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到寝室拿完教材,我又回去教室听了戏剧的辅导课。
我记得那天的戏剧课,正好是要往下进行到“独白表演”:每个人都选定一段教材里或自己找到的戏剧或者电影里的长篇英文独白,并且除了背诵之外,还要进行场景设定、气氛渲染和自我装扮的细节细化。我那天从犹太老师Mosby那里选了一个《麦克白》里的独白,我刚刚拿过稿子的时候,我的手机就在我的衣服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翔子给我发来的。之前一段时间,由于岳老六被送进去以后,普通班除了跟国际班的关系恶化以外,自己内部有出现了几个班级之间的裂缝,所以我和翔子都是心照不宣地互不联系,没想到他在这一天少有的给我发了短信。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到:“哥们儿,贝勒,你现在在咱们这儿彻底红了!”
“红了?什么意思?”我问道。
“听说你怎么的,在德育处跟袁建丽干起来了?怎么你还把她骂一顿啊?”
“没那么夸张,”我回复,“我就是跟她聊了两句。”
“别谦虚了!你特么太牛逼了,咱们这都传开了!卧槽全校敢跟老师这么对着干的,你戴俊森是头一个啊!”
“呵呵,他们怎么传的我啊?”我回复。
“现在都觉得‘国际班文皇帝’太狠,太有样!连这边好几个老大听说以后都觉得佩服你,甚至还有的觉得你是挺可怕一个人物呢!”
“拉倒吧……”我放下了手机。
我的这个事迹在晚饭之后,又从普通班那里传回了国际班,很多人对于此事的态度和评价跟普通班的那些不尽相同
我承认当我看到这么一条条对我“赞口不绝”的信息、听到一句句“你太牛逼”之后,我的内心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兴奋和虚荣,但是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只是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我并没有想着要去出名或者让人给我点赞、说我是个狠角色,或者让人怕我。然而,当自己被人冠上“文皇帝”、“国际班高一的三个班的班长”这样的名号的时候,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越捧越高,而且不能自已,整个人躺在手心里软绵绵的令人很是享受,我也无力去从那双手中逃脱。
那天晚上几乎是没什么事,一部分人在拿着下午拿到的独白台词查着莎士比亚那个时代的单词,一部分人还是像以往一样百无聊赖地偷偷用电子词典看,或者趁着值班老师不注意用MP4看电影,当然最多数的人是一边假装看书预习,一边在用各种电子设备的收音机模式听着电台节目。2008年的时候,S市晚上8点以后到10点,电台里的那些健康保健节目开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类似音乐节目、星座交友、笑话神侃、或者是那些从《花火》《最》《人生十六七》等杂志上摘录爱情故事的青春情感类节目。几乎所有人对这些节目都是十分喜爱,尤其是每天晚上9点的时候,都会有一档国内知名东北方言主持人的讲笑话节目会在那个时间重播,因此每晚9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拿出各自的耳机塞到耳朵里,然后一起在值班老师的眼皮地下听着各种笑话鼓着腮帮子憋着笑。
而那天晚上,我却没有任何心情听节目,我的脑子里异常的乱。坐在教室里,我看着着讲台黑板的上方写着的一行字:“勤学自强,尊师重道。”
我不禁自己问自己,这八个字,我做到了么?
开学的时候,我一直勉励自己,我要做一个好学生;
但是现在,我算是什么?好学生么?那我为什么今天要在德育处对袁建丽和那个小王主任说那样的话?坏学生呢?但我维护的都是自己和同学的利益,我自认为我做的是对的。那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禁开始迷失。
“在我面前摇晃着、它的柄对着我的手的,不是一把刀子吗?来,让我抓住你。我抓不到你,可是仍旧看见你。”在独白稿上,这样一段台词不断地在我面前晃着。
在这个时候,一个纸团从半空中飞来,打在了我的脸上,然后正好落在我的大腿上。
我拿起这个纸团,还没等完全展开的时候,我就已经从纸团背面透过来的字迹看出了这是谁给我写的。我看了四年的字,当然再熟悉不过。
“听说你今天在普通班德育处跟德育主任吵起来了?”黄云晴写道。
“对啊,怎么了?”我写完之后,又冲着她的方向扔了回去。纸团正好砸在她的额头上。
不一会儿,纸团又飞了回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变了,这么做根本不像你。”
或许是长时间跟她冷战的结果,或许是在别人都在对我竖拇指的时候她倒是对我来了一句冷言冷语,我开始对她表示不以为然。因为在过去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当初所有人都在赞扬我的时候,就连我初中班主任惠姐都在班级面前表扬我的时候,她却依旧我行我素,对我冷眼相向。我那时候不在意是因为我内心多少对她有些爱慕之情,所以我可以容忍,我可以接受。可是现在,她还能跟前男友邹鸿云在一起不清不楚,而且还能跟童远航那样的男生混在一起,我也不至于跟她再留情面。“我变不变,跟你何干?”
“你想过得罪有那么大权力的老师的后果么?你这样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待?”她问道。
“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回答。
我这一句话可能是真的伤到她了,她一开始接到纸条以后,叹了一口气然后发呆了很久,我看着她的侧影,一时之间不禁觉得有些心疼。不一会儿,她想了想,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又划掉,之后又写了几个字,然后接着把纸条扔向我。
我先看了看她划掉的那几个字,虽然划掉了一大部分,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我已经跟”四个字。然后我又看着她写的完整的话语:
“你这样子我真的没办法继续理你了,你好自为之。”
本来我拿定主意了,决定不再跟她继续传条,但是“好自为之”四个字彻底惹恼了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这是我心底最先冒出的想法。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凭什么让‘我好自为之’?”
“我就是看你现在根本不像是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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