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我本来是什么样的?”
我写完之后,把纸条传了回去。黄云晴打开纸条之后,半天没说话。也没在纸条上写字。我看到她的目光慢慢暗淡了下去,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过她现在的可怜样子,丝毫动摇不了我的愤怒。
我想了想,私下一张笔记本的纸,接着写道:“我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没变,只是你最开始了解过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在你的眼中,我戴俊森是不是一直都是闷头闷脑的木讷男生?其实我告诉你,你错了,现在的我才是最真的我!”
黄云晴看了之后,接着提笔写道:“那你能告诉我么?你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为了自己么?”
“对,我是为了自己。我要想着在这个班,在这个国际班,在这个同恩分校好好的待下去,我就必须做出这些事情。而且我还是为了一个‘义’字,我的兄弟被人打了,我帮着出两口气又如何?”
我记得黄云晴之前,无论是她一直没有割断的那个在省体育队的那个初恋邹鸿云,还是之后初中三年在班级里真真假假的那些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些人在我看来,他们无一不是自私的。当初他们跟黄云晴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是垂涎黄云晴的姣好面容和诱人身段,有的是冲着征服她那1米85的身高展现出来的盛气凌人;而那些人平时就把自私挂在脸上,放在嘴边;但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又变得唯唯诺诺——童大个不是就是一个例子么。而现在的我,就是想让黄云晴看到,我跟那些人是完全不同的。
“呵呵。没想到你太天真,太幼稚了。你以为你就可以靠着这些在这里立足么?”黄云晴回复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回复。我内心在我被一切的所谓称赞、名望占领而使我变得怒不可遏的时候,黄云晴却结结实实地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你以为你能靠着这些在这里立足么?我之前是对这件事深信不移的,因为至少到现在在这么一个充满牛鬼蛇神、凶神恶煞的校园里,我拥有一个所谓班长的职位,我拥有一个跟萧全、官恩婷的别人赋予给我的名号,我选择了让倪鲲、洪远天、再加上吴津做我的兄弟,我就必须在揣着卡簧端起拳头的同时提起笔头写我想写的东西、说我想说的话。至少比起成天拿着拳头对话、端着刀刃对人的那些人,我已经不知道要比他们高明到哪里去。
然而,黄云晴刚刚那么一说,我开始有些动摇。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么?我这么做,真的是对得起我自己的么?
不一会,黄云晴又把纸团抛向我。“你知道么?你所谓的‘为了自己’,其实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这么说只会给你自己在那些老师那里埋下对你印象不好的种子,给你自己埋下祸根。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一切事都是别人没有的勇气,你以为你自己现在要比那些成天打架的人还要厉害,但是你面对的毕竟都是老师。我知道你会说你不在乎,你也会说这些话别人都跟你说过。但你想没想过,到头来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你以为你说的话、做的事情是为了你的所谓兄弟,为了整个国际班,可是到头来你相不相信没人会感谢你?”
我看完之后,内心里夹杂着愤怒和一丝不甘心,我给黄云晴回复道:“我不需要别人谢我。我只要对得起‘义’字、对得起我的兄弟就够了!”
“呵呵,‘义’?兄弟?你知道什么是‘义’字么?你又知道什么是兄弟么?你跟人都说不清楚你们三个是怎么所谓‘结拜’的,你又怎么好意思说你们是兄弟?还有,你们所谓的‘铁三角’、‘投名状’不知道有多可笑。我告诉你,不只是你,甚至包括‘七狼八虎’,包括所有国际班、所有在这个学校里面的人,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十分不堪一击的。只要是一个外力因素,昨天还要比亲人还亲的明天就可以视而不见、不共戴天。”
“你凭什么对我们兄弟的事情指手画脚?”我回答,“你对于我来说,或许是三年以来的同学关系,但是你对我们三个只是个外人,请你不要这样说好吗?”
“哦,对了,我忘了你们最近刚刚reunion,但那又怎样?你觉得你们会在一起讲一辈子的义气么?我是外人又怎么样?所谓的‘铁三角’还不是跟孩子过家家一样。我是外人,‘外人乱我兄弟者,必杀之’,那你来杀我啊?”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再和她没法对话下去了,因为在相互之间的你一言我一语上,我们俩都有些不合适的情绪,我真觉得我们应该冷静冷静。
“我们没什么必要再把条传下去了。你我都已经出离愤怒了。到此为止吧。”我回复。我不理解,为什么在我今天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气,痛快了这么一次之后,她又要让我添堵。或许在她和童远航相处,又被我发现她和邹鸿云从来就没断过之后,即使抬头不见低头见,各过各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你要是觉得我的这些话不中听不中看、让你觉得不爽就算了。就当我今天没给你传这条。但是时间会证明,我今天告诉你的所有的话都是对的。”黄云晴依旧不依不饶。
“对的?你还以为你是当初在蜀山中学的那个全校人皆知的、横行霸道的黄云晴么?你怎么就觉得你是对的?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影响我的生活,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最后一句话,说是控诉也好,说是质疑也罢,算是我对她的一种宣泄。的确,当时的她不是更应该去关系童远航或者邹鸿云么?关心一个对于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的我,又是为了什么?
黄云晴的回复,更加直截了当:“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友,就不能这么跟你说话么?”
我看到这一句的一刹那,端着字条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对,我想说就是这样。
但我没有继续写下任何笔画。这次换做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好了。
黄云晴看我没有任何回应的行动,她又把一开始写给我的那张字条拿出来,写上几笔之后再次抛到我的桌面上。
“现在周围的所谓兄弟情、友谊、恋爱,都是假的,都是一时之间的相互依赖和假话,一个人哄几句、说上几句看上去发自肺腑的话,另外一个人就会觉得那就是你命里注定、就会觉得那是天长地久,可是等你们之间相互了解了之后,就会慢慢发现,那不过是一种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简单一点,弱势的得到依赖可以躲在背后,强势的那个可以得到欲望的满足和控制的快感。等到最后,终有一天,你会看明白,现在这个年纪说什么都是假的。”
我看看黄云晴写下的这些字,我无法同意却又无力反驳。当我慢慢告诉自己,你面对的这个人是黄云晴、要冷静的时候,我感觉她可能并不是在教训我。我回过头,看着她那正呆呆注视着下方,脸上微红皱着眉毛的时候,我的心终于软了。我依然回复道:“你还说我?在初中的时候,曾经的你,不也是这样么?”
的确,黄云晴在初中当班长的时候,就像我高一时候那样,成天一副“我要上天,天也让路;我要入海,水分两部”的飞扬跋扈,为了班级里那些捣蛋鬼和古惑仔代言、并且跟他们混的游刃有余,而且经常敢和老师顶撞,并且总能吵得不可开交。如果想想的话,刨除个人感情经历以外,我似乎是在重演她的一切经历。而第一次正式选举班委,在确立了我是班长的时候,老柯让我举荐女班长,我举荐她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所以她知道怎么做,知道分寸,知道利弊。
“对,正因为我都经历过这些,我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跟你想的,真的跟你愿望的是不一样的。我才怕”那个“我才怕”正好是那张纸条的邻近最末尾的一段,那句话似乎是没写完,但似乎又写了什么,不过后面的那段被撕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怕的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换了一张纸,接着写道。
“放下。现在你的一切,都不适合你。”
我无力地看着黄云晴。我记得当初我在初二的时候,只是个课代表兼职生活委员和纪律委员的时候,刚刚开学的时候班级里开始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开始对黄云晴表现出不满,而我在看到她躲在水房里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时候,在她当初的那些“老相好”都对她避而不见、敬而远之的时候,我坐在她身边跟她促膝长谈了两节自习课。我告诉她,我是支持她的,“虽然我总会跟你斗嘴,但是我是支持你的。”她后来也承认,是我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而现在,在我刚刚稳固了我在国际班高一的地位和名望的时候,刚刚让别人对我这个班长有所承认、有所尊重的时候,她却告诉我,让我“放下”……
“对不起,不可能。”我只回了这六个字。我觉得,这六个字,足以表示我的一切态度了。
这时候,回寝室的铃声已然响起。
我看到黄云晴猛地把那张纸条搓成一团,然后塞进垃圾袋。我知道,在短期内,她应该不会再找我说话了。在黄云晴与我的唇枪舌剑、或者说笔谈之中,我似乎占了一次上风。但是我说不清为什么,失落依旧。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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