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朝堂上。主审陈家兄妹遇害一案的是代知州裴宣。由于案情重大,涉及州府一级官员,依例,听审的还有提点刑狱司的官员。
吴迪作为携了尚方宝剑的钦差静坐一旁,只等看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衙堂外青州的百姓成群结队候在门口瞧热闹。守门的衙役不耐烦的呵斥着人们莫拥挤、往后退,时不时的一声清脆的鞭响“啪”的一声,却不见抽到人。这些守门的衙役都练出了抽鞭子的本事,瞧见围观的人拥挤,一鞭子甩出,那鞭子白蛇吐信,只恰到好处在人鼻尖前一声脆响又被抽回来,堪堪打不着人,只是唬人之用。
衙堂上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威——武——”
“啪!”惊堂木一响。裴宣端坐上首,肃然道:“裘见仁,你可将主动供认之罪敷陈道来,倘或主动坦白,或可宽减罪罚……”
堂下两人,革去官袍,只准白衫布履硬椅而坐。胡有为和裘见仁都是有功名的人,依律免跪。
光线由衙堂门外透入,刚好斜照在胡裘二人前方一点,再往里光就有些暗淡,明暗呼合的光影在朝堂上形成一道隐约的界限。裘见仁抬头一看,只感到自己仿佛坐在地狱口的白芒下,而眼前就是地狱无限的黑。
裘见仁一脸麻木沧桑的模样,脸上泪斑涔涔,还夹杂着汗水,横纹更深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力的向堂上望着,翕动一下干裂如木屑的嘴唇,缓缓说道:“大人啊!……我招、我什么都招……”
裘见仁按照与胡有为商定的口供,将胡有为的罪责都揽了。只说唐风花了银子欲娶陈家女儿为妾,陈家人不答应,和来求亲的唐家管事发生口角,陈大力失手打死了唐家的仆人,陈大力被下狱。裘见仁想打压陈大力威风,便指使狱霸张强寻茬殴打陈大力,不料张强手重打死了人,自己怕担罪责便隐瞒胡有为说是陈大力挑衅斗殴罪有应得,且陈大力确实打死了唐风的仆人,所以死罪等于提前偿还而已。
之后陈家女儿来府中以色相行贿胡有为,扰乱衙门也被下狱,在狱中得知其兄已经暴毙,便嚷嚷着要上京里叩阍告状,裘见仁心有余悸,怕事情败露便私自做主令张强捂住陈家女儿口鼻,使其窒息而亡,后又造成她撞墙的假象,只隐瞒胡有为说陈家女是以身行贿不成被责骂后羞愤自尽。至此,两件要命的案子都是裘见仁一己之过,与胡有为无关。
吴迪扇着扇子,听着裘见仁陈述,欣然地摇头晃脑,如听戏一般享受。胡有为就坐在裘见仁一旁,听裘见仁供述时心纠得紧紧的,生怕这厮胡吣一句。
裴宣道:“裘见仁,你刚才所供可是实情?”
“……半点不假。”
“可是自愿招供?”
“完全自愿。”
“好,带上张强来。”裴宣道。
张强被衙役托上来,扔在堂前跪下。张强早被胡有为做了工作,只要揽下打死陈家兄妹的罪责便可得千金回报,而且定下死罪也是秋后问斩,此时初夏,有的是机会让张强“越狱”逃遁。于是张强的供词和裘见仁同出一辙,毫无破绽。
问案已毕,裴宣睨一眼身旁听审的提刑司官员,见对方颔首认可,又向胡有为问道:“胡有为,你还有何话要说?”
胡有为长舒一口气,眼珠子向天花板看看,定定神,叹道:“唉……胡某还有甚么好说,都是鄙人监管下属不严所致,也是疏放管教亲眷所致,虽说裘见仁犯下这些罪恶,但念及他过往,也为青州百姓办下不少善政,胡某还是请求堂上大人体量则个,能宽恕裘见仁罪责。再没甚么好说的了。”
裴宣一叹,起身一拍惊堂木,“好吧!案情既然明了,我等还要合议定罪,来啊……带犯人回狱中去吧……”
之后,便依宋律,定下了裘见仁秋后斩立决。张强秋后斩立决。唐风不该强娶陈家女儿导致事态恶化,令唐风赔偿陈家丧葬费共计三百两银子。陈大力确实失手打死了唐风仆人,念及陈大力已然偿命,此案不再追究。胡有为无罪释放,但因监管下属不力,疏怠约束亲眷,罚俸两年,候职待补。判罚结果上报刑部。
案卷虽是如此,可吴迪和裴宣都知道陈大力是被唐风陷害,并没有打死人一说,是以裴宣心中怏怏的,吴迪免不了又和他交流一番,“事已至此,我们定会为陈家兄妹讨回公道,只看结果莫问过程……”
裴宣是铁面无私的官,他心中虽不情愿如此设圈套惩治恶徒,可一想吴迪曾分析的道理,莫不如此,与其胡裘二官捣鬼求全,不如设计惩处了这干狗贼。
一个多月后,刑部回文,批准青州府判罚结果。胡有为官袍加身,只是青州府诸多政务由裴宣主持,自己相当于一个参政。
这日,青州府中。胡有为对吴迪道:“大人啊!眼下已做实了案子,卑职在想,既然刑部已经判了裘见仁秋后斩,何必急于一时呢?我们尽可等到秋后依律办了他不好么?”
胡有为这么说是动了不少心思的,他常想,“当初吴迪保自己的交换筹码是让裘见仁立即死,可这么一来等于又给自己加了层罪孽,且多了一个要命的把柄在吴迪手中,最好能让裘见仁依律问斩,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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