,既然这样,我种植物,我要发明创造,我要种出地球从来就没有的东西。
然后我又被打了,他们竟然连道理也不和我讲。
我说:好吧,我种地球上有的,我还觉得该种植物,我就种鸦片。
就这样我提出一样东西,他们就打我一次。最后他们打上瘾了,连爬山虎、葡萄这样可爱的东西也不让我种。经过很多轮毒打后,我们终于达成协议,我什么也不种,就像原来一样,保持田的气质。而我也终于发现,我并不是希望田能种什么。守护这块田才是我的梦想。
C清华贴在电线杆招聘女同志的广告没有成功,但是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为了提高农村的文化程度,城市里派了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到农村帮助我们,解决文化的饥渴。C清华开始是很反对的,因为他的职位受到了冲击。但后来听说分到我们村的是一位叫原野的女大学生,这下可就不同了,连我和B和平都觉得不同了。那天我们手里举着大牌子一起到村口接她,牌子上面写着:农村欢迎你。B和平特意穿了他的保安服,C清华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副眼镜戴着,而我只是梳了梳头发。不一会儿车就到了,下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春香,然后跟着下来了六七个男的,我们三个当时很惊讶地望着春香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却先开口了。
春香说:就是他,头发梳中分的那个。
于是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男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东西,有刀——挺长的那种,有棍子,有砖头,砖头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我们毫无防备,我看到他们狰狞兴奋的脸孔,我看到了我身体到处在流血,我看到了C清华和B和平无力地反抗,我看到了A建国离开那天晚上的原野,我什么也不知道。
打手甲:我叫小海,你他妈的给我记住了,动我哥就是这个下场。
D发财在牢里一直惦记着A建国跟他说过的话,让他一定做自己喜欢的事。他想自己开一个养狗场,帮别人训练宠物,收留流浪狗等等,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梦到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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